見證了一晚上的激烈爭吵之後,沈石溪身心早已俱疲。


    他安撫好他媽媽,等到她入睡後,獨自一人坐在陽台上,心中卻像被一塊巨石壓著。


    夜空中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煙花爆竹聲,提醒著人們新年即將到來。沈石溪的心裏卻像是被一層陰霾籠罩,父母的爭吵聲在耳邊回響,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沉重。


    黑暗之中,他收到了白漫晴的消息,“你還好嗎?”


    雖然他覺得自己並不好,但白漫晴的消息還是給了他很大的安慰。原本沉重的心情因為這條消息而變得輕鬆了一點。他回複道,“我還好,就是有點累。”


    “如果你需要說話,我隨時都在。”


    此時的沈石溪,感覺自己有心無力,一句話都不想說。隻是簡單的回了個“好。”


    此時的他,既希望白漫晴能在自己身邊,又不想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帶給白漫晴。


    不僅如此,此刻,他還麵臨著另外一個艱難的抉擇——是否要將父母之間的事告訴遠在曲北的弟弟。


    打開通訊錄,手指在弟弟沈石習的名字上徘徊。告訴弟弟父母的事,或許可以幫他出出主意,但這樣做會不會讓他也陷入煩惱?畢竟一旦說出真相,年前歡樂的氣氛很可能會瞬間凝固,弟弟的笑容也會因此黯淡。然而,另一方麵,父母的事情又怎能瞞著弟弟呢?他們是一家人,是血濃於水的兄弟,共同承擔著家庭的責任與擔當。


    最終,沈石溪還是按下了撥號鍵。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背景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弟弟的家中此時非常熱鬧,電視裏播放著喜慶的迎新春節目,旁邊還有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顯然他正在享受一個愉快的晚上。


    “哥,你到家了?”沈石習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


    “嗯,今天剛到。”


    電話那頭,李思瑋也聽到了沈石溪的聲音,她大聲而開心地向沈石溪打招呼道,“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沈石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


    弟弟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沈石溪這邊的沉重氣氛,開玩笑道,“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了?也不先好好休息。是不是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你那怎麽樣?”沈石溪問道。


    “我這一切都好。”弟弟有些感激的說道,“今年我們又不回家,家裏就隻能靠你了,辛苦你了。等明年思瑋生了小孩,到時我們回去或者把爸媽接到曲北來過年,讓你也能自由點。”


    “是是,明年我們找個地方,大家一起度個假。正好現在公司效益越來越好了。”一旁的李思瑋也加入了對話。


    “對對對,去個三亞之類的,不冷不熱的,正合適。”沈石習附和道。


    聽著他們開開心心的討論著對來年春節的設想,沈石溪放棄了把父母的事告訴弟弟的念頭。自己這個年是過不好了,那也就沒必要再增加一個憂心的人了,還是讓弟弟開開心心的過個年吧。


    “你和白姑娘怎麽樣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們可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李思瑋又問沈石溪道。


    沈石溪又何嚐不想呢,可是此刻的他,能給出確定的答案嗎?


    “我們還早呢,等時機成熟了再說吧。”沈石溪說道。


    “那你抓點緊嘛,正好以後你們去了慶南,離曲北也近,大家還能湊在一起過年。熱鬧熱鬧的多好。”李思瑋繼續勸說道。


    沈石溪苦笑,心裏五味雜陳。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點頭應和著,“是是是,我會抓緊的。”


    “我跟你講,你弟弟現在可是大變樣,他今年還學了烹飪,現在做飯做的可好了。等明年大家一起過年的時候,讓他掌勺,你們好好嚐嚐他做的年夜飯。”李思瑋繼續說道。


    “還可以。”


    “太謙虛了,不是還可以,是非常不錯。”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不用想,沈石溪知道肯定是李思瑋的媽媽。


    “那我可太期待了。”此時的沈石溪,思緒早已飄走,於是又隨便找了個理由想結束通話,“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


    “好好,哎,對了,爸媽都還好吧?”弟弟問道。


    沈石溪沒有回複,就直接掛了電話。


    結束和他弟弟的通話,沈石溪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他又輕手輕腳地打開臥室的房間,確認他媽媽已經安然入睡,這才下樓好好的透了口氣。


    冬日的深夜非常寒冷,但這寒冷倒是讓他清醒了幾分。於是,他又快步的回了家。


    躺在昏暗的床上,窗外的夜色如墨,隻有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光映在沈石溪的臉上。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一刻,他好想白漫晴。


    最終還是沒忍住,他給白漫晴發消息問她睡了沒有。


    早就困意濃厚的白漫晴,擔心沈石溪想找她時她睡著了,就把手機鈴聲調到了最大,又一直撐著困意。此時聽到手機響,立馬條件反射的拿過手機,一看是沈石溪的信息,迅速回複道,“還沒有。”


    猶豫了幾秒,他終於撥通了白漫晴的視頻電話。


    “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沈石溪問道。


    “我有點擔心你,怕你難受想找我說說話,但我不小心睡著了。”白漫晴帶著些許困意的說道。


    看著白漫晴,沈石溪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的關心讓他感到一絲安慰。“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又看到屏幕裏的白漫晴臉色似乎也有些不好,關心道, “看你臉色也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


    白漫晴揉了揉眼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我沒事,等會兒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你呢,還好嗎?”


    沈石溪歎了口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無奈和無力。


    “他們,都還好嗎?”白漫晴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們吵了一整晚,就一直在爭吵。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什麽事情都能吵架。”說起這事,沈石溪的眉頭就皺的很深。


    “那你媽媽還好嗎?有什麽我能做的嗎?”白漫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


    沈石溪搖了搖頭,“她現在已經睡了。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白漫晴微微一笑,“那我陪你,你想說什麽都可以。”


    她的笑容在屏幕上顯得格外溫暖,讓沈石溪疲憊的心得到了一絲安慰。


    不知道怎麽,看到白漫晴,沈石溪的傾訴欲瞬間就爆發。他沒有任何思考的,很自然的就把今天回來之後的事情,他等了他爸爸多久,他父母如何如何吵架,都完整的講述給了白漫晴。


    白漫晴認真地聽著沈石溪講述晚上發生的事情,不時眉頭皺起,很是擔憂。


    “那照片的事情弄清楚了嗎?你爸爸承認出軌了嗎?”白漫晴問道。


    沈石溪又搖了搖頭,表情顯得更加沮喪。“沒有,根本就沒有聊到那些事。他們就一直,一直在互相指責。所以,我本來以為我爸是出軌了,但我現在也不確定,有可能他就是想借題發揮。”


    “那,哪天再找個時間好好聊聊呢?”


    “也就隻能是明天了,明天還約了張暢和客戶聊工作。”說完沈石溪歎了口氣,“後天就要過年了,這個年怎麽過還不知道呢。”


    是啊。這個年你可怎麽過啊。白漫晴有些心疼沈石溪了。


    她真想自私的讓沈石溪來到慶南,和自己一家人一起過年,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開口。


    那樣,似乎對他父母而言,都太過殘忍。


    白漫晴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沉默。


    “你說,這一切的發生是不是都是我的原因?如果我沒有離開羅河去新疆,事情會不會就不一樣。我們這個家還會有個家的樣子?”說到最後,沈石溪的聲音越來越弱,甚至帶著一些哭腔。


    “不是的,不是的。你沒做錯任何事情,是他們的原因。”白漫晴連忙安慰道。


    “是嗎?”


    白漫晴點頭。“我知道這些事對你來說很難,但你不能讓他們的問題影響到你。你什麽都沒有錯,而且你已經為這個家盡力了。所以現在你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沈石溪點點頭。


    “是啊。他們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吧。我隻是,隻是有點做不到,完全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


    沈石溪又開始向白漫晴傾訴自己的心情,他談到了他們家以往的相處,談到了妹妹的趨勢,談到了他父母的矛盾,談到了自己的無力感,也談到了對未來的迷茫。


    白漫晴一直耐心地聽著,不時地給予安慰和鼓勵。“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我相信你們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可能以後就沒有家了。”


    “你還有我,我們會有家的。”白漫晴繼續安慰道,“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時候就是要麵對一些我們無法控製的事情。但記住,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


    所有的心事徹底清空,沈石溪感覺自己的大腦輕鬆了許多。


    現在聽到白漫晴這麽說,更是話讓他感到一種難得的平靜。


    “你總是能讓我感到安心。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沈石溪感歎道。


    “我們在一起,就是要互相支持,互相依靠。不管未來怎樣,我們都是一起的。所以,你什麽都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和白漫晴聊下來,沈石溪感到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看著視頻裏濃濃睡意的白漫晴,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愛意。“我現在好多了。你快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白漫晴確實已經快撐不住了。她感覺自己真的好困。“那你也早點休息。記得,無論何時,我都在這裏。”


    沈石溪微笑著點頭,“晚安。”


    “晚安。”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沈石溪始終無法入眠。他不知道他爸爸是否已經回家,心裏充滿了不安。穿好衣服,他決定去父母家看看,至少他得確認他爸爸是安全的。


    走出家門,踏進了夜色中。小區裏靜悄悄的,隻有路燈發出微弱的光亮。當他轉過一個拐角,突然看到路邊凳子上坐著一個人影時,心跳不由得加速了一拍。定睛一看,那正是他的爸爸。


    沈石溪鬆了口氣,朝他爸爸走過去,在他爸爸旁邊坐了下來。


    兩人在夜色中相對無言,隻有彼此的呼吸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車輛聲。


    沈石溪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爸,這麽晚了,回家吧。”


    沈石溪爸爸轉過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複雜,有疲憊,有無奈。


    沈石溪的心中又湧起一股同情,他知道他的爸爸或許也有他的苦衷。


    他知道,有些事,終歸是要解決的。還不如趁熱打鐵,借這個機會,兩個人好好聊一聊。


    “爸,我看到那張照片了,你和那個阿姨,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石溪爸爸歎了口氣,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自從你去了新疆,你媽媽,他的脾氣真的大得很。她動不動就發脾氣,動不動就說起你妹妹,盡說些讓人難受的話。我,我真的覺得好累。”


    沈石溪從未想過,父母之間的關係已經緊張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沒想到,自己的離開反而讓他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


    但此時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爸爸究竟有沒有出軌,以及他爸爸此時到底是怎麽想的。於是又追問起照片的事。


    “那阿姨是我初戀,那天是同學會,大家一起吃飯,我和她就多聊了幾句。”


    “那你和她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沈石溪追問道。


    沈石溪爸爸坦誠道,“我承認,我可能是有點想法,但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誰讓你媽媽真的······ ”


    聽到這個結果,沈石溪又有點生氣了,這又何嚐不是一種背叛呢?雖然沒有發生什麽實質性的關係,但卻出現了實質性的裂縫。


    “你就別給自己貼金了,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和媽的問題,是溝通問題。你和別人曖昧是你的問題。現在是你自己先不好好和媽好好溝通,就已經精神先出軌了,還反過來說是媽的問題。你好意思嗎?”


    沈石溪爸爸歎了口氣,“我,這點確實是我做錯了。”他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兒子,我隻是覺得自己的生活缺少了些什麽。這幾天你天天問我到底怎麽想的,也讓我徹底冷靜下來了。我發現我離不開這個家,離不開你們。是我沒有珍惜這個家,沒有珍惜你和媽媽。但是,我並沒有想過要離婚。我隻是,隻是······ ”


    沈石溪爸爸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悔意與自責,仿佛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我不能替我媽做決定,你倆明天找個時間,冷靜下來好好聊聊吧。現在已經很晚了,早點回家睡覺吧。”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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