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二層,西北角的犄角旮旯裏有一間庚午字號的房間,這間房裏有一個白胡子老頭。對!就是那個整座摘星樓都震動時,還一直在二樓睡覺的白胡子老頭兒。


    但是,這老頭兒在冷風流那滴精血滴到那塊黑鐵牌上之後,打了一個激靈,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單從這動作看根本不像一個老者,反而像個精力十分充沛的少年人。


    “嘎嘎嘎,乖徒兒,總算讓老頭兒等到你這個小兔崽子兒了啊!”那老頭嘎嘎笑道,好像已經期待已久。


    但是這個老頭兒的長相和打扮,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他的個頭比平常人要矮半頭,看上去有些矮小。一身墨綠法袍,本來是暗暗的顏色,可是這老頭兒竟然把這衣服穿得泛著一層油光,胸前就有一大塊油汙,法袍的下擺還破了幾個小洞。。那象征著實力的法徽,也不像別的天師那樣光閃閃,他的法徽上似乎也凝著一層汙垢,實在有點愧對他三葉大天師的實力。


    再看老頭兒的腦袋,頭發亂糟糟,隨便用一節枯黃的樹枝插在頭上,就算是道簪了。臉上的白胡子倒是整齊。兩顆眸子泛著光亮,但是眼皮耷拉著,盡顯老態。一個紅通通的酒糟鼻和他床頭碩大的紅皮酒葫蘆正是絕配。


    老頭兒嘿嘿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一把抓起床頭的紅皮酒葫蘆,看那沉甸甸的樣子,裏麵應該還有不少酒。


    老頭兒猛地喝了一大口,隨手把紅皮大葫蘆別在腰間,然後就邁步出了房間。


    ……


    陰陽寶閣裏,苗人樹麵色發苦,這樣的好苗子,竟然要交給那樣一個滿身酒味的怪誕之人,實在可惜啊。但是陰陽寶輪給出這樣的指示,是不可以違背的。苗人樹也隻能按照規矩來,正了正身,對冷風流道:“冷風流,可以起身了,近前來吧。”


    冷風流點頭應是,然後起身走近坐在蒲團上的苗人樹。


    “冷風流啊,寶輪指示,即為天意,你也看見了,你的引路人就是張三寶,張真人。”苗人樹雖然如此說著,但是內心還是難掩可惜之情。


    冷風流當然不知道張三寶是什麽人,他的心裏十分欣喜:“謝祭酒,小子明白!”


    “恩,去找你的引路人吧。張三寶真人就在本層庚午號房。”苗人樹道。


    冷風流鞠躬告退,正準備轉身。這時,苗人樹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聲:“冷風流,引路人隻是帶你入天師法門之人,待你成為天師之後,還有機會可以再次選擇師父。莫要固守武修者那套死規矩。”


    一顆好苗子若是最初就得到最好的引導,進步必然是神速的。這個小地方,難得出現了一個天賦過人的孩子,卻不得良師,苗人樹深深惋惜。隻能希望日後這孩子再覓得良師了。


    冷風流心想這話不是說了一遍了嗎?怎麽又說一遍?難道是這位祭酒大人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


    若是冷風流聽說過自己這個便宜師父張三寶這些年的事跡,一定會發自心底裏感謝苗人樹的提醒。張三寶在幽月公國的這座摘星樓,是出了名的懶漢。他來摘星樓好幾年了,日日除了吃就是睡。偶爾出一趟摘星樓,不是喝酒,就是逛窯子,誰也沒見他修煉過。


    而且張三寶為人極為無禮,整座摘星樓也隻有他的徒弟曾桐和大祭酒對他還有點好感。


    可惜,冷風流第一次來到摘星樓,哪裏知道這些事情。他隨意謝過苗人樹的提醒,趕緊就轉身出去了。


    冷風流著急去找自己的引路人,張三寶張真人,瞧這名字多有氣勢,冷風流心裏如此想到。


    但是冷風流冒冒失失地剛出了陰陽寶閣的門,就和正晃晃悠悠準備進門的張三寶張真人撞了個滿懷!


    ……


    “哎喲喂,我這把老骨頭。”冷風流這一撞並沒有多少力道,但是那滿身油汙的張三寶,仿佛被飛馳的車架撞了一般,咣當就倒在地上,一邊揉著自己的胸脯,一邊嘴歪眼斜地喊著疼。


    冷風流看著眼前這邋遢老頭兒,有點想笑,因為這老頭兒長得的確有點搞笑。而且就撞了一下,也沒多大力氣,這老頭兒一番拙劣的表演,的確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張三寶這樣的表現使冷風流甚至忽略了他三葉大天師的實力和真人的身份。強忍笑意,冷風流想要上前去攙扶這個有趣的老頭兒,但是看到張三寶身上滿是油汙,又忍不住一股惡心。


    冷風流走到張三寶身邊,準備扶起張三寶。然而冷風流的手還沒碰到張三寶的胳膊,張三寶就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還拍了拍屁股,哪有一點需要扶的樣子。冷風流隻得苦笑一聲。


    張三寶奸笑一下,然後道:“嘿嘿,小夥子,老頭兒我隻是試試你是不是個尊老的好娃兒,跟你玩玩,別介意。”


    “哦,您沒事就行。”冷風流總感覺這個老頭兒瘋瘋癲癲的,不願意跟他多費口舌,“順便請問您庚午號房該往哪兒去?”


    這時候張三寶臉上的笑意更勝了,不僅如此,他不懷好意的看著冷風流,冷風流脊背一陣發涼,怎麽看都覺得這老頭兒透著一股猥瑣勁兒。


    “哈哈,我的乖徒兒,還去庚午號房作甚,為師就在你眼前呢!還不給為師叩仨響頭來聽聽!”張三寶語氣裏滿是戲謔。


    冷風流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本能地不想聽清楚這個噩耗:“啥?你再說一遍?”


    “傻徒兒,你是不是要去找張三寶張真人啊?”


    “沒錯啊!”


    “那就對了,還去個鳥的庚午號房,張三寶張大真人就是你麵前,老頭兒我就是你的師父。哈哈哈。”老頭兒說完,莫名其妙笑了起來。那笑聲中透露的意思,就好像是他找到了一件非常好玩的玩物一般。


    冷風流隻感覺眼前一陣黑,這樣的家夥要當自己的引路人,真的不會把自己引到臭水溝或者泔水桶裏嗎?


    張三寶抓起腰間的紅皮酒葫蘆,呷了一口酒,然後嘿嘿一笑:“跟師父走吧,傻徒弟。”


    冷風流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而且還是有點不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引路人張三寶張真人。按冷風流的設想,自己的引路人就算不是仙風道骨,至少要嚴謹踏實吧。好家夥,怎麽出來一個賣相如此之差的邋遢老頭兒。


    這時候,苗人樹從陰陽寶閣走了出來,冷風流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趕緊問道:“祭酒大人,這位真的是張三寶張真人嗎?”冷風流兩個眸子瞪得很大,一臉渴望的想要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苗人樹麵露無奈,然後點了點頭。看到苗人樹點頭,冷風流仿佛看到了自己接下來的悲慘生活。


    張三寶看著冷風流一臉無辜的樣子,強壓住臉上戲謔的笑意,努力擠出一絲失望,緩緩轉身,生怕冷風流看不到他佯裝的失望,一邊走著,一邊向後揮手,嘴裏還絮叨著:“什麽世道啊?徒弟不要師父,唉,也罷也罷!”但是從他的語氣中,絲毫聽不出悲哀。


    冷風流瞅了瞅苗人樹,又看看了慢悠悠走遠了張三寶,隻得苦笑,這時候冷風流明白了苗人樹之前重複提醒自己可以重找師父的原因。


    冷風流向苗人樹鞠了一躬,道:“祭酒大人,小子告辭!”


    苗人樹也是揮了揮手,道:“去吧!”


    ……


    冷風流衝著張三寶追去:“師父,師父,你等等我啊!”


    張三寶聽著身後傳來聲音,又是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故意加快了步子,任冷風流如何追也總是追不上,冷風流甚至運起了龍筋步,仍然無濟於事。


    張三寶前麵走,冷風流後麵追,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來時的那條隧道,張三寶停在了隧道口,冷風流終於追上了。


    “師父師父,您老人家別生氣啊。徒弟給您老賠罪了。”冷風流賠笑道。


    張三寶揪了揪自己左上唇的白胡子,一邊揪一邊眼睛還跟著眨。忽然,一把摟著冷風流的肩膀,一副老流氓的樣子,:“嘿嘿,乖徒兒,師父跟你逗著玩,當什麽真。”


    冷風流被張三寶摟著肩膀,聞著從張三寶身上傳來的無法言喻的味道,濃重的酒味混雜著一股長久不清潔身體的陳年臭味,冷風流簡直要吐出來。但是臉上還不得不露出一副討好的表情。心裏暗戳戳想著:“這個老不死的玩意,是多少天沒洗澡了。”


    “乖徒兒,走吧,帶著你的師兄,咱們出去瀟灑。為師我早就在這破地方待夠了。”


    冷風流在想是哪個倒黴鬼也和自己一樣,入了這個瘋老頭的門下,問道:“師兄是誰啊?”


    張三寶撓了撓頭,想了一下:“好像姓曾?名字我給忘了?我記得我讓他守著大門呢。”


    原來那個守大門的曾桐,是自己的師兄啊。但冷風流內心是無力的,有這麽做師父的嗎?這不是誤人子弟嗎?連徒弟的名字都能忘,這是什麽人啊。


    ……


    冷風流跟著張三寶出了隧道,守門人曾桐見到自己的師父,內心五味雜陳,上次和張三寶見麵,好像是一年前自己突破到二枝天師之時了。


    張三寶看見曾桐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似乎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師父的不稱職,趕緊裝出一副慈愛的樣子,摸了摸曾桐的腦袋,故作深情,道:“徒兒啊,自從帶你進了這個鳥地方,為師的對你缺乏照顧。這是師父的錯。走吧,這次師父帶你出去好好瀟灑瀟灑,享受享受人間的快樂。”


    冷風流在邊上看著這一幕,冷風流可不像曾桐這般老實巴交,心想:“這老不死的,還挺會裝。”


    曾桐好像被張三寶的話感動了,強忍著淚意,回答道:“謝師父關心。可是,我走了這門誰來守啊?”


    “愛誰守誰守,我的寶貝徒兒怎麽能守這鳥門。”


    正說著,張三寶就從身體裏發出兩股靈力,裹著曾桐和冷風流就出了摘星樓,隻留下一個空幽幽的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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