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拍黃瓜”太家常的男食客嗬嗬兩聲,“嚐嚐這黃瓜,也不錯!脆生生的,至少現成的,能吃啊!”


    看鞏利拉長了臉,他更樂了,“反正我是快吃飽了!這要是在飯店,這種在客人吃飽都要買單了再上的菜,直接就退菜了呀!”


    鞏利苦了臉,卻還是夾了塊黃瓜。


    嗯,是脆,是嫩,尤其是在吃了好幾道大菜後更覺得爽口,但他真的是沒心思……


    “咦?”


    眼見一輛送餐車被推了進來,鞏利下意識就伸手指了過去。


    等指完,才發覺一桌子人都看了過去,甚至別桌的人也有和他們一樣扭頭看去的。


    看來和他一樣等“獅子頭”的不隻一兩個啊!


    幾輛送餐車輕巧推入,按往常經驗,這傳菜時得悄無聲息不惹人注意的,可偏偏這會兒都看過來,連傳菜員都有點心毛毛的。


    “清燉獅子頭”還沒上桌,眾人已先看了又看,這道菜不是盛在瓷碗裏,也不是一人一個的小盅,而是一個綠色的小桶。等菜擺上桌來,細看,那哪兒是什麽綠桶啊!分明就是半隻冬瓜。


    翠綠的冬瓜,雕著華麗的雲紋,上麵是雙龍戲珠的圖案。靈珠騰空,雙龍勁舞,連龍的鱗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光是這一隻雕花冬瓜盅,就已經精美得像是藝術品,可現在這件藝術品卻隻是一個器皿,盛放著誘人的佳肴。


    端詳著冬瓜盅,連評委團裏的幾位大師也不禁讚了一聲:“剛才我就見小陸在雕了,那時看就覺得雕工應該不錯,現在見了實物,可不真是!倒像是打小就學準揚菜了!這雕工,可是得十幾二十年才能練出來的!瞧瞧這神態,威風——全場的擺盤,就數這道‘清燉獅子頭’最拔尖。”


    這種水平的宴會,自然擺盤要做到最好,哪怕說白了,這些菜都是家常菜,可擺盤後就身價百倍了。


    之前的菜擺盤不可說不精美,但和這冬瓜盅一比就落了下乘。


    再看冬瓜盅裏的湯,清清淡淡,襯著冬瓜的青白,仿佛一湖春水。四個又圓又大的獅子頭沉沉浮浮,倒似一座座小島,其間幾片碧綠的菜心倒似小舟蕩於湖麵之上,隻是看一看,就覺滿眼春色,誘人至極。


    鞏利晃晃腦袋,還想想出幾句詞來誇誇,也好在許言麵前顯出自己也是個文化人來,就見一個勺子悄無聲息地下了黑手。


    “唉唉唉……”顧不得想詞了,鞏利回頭叫服務員,“這不有服務員嘛!你別直接下手啊!不衛生……”


    不能再等了!


    鞏利直接上勺子,搶似地挖了一塊獅子頭。


    “乎乎……”燙到嘴了,鞏利也不想吐出來,就這麽乎乎地吞了下去。就一個字:“香——”


    許言比他們斯文許多,讓服務員幫著盛了一碗,連獅子頭帶湯一起品。


    隻吃一小口,許言微微閉言,細細品味。


    這按道理,不論是這湯還是肉丸子,那都是不到火候的,湯要熬到火候才能真的由濃轉清,又濃鬱又顯出一絲清甜,香而不膩。


    但掐算時間,這湯可不夠火候,還有這獅子頭,這麽短的時間,嗯,也就半小時吧?能熟透嗎?


    一口肉入口,許言心裏“咦”了一聲,這還真熟透了,不隻是熟透了,比之那些先蒸好備用的獅子頭還多了一股新鮮的感覺。


    也是,不管什麽食物,最新鮮的才是最美味的。隻是不知道陸師傅是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這道“清燉獅子頭”煮熟的,難道之前是用熟肉?但吃著可不像。


    如果是陸小魚聽到,八成就得憨笑了。想要那股新鮮的味覺,時間又不夠,怎麽破?首先你得有三昧真火……


    秘密,不能說破的秘密。


    這道“清燉獅子頭”,並不僅僅隻有肉餡,還添加了蟹肉與蟹黃,獨屬於螃蟹的那種鮮香,帶起豬肉的肉香,香而不膩,粒粒盡是滋味,形成一股鮮到極處的味覺體驗。


    不隻是“獅子頭”鮮美,入口滑柔,濃鬱的高湯還帶著冬瓜的清香,潤而不燥,滋補卻不油膩。


    許言也吃過許多次“清燉獅子頭”了,其中不乏準揚菜大師的手筆,但這一道卻仍令她有種心醉的感覺。


    比起之前吃過的,似乎是多了些什麽,很淡,很暖,細品時好像也沒什麽,卻在有意無意中勾起那抹情懷,就好似秋日裏的桂花香,似有若無,無意中嗅到,隻覺香氣醉人,可要再要仔細聞卻又偏偏聞不到,等你放下心懷不去理它,那香氣卻又那樣鑽進你的鼻間,勾著你一再流連。


    這盅“清燉獅子頭”真的不負盛名,做到極妙,足以擔得起壓軸菜的位置。


    雖然論名貴,比熱菜裏的第一道大菜“紅燒魚翅”還差了一點,但單從味道上來說,卻更勝一籌。


    一頭一尾,首尾相應,可說是為這場宴會完美地畫上了個句號。


    等許言回過神時,已經在上點心了。


    四樣小點,都是準揚知名的點心,但許言已經不打算再吃,這些菜已經讓她有飽的感覺,再吃就多了。


    可就在這時,鞏利卻是指著麵前的小籠包,嚷嚷道:“這個湯包肯定是小魚包的,她的這個褶我認識,好像菊花似的……”


    扭頭看,王小亮立刻把他那籠小籠包拉到麵前,那意思你別打鬼主意,咱們誰不知道誰呀?


    鞏利嗬嗬笑,嘴裏吃著自己的小籠包,卻在打量桌上其他人的,“嗯,這個沒鱔魚包子鮮,差一點——我說,你們真該去小魚店裏嚐嚐,那才叫一個鮮呢!好吃到你連舌頭都想吞下去……”


    嘴上這麽貶低了,可吃的速度卻半點沒放慢,還盯著許言的小籠包,“您是不是不吃?要不,我幫您吃了?”


    許言一笑,明明不想吃了,卻偏偏把小籠包拉近。


    有服務員斟上薑醋,許言略蘸一下,輕輕咬了一口,慢慢吸汁,隻一口,她就覺得被征服了。


    這個湯汁真叫一個鮮,應該也加了蟹黃,鮮美而飽滿,讓人一口就能滿足口腹之欲。


    在這之前,許言是覺得自己已經飽了的,可偏偏這一個湯包下去,居然覺得又能吃了,胃是飽的,可舌頭卻不知足地叫囂著,任是許言平時自製力還不錯,到底還是又吃了兩個湯包這才停手。


    知道不能再吃下去了,可是眼睛到底有點不舍得移開,在鞏利陪著笑來問時,許言真是強忍著點頭讓他拿走了,也不知怎麽的,眼睛就忍不住瞄過去,看著鞏利吃得滿嘴流油,一臉滿足,她就禁不住來氣。


    有點生氣地別過臉去,看看其他三樣點心,卻是一點吃的心思都沒有。掩著嘴,她小小地打了個飽嗝,拿出小本子來在本上記下每一道她覺得滿意的菜。


    鞏利嘴裏吃著,還含糊地問了一句。


    旁邊的王小亮倒是讚了聲:“這個法子好,不讓帶手機進來,可以帶本子記上,省得忘了哪道菜最好吃了。”


    鞏利撇嘴,“還用記?當然是小魚做的最好吃了!”


    許言差點不淑女地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家夥還真是狂粉!


    不過有一說一,雖然這個姓鞏的家夥滿討厭的,可這個小陸師傅卻的確是有一手。雖然年輕有點輕,但應該也是能獨當一麵的……


    抿著唇,許言抬頭看看大屏幕上。


    菜都上齊了,後廚正在收拾,沒有人留意到攝影機仍在拍攝,甚至沒人看一眼攝影機,不像昨天那一組裏的那個女廚師,儼然把攝影機當成個人魅力發射器,總是在鏡頭前搔首弄姿。


    幾個廚師都埋頭在打掃灶台,看不清麵容,但從動作上看得出都很認真,也很賣力,許言不知怎麽的,竟覺得可能那張年輕的臉上還掛著汗珠。


    不知是誰說了什麽,那三個男廚師湊近,然後一起靠近那個唯一的女廚師,四個人低聲說著什麽,聽不清楚,但可以看到他們臉上的笑,那個年輕的女孩笑容明媚,眼睛亮晶晶的,就那樣被三個大男人圍在中間,真正的眾星捧月一般。


    不知為什麽,許言看著看著,竟也勾起嘴角,跟著笑了起來。


    八道熱菜,陸小魚自己就做了五道,如果這不算是主廚,還要怎樣才算是主廚?


    看名卡,做了四道涼菜一道點心的張師傅,一道“紅燒大蝦”的李師傅,連做兩道大菜的齊師傅也都是手藝很好的大師傅,但縱觀全場,還是陸小魚這個獨做五道大菜的女廚師更引人注目。


    按說,這些大師傅個個心高氣傲,對這樣一個壓在他們頭上的女廚師應該很排斥才是,可現在看,這種情況不僅沒有發生,反倒相處融洽,甚至隱隱是以她為主的意思。


    看來,雖然年輕,但陸師傅已經具備成為主廚的資質,足以帶起一套班子。


    心裏這麽想,許言的笑意更深,剛才興起的那個念頭也就越熾熱:


    這個陸師傅,真是讓人心動,如果“至味軒”的新店能夠請到她作主廚,說不定會給那家新店帶來一個全新的未來。


    隻不知,這位陸師傅是不是簽了白十三的工作室,要是那樣,可是麻煩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和灶神君的人間風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雁舞流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雁舞流年並收藏我和灶神君的人間風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