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到底為什麽會有數學這種可惡的東西?!”


    明南的哀嚎從耳機那邊傳來,聽得沈央直樂。


    “數學很簡單啊,舉一就能反三。”


    他笑著用最雲淡風輕的語氣,說著最欠揍的話。


    果然,耳機那邊的人聽完沉默了好一陣,要不是還能聽到她沉重的呼吸,沈央都懷疑她掛了。


    “新鮮的石榴啊,軟籽石榴,酸酸甜甜巨好吃!”


    “果凍橙,皮薄多汁啊,營養豐富,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路邊的水果店大喇叭喊得起勁,沈央駐足看了片刻,腳步一轉走了進去。


    十分鍾後他拎著兩個袋子出來,路過超市又進去買了一袋子雪糕。


    他慢悠悠的往回走,心情頗好的聽著明南控訴自己。


    “你不是人,真的,沈央,你沒被人打,你這張臉功不可沒。”


    沈央喉結滾動,溢出一聲輕笑,他抬眸看著綠葉間落下的光斑,輕聲說:“那你不打我,也是因為我的臉?”


    明南哼道:“你知道就好,我給你個機會,重說,數學是不是很可惡?”


    沈央拐過街角,清了清嗓子,“沒關係,這次能及格就算你進步了,不會的圈出來,一會兒我回家給你講。”


    “你不在家?”明南癱在椅子上,扭頭看了眼窗外,“這會兒太陽跟火球似的,你出門烤自己?”


    沈央失笑:“我出來買……”


    話音因為突然出現的男人戛然而止。


    “小央,我們談談。”


    男人穿著白襯衫和西褲,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頭發全部梳到腦後,露出來的臉十分英俊,卻難掩憔悴。


    沈央笑意驟然凝固,臉色一點點冷了下去,緊抿的唇透出幾分不耐。


    他側過身,要從另一邊過去,男人立刻抬手攔住他,“小央,你不想認爸爸了麽?”


    “我沒有爸爸。”沈央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滾。”


    “你這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倔脾氣。”


    男人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說:“之前的事是爸爸不對,但爸爸已經反省過了,知道錯了,想和你媽媽好好道個歉,結果你媽媽把我所有聯係方式都拉黑了,你也是,我好歹是你爸爸,你倒是幫我勸勸你媽。”


    他苦口婆心道:“不管怎麽樣,我和你媽媽有你,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們離開我,我很痛苦,已經一個月沒睡過好覺了,你媽媽想必也不好過吧?”


    “你——”


    “我說滾!”沈央勃然大怒,掄起手裏的石榴就砸在了他身上。


    男人被打的措手不及,眼鏡一歪掉在地上摔壞了,他跟個瞎子似的一陣亂摸。


    好不容易摸到了,鏡腿折了一根,他當即變了臉色,“沈央!你怎麽回事?我是你爸爸,你敢打我?你還懂不懂長幼尊卑,有沒有素質?我就知道你媽教不好孩子,你跟我走——”


    “商玉樓,你他麽的聽不懂人話是吧?”沈央難得爆了粗口,拎起另一袋橙子砸在他身上,“你這種畜生,有什麽臉說我媽?”


    父子兩人就這麽當街打了起來。


    沈央太生氣,忘了電話還沒掛,明南在那邊聽得一清二楚。


    她“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沉聲道:“沈央?你能聽到麽?你在哪兒?你先冷靜一下,別動手,別傷了自己!”


    沈央揪著商玉樓的衣領,騎在他身上,一拳正要砸下去,聽到耳機裏明南的聲音,像破開迷障的一陣風,瞬間讓他清醒過來。


    他緊緊攥起的手顫抖著放下,抓著商玉樓衣領的手也慢慢鬆開。


    商玉樓見狀一把推開他,見周圍看熱鬧的人多了,趕緊起身拍拍屁股說:“你給我等著!”


    說完他轉身就走,低著頭捂著臉,不敢看任何人。


    沈央閉了閉眼,脫力似的坐在地上,靠著牆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把暴虐的情緒壓下去。


    明南又喚了他幾聲,他想回應,卻不知怎麽開不了口。


    【205,幫我定位一下沈央的位置。】


    她腦子轉得飛快,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剛才耳機裏有賣水果的聲音,他家附近的大型水果超市有兩家,他還買了雪糕,水果店和超市應該挨著,那就是離他家遠一點的那個水果店,你在那附近找找。】


    【好嘞,宿主稍等!】


    205立刻調出了那附近的畫麵,【找到了宿主,就在天河水果店和超市中間的那條路。】


    【好。】


    明南立刻拿著手機和鑰匙出了門。


    ……


    沈央坐了一會兒,看著散落滿地的石榴和橙子,一個個撿起來裝回袋子裏,那一袋雪糕已經化了大半,他先放在了一邊。


    好在這會兒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他狼狽的模樣沒幾個人看見。


    他蹲在地上一個個撿起來,發現角落裏還有個石榴,他起身走過去,蹲下身來剛伸出手,就見身前一暗,有人先他一步握住了那個石榴,他的手正好落在對方的手背上。


    他怔怔抬頭,就見明南背著光俯身,一手拿著石榴,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起來。


    “我就說這天氣出門是烤自己,你看,你都出汗了。”


    她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幫他把流到眉尾的汗珠擦掉。


    紙巾上帶著清新的茶香,擦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淡淡的香氣。


    沈央怔怔的看著明南,喉結滾動,卻沒說出話。


    明南語氣輕鬆,像渾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麽似的,擦完汗把紙巾扔到垃圾桶裏,她伸出手,“喏,石榴。”


    沈央垂下眼睛,盯著那顆圓潤的石榴看了片刻,啞聲問:“為什麽來?”


    明南把石榴扔進他手裏的塑料袋,笑著說:“因為,我想你了。”


    因為,我想你。


    所以,我來了。


    沈央心驀地一顫,像被無形的箭矢擊中,心防潰敗,洶湧的感情一瀉千裏。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明南。


    明南愣了一下,隨即反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明南,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


    “真的什麽?”


    沈央手背青筋凸起,沉默半晌,最後克製地在她發頂親了一下,力道輕的仿佛無事發生。


    他鬆開明南,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真的很會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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