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聽了徐趣的話後,緩緩便更加低調了起來,她幾乎足不出戶,每日都隻是默默的待在信園裏。隻是她不知道,盼著大姑姑早日回京城的大有人在,而這其中最急切的大概非徐趣的二叔莫屬了。他就快要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期盼著他的這位嫡出的大姐趕快回到她國公府的一畝三分地兒去了。


    眼下徐趣的二叔就在自家的堂屋裏煩躁的來回踱著步子,弄得二嬸都看不下去了。


    “我說,老爺,您在這裏來來回回都多久了?轉的我頭都暈了!”二嬸手裏捏著手帕撫著額頭晃了晃,又繼續說道:“最近您連吃飯都心不在焉的,這一天天的都在憂慮些什麽?可是櫃上有什麽不順利的?”


    徐趣的二叔聞言停了下來,仰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夫人,不瞞你說,這不是到了月末了,要開始理各個櫃上的賬了。”


    二嬸聽了很不以為意,說道:“嗨,我還以為什麽事呢,櫃上的賬不是每個月底都要理的麽?還值得老爺您這麽茶飯不思的!”


    二叔坐到二嬸旁邊的座椅上,說道:“這個月是依慣例該要開始盤股利的月份。”


    二嬸有些不解,說道:“我知道,因為家大業大,府裏每年早早的就開始定下盤股利的條條框框。這麽些年一直如此,未曾出過紕漏,老爺又何至於如此掛心?”


    二叔斜靠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之後有些無奈的合上眼,拉長聲音說道:“國公夫人已經給我透過信兒,說要參加分紅會。”


    這話一出,二嬸立即了然無語,屋內瞬時變得安靜了起來。


    片刻之後,二嬸向前坐了坐,說道:“老爺您就說這才剛開始,隻是粗略的盤一盤利,不作數的,讓她不要費心了。”


    二叔睜開眼,看著二嬸說道:“夫人以為我沒說嗎?國公夫人說了,反正她好些年沒有參加過分紅會了,隻是借機熟悉一下情況,不作數也無所謂。”


    二嬸聽了第一反應是“哼”了一聲,接著生氣的說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知道她肚子裏又有什麽算計!”


    說完,二嬸又向二叔的方向側轉過上身,皺著眉頭問道:“老爺,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二叔又長舒一口氣,坐直了後朝二嬸一側略微傾身,壓低了聲音對二嬸說道:“我已經找理由將分紅會的日期一拖再拖。那些旁支的已經找過我很多次,每次都讓我找理由搪塞過去了。昨天他們找到我說要是再不開會,就去找國公夫人主持會議。”


    二嬸聽了十分驚訝,問道:“他們和國公夫人什麽時候聯合起來了?國公夫人不是一向眼裏都不夾這些人的麽?”


    二叔說道:“依我看未見得他們已經聯合起來了,隻是倘若真讓他們去找那國公夫人,兩邊一合計,真聯合起來豈不是麻煩!”


    二嬸聽了默默的回身坐正,嘴裏喃喃道:“難怪老爺您如此心焦,這下可該怎麽辦?這都快一個月了,國公怎麽還不來接她!”


    見二嬸此態,二叔又趕忙勸慰道:“夫人莫急,莫說他們還沒聯合起來,就是真聯合起來了,我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如今各櫃上管事的皆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豈是能讓他們輕易控製了的。一個不作數的分紅會而已,索性我就會會他們,料他們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二嬸帶著幾分擔憂附和道:“是啊,老爺也不必太將他們當回事,隻是還是要萬事小心謹慎些。”


    二叔起身拉起二嬸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說道:“夫人放心,我自有盤算。”


    就這樣,幾日後,被一再推遲的徐家分紅會終於在徐府裏最大的議事廳開辦了起來。


    因為主管經商的是二房這一支,會議照常由二房的人主持。按說二房眼下的正主應是謝夫人,然而平日裏與各個櫃上的掌櫃打交道的主要是徐趣二叔,所以這會也就由他來主持。


    大房裏各家的男主人大部分都在外為官,這會也不是最後一錘定音的會,因而大房隻派了個代表參加。


    倒是徐趣大姑姑的出現讓與會的徐旁支氏子孫頗有些驚訝,更何況這位國公夫人還一改從前見到他們恨不得眼睛朝天看的態度,對著一眾旁支的出席者笑意吟吟的。


    要知道這位嫡出的大小姐,可是二房嫡係裏最瞧不上他們的,從前見了他們都總是將嫡出的、庶出的掛在嘴邊上。所以,雖然大姑姑的笑隻是在眾人頭頂上一掠而過,但也足夠讓他們感到受寵若驚。


    看到大姑姑來了,二叔出於禮節迎了過來。他皮笑肉不笑的,拱手說道:“阿姐您來了,這邊請,坐上座。小妹說和妹婿去走親戚了,這次她就不來了,由咱們按往年的規矩定就可以了。”


    大姑姑倒是客氣了起來,看了看坐在上座的謝夫人,說道:“這個小妹,一把歲數了還是那麽玩心重,分錢的事都不上心。我還是按咱們徐家的規矩來吧,坐旁邊就可以了。”說完就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二叔本就是禮節性的謙讓一下,見大姑姑坐下了,也不不再說什麽,轉回去安排相關事宜去了。


    參加這個分紅會可是個耗費時間耗費精力的事兒,由各個古董鋪子、瓷器鋪子、綢緞莊、酒坊、染布坊、莊園、米店、繡坊等產業的掌櫃或主管一一對年內的經營狀況做講解,有的掌櫃講的細致,還帶著兩個專門抱賬本的夥計。


    聽講解的眾人懂的還好說,不懂的聽著這冗長的講解直打哈欠,坐在大姑姑旁邊的一位一個瞌睡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大姑姑用餘光覺察到身旁的異樣,轉過頭去,看他驚醒後略帶茫然的表情,毫不客氣的將一個厭棄的白眼撇了過去。


    二叔有序的安排著一眾事務,謝夫人則聽著時不時的點點頭,倒是大姑姑手慢悠悠的搖著團扇,一副悠閑的神態。


    盡管二叔一直在催促掌櫃們簡略的講講就可以,但是本來涉及的產業就多,有的產業又不是隻有一個鋪子,所以要講的人太多了,這個會從清早開始,直到過了晌午一個半個時辰才有點結束的眉目。聽著的眾人沒吃上晌午飯,時不時有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傳來,場麵不免顯得有些尷尬。


    終於最後一個掌櫃結束了講解,二叔站起身來說道:“各位族人,掌櫃們關於經營情況還有賬上已得的紅利和預計年底能到賬的紅利都介紹完了。分紅方法還按照祖上規定的,十之其一由旁支的各家按男女不同比例分割,剩餘的十之九份由嫡係按照男女不同的比例再分。時間也耽擱了很久了,大家沒什麽問題九都快回去吧。”


    說完,那些饑腸轆轆的人表示對經營情況和今年能分得的紅利很滿意,紛紛欲起身離去。


    這時,大姑姑站起來,微微揚起聲調卻緩慢而沉穩的說到:“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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