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京,冠軍侯府,演武堂內。


    此刻,偌大的演武堂不再是熙熙攘攘。


    演武堂閉館一日!這是新任家主二少爺冷風遊的命令。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閉館,隻有演武堂內的這幾個人知曉。


    ……


    冷龍騰居中,一圈圍著冷平東、冷鎮西、冷靖南三個兒子和三個兒媳。長孫冷風遠、次孫冷風遊,也都靜靜看著冷龍騰。


    一個柔弱的女子和曾桐站在一起,眼泛淚花。這女子名叫冷風柔,是冷風流二伯的女兒,也就是冷風寒的姐姐。


    張三寶和冷風流離開後,曾桐與冷風柔因緣際會,暗生情愫。曾桐孤身一人,冷鎮西夫婦也隻剩下了這一個女兒,冷龍騰知曉此事後,趁著自己還未被封印,為二人舉辦了婚事。曾桐老實勤懇、冷風柔人如其名,溫柔嫻靜,張三寶沒有帶曾桐遠遊,倒是無意之中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


    難得的是,連冷龍飛也走出了武技閣,到了演武堂。這十餘人立在演武堂空闊的大廳中,顯得有些渺小。


    演武堂東北側的巨大柱子背後陰影裏,有一個身穿黑袍漆黑的身影,也隻默默看著這一切。


    冷龍騰歎了口氣,神色有些黯然,出言向冷風遊問道:“遊兒,你可曾派人出去迎接流兒,為何還未回來,咳咳咳……”


    陣陣咳嗽之聲在這個空曠的大廳裏帶起陣陣回音,冷龍騰的毒性已經很深了,連嘴唇都開始有些泛著紫色。


    “爺爺,一月之前孫兒就派人出去尋了,未得流兒的消息。您不能再等了啊!”冷風遊一臉懇切。


    冷龍騰聽得此言,神色更加的黯然了:“罷了罷了,不見也好,免得那孩子傷心。”


    冷龍騰強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容:“好了好了,人總有一死,何況我這隻是沉睡一段時間,不必哭哭啼啼。”


    冷龍騰話雖如此說,但是在場的每人都知曉,他這一睡,恐怕就是長眠了。那個毒絕不是這麽容易尋得到解藥的。


    冷龍騰向著冷龍飛微微一笑:“二哥,你無兒孫,我這些兒孫在我沉睡後,要勞你照拂了。”


    冷龍飛本就十分蒼老的麵容,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讓人十分揪心:“龍騰……安心!”


    “嗯,多謝二哥了。”冷龍騰安慰的笑了笑,轉頭看向自己的二兒子冷鎮西:“鎮西啊,寒兒被我逐出府,已經多年了,為父有愧於你,待我沉睡後,讓寒兒回府吧。”


    冷鎮西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陣抽動,強忍著不流出眼淚,咬著牙說道:“父親,寒兒那孽子罪有應得,您無愧於兒子。”


    “說什麽傻話,虎毒尚且不食子”,冷龍騰轉向對冷風遊吩咐道:“遊兒啊,你現在是家主,切記得將你五弟召回府來。”


    “是,爺爺。您放心吧!”


    “平東、鎮西、靖南,咳咳咳……你三兄弟切記,家道要昌盛,必須要和睦啊。”


    “是,孩兒謹記!”


    ……


    “爺爺,不能再耽擱了!”冷風遊看著冷龍騰泛著紫氣的麵色,出言催促道。


    “流兒,回來了嗎?”冷龍騰此時已經沒有了任何一點冠軍侯的威勢,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想念幼孫的老者。


    “爺爺,孫兒求您,別等了,在等下去,毒入心脈,就於事無補了!”冷風遊一臉焦急與無奈。


    “公公,您別等了,若是流兒知道您如此,他如何心安。”這是冷風流的母親出言勸道。


    “罷了……來吧!”冷龍騰似乎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


    冷龍騰曲腿盤坐,閉上了希冀的雙眼。


    “父親,二叔,三叔,你三人護法!二爺爺,你我二人輸出靈力,維持封印!其餘人退開!”冷風遊做好了布置。


    眾人退開,隻剩下了冷龍飛和冷風遊在冷龍騰身邊。


    冷風遊從戒指中取出卷軸,這正是那卷《渡厄陣法》,往冷龍騰頭頂一丟,冷風遊一道雄渾的靈力射出,那陣圖就瞬間展開,釋放出一道無比玄奧的法陣,把冷龍騰籠罩在其中,就像是一座金光閃閃的大鍾罩在冷龍騰的身上。


    法陣釋放完成,冷風遊和冷龍飛二人也趕緊一左一右盤腿坐在冷龍騰身側,源源不斷的輸出大量的靈力,維持著法陣的運行。


    ……


    金色鍾罩的光芒越來越暗淡,但顏色卻越來越深,就像是一座真正的銅鍾一般,冷龍騰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老侯爺這時候已經徹底和這個世界隔絕了聯係,陷入了沉睡。


    冷風遊和冷龍飛都開始冒汗,他們的靈力都快被抽取得差不多了。


    “嗡……”


    一聲沉重渾厚的鍾聲響起,那法陣終於不再吸收冷風遊和冷龍飛的靈力。


    慢慢的,那個鍾罩慢慢縮小,一點一點,最終幾乎化成了一個光點,鑽入了卷軸之中。卷軸也緩緩恢複成了原樣。隻待冷風遊將卷軸收起,安置起來就大功告成了。


    眾人都送了一口氣,連那個躲在陰影裏的黑袍男子也是放鬆了下來。雖然眾人都有些離別的傷感,但是卻也忍不住高興,隻要封印成功,日後尋得解藥,老侯爺就還有得救的機會。


    ……


    但是,意外陡生!


    就在冷風遊要將卷軸收入手中的時候,一道紫色身影忽然不知從何處而來,顯現眾人麵前。


    這紫色身影極為詭異,仿佛從空氣中出現一般。隻見他一把就奪去了那卷封印著冷龍騰的卷軸。


    眾人大驚,冷風遊和冷龍飛趕緊飛身搶奪。


    那紫色身影發出輕蔑的笑聲:“螻蟻!”


    紫色身影立在原地,冷風遊和冷龍飛還未觸碰到他,他就猛然一跺腳,整個空間開始以這個紫色身影為圓心,輻射出一陣漣漪。


    冷龍飛和冷風遊最先被這陣漣漪觸及。在這陣漣漪之下,冷風遊和冷龍飛仿佛紙糊的一般,接連噴出一口鮮血,就不省人事。


    那道漣漪看著速度極慢,但是在場的所有人根本沒有一個能逃掉,就算冷龍騰的心腹——那個躲在陰影裏的黑袍男子,也根本逃不掉。這片空間仿佛成了這道紫色身影的領地,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就接二連三噴出鮮血,倒在地上。


    眾人倒地後,這座演武堂就開始崩潰,一點點坍塌下來,仿佛被那個紫色身影一腳震散了。


    “一群爬蟲!”那紫色身影又是輕蔑一笑,不再停留,再一跺腳,就竄出大廳的天花板,想要離開,還順手發出了一道攻擊,想要將演武堂的一眾人全部殺死。


    然而,隻聽得“唰!”的一聲,一道七彩光華從七草庭飄出,然後分成兩道,一道擊在這道紫色身影的身上,一道摧毀了那紫色身影發出的攻擊。


    “誰?!”紫色身影大驚!


    “滾!”一聲嬌斥自七草庭傳出。


    紫色身影吐了一口鮮血,不敢再停留,這道七彩光華的主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趕緊逃離了這片地方。


    那道七彩光華回到七草庭,花前月此刻正在七草庭的廂房裏,手裏握著飄回來的七彩光華,正是她曾經拿出來救治冷風流的那截枯樹枝。此刻那截枯樹枝上還掛著一塊紫金令牌,令牌頂端是一個雕刻的十分精致的紫金冠冕,上麵刻著一個光華流轉的“柒”字。


    “竟然是那個地方的人!這小地方怎麽會招惹到他們。”花前月收起了這塊令牌,走向了那座坍塌的演武堂。


    ……


    此刻演武堂已經被人包圍,眾人都不明白為何牢固無比的演武堂會突如其來倒塌。


    冷風遊和冷龍飛已經轉醒,但是二人都身受重傷,冷風遊努力發出一絲響動,引起關注。


    “快看,那不是家主嗎?!”


    “是啊!”


    “快快快!”


    經過眾人的搜救,終於所有人都被救了出來。但是,除了冷龍飛、冷風遊和那位冷龍騰心腹黑袍男子,這三人因為自身都是武尊強者,所以還有一口氣。而其他人所有人都已經氣絕身亡了。冷龍騰被封印在卷軸裏,也不知被那紫色身影帶去了何方。


    花前月歎了一口氣,揮出一道七彩光華,幫三個還活著的人療了一下傷,就默默離開了。


    ……


    冷龍飛看著橫躺的數具屍體,忍不住老淚縱橫:“龍騰,二哥愧對你的托付!啊啊啊!”冷龍飛氣惱之極,簡直瘋魔!從未有人見過這個守武技閣的老朽這般失態。


    冷風遊倒是出奇的平靜,連眼淚都沒有流一滴,靜靜看著眼前一片廢墟。冷風遊此刻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現實,冷風遊多麽願意相信這僅僅是一場夢。他的眼神呆滯,極為瘮人。


    那個黑袍男子看到這一幕,知道自己無法再隱藏自己的身份,握著冷風遊的雙肩:“遊兒,遊兒!我是你黑爺爺,你不能垮,這個家,還要靠你啊!你爺爺還活著,你要救他回來啊!”


    “爺爺還活著,我不能垮,爺爺還活著,我不能垮!我要救他回來!我要救他回來!我要殺掉那個畜生!啊啊啊……”冷風遊一個人自言自語,旁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


    自言自語了一陣,冷風遊開始鎮定了下來,呆滯的眼神開始恢複了一點神采,衝著黑袍男子黯然一笑:“黑爺爺,您還活著。”然後對著身旁的家丁輕輕吩咐道:“準備棺木,收殮屍體!”


    ……


    遠在萬裏之外的冷風流,此刻依然在努力追逐著騎乘著墨雲騅的張三寶。


    而此刻馬背上的張三寶忽然打了個激靈,不禁眉頭一皺,暗道:“莫非有什麽不祥,待老頭來看上一看!”。


    張三寶雙眼微閉,眉心一閃,忽然臉色巨變。


    歎了口氣,張三寶睜開眼,緩緩降低了速度,冷風流終於追上了來。張三寶刻意掩去了不自然的表情,笑道:“徒兒徒兒,師父沒有酒喝了!來來來,快快上馬,早早趕回去,好去玉樓春喝酒!”


    “好嘞好嘞,徒兒跑得早就累了!嘿嘿。”冷風流還開心得笑著,一躍上了墨雲騅的馬背。一路上還把黃玉笛捏在手裏,時不時吹上一曲悠揚輕快的曲子。


    殊不知最疼他的祖父老侯爺冷龍騰已經沉睡於卷軸之中,不知去向;嚴父慈母,也已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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