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渙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


    “父親,既然您都不知道怎麽回事,為何平白無故收他的禮?我看您這樣子,好像也不同意。這樣吧,他能送來,我們當然也能送回去,抬走就是了。”


    傅柏遊:“……”


    好一會兒才倒過來兩口氣,終是忍不住氣憤:“你當這婚事是開玩笑的嗎?說退就能退?”


    “為什麽不能退?之前聖宣王的事,您不是連對薄公堂都想過,怎麽到國師這裏就不行了?”


    這事要放在過去,傅柏遊能甩手給她兩個耳光。


    可現在……不行,他這個女兒已經弄的他暈頭轉向,根本想不明白她怎麽就一夜之間,成了人人爭搶的女子。


    如今皇上開口,國師提親,哪怕傅柏遊是她父親,要真甩她一耳光,後果還是很嚴重的。


    他忍了再忍,最後還是耐著性子問:“你為何不想與國師訂親?”


    楊渙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為何要與他訂親?”


    傅柏遊:“……女兒家,遲早是要嫁人的,你若不是之前病著,這親事早就該訂下了,如今有了合適的,如果推掉,莫非還要從了聖宣王,或是得罪他,再從別家公子裏選個不如他的?”


    這可真是楊渙的痛。


    嚴格說來,東方晞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至少楊渙跟他扯上關係,以後沒人敢動她。


    可這人本身又極具危險,他一個人就比所有人都難控製。


    再有,楊渙是真心不想嫁,也不能嫁。


    這些道理跟傅柏遊擺不清楚,以他現在前怕狼後怕虎的心態,連白慕都不敢得罪,哪敢去找東方晞?


    此事,還得楊渙自己去。


    國師送來的彩禮,暫時封存在蘭台院裏,沒有楊渙的允許,誰也不準動。


    她自從跟傅柏遊談過聖宣王的事之後,也懶於再裝嬌弱,明白地告訴他:“這東西是燙手山芋,最後成災成福尚且不知,倘若在事情沒弄清之前,有人先動了,到時候出了什麽事,父親可別怪我無情。”


    這是為了防止木挽香和傅雪歌。


    傅清歌的婚事,鬧的沸沸揚揚,全京城的人都知曉了,那對母女又怎會坐視不理?


    背後搗鬼也分事,她們要是敢在這事上使壞,楊渙管保讓她們後悔早生出來幾年。


    昨晚要入宮,是找白晨說婚事。


    沒去成,今天再去,卻已經換了一個人,變成了東方晞。


    楊渙走在路上還在想,她前世一直在軍中,身邊都是大老爺們兒,可沒一朵自己的桃花。


    好不容易定了親,跟白慕還是幾年不見一麵,中間全靠書信,聊表相思,現在看來,應該叫互相哄騙。


    可重生歸來,這桃花也開的忒旺了,一朵趕似一朵,滅都滅不完。


    楊渙是頂著德貴妃的名義入宮的,所以先去了中德宮。


    傅千歌屏退左右,才一把將她攬進懷裏,聲色悲憫地道:“歌兒,你受委屈了。”


    楊渙本來窩著一肚子的不痛快,聽到這話,立時就消散了。


    她是硬漢體質,別人跟她對著剛,她能一直剛下去,直到把對方戰敗為止,可若有人對她軟,楊渙立時束手無策。


    從提親這件事變的複雜開始,先是聖宣王,後是白晨,再到東方晞。


    每個人都在關注,她是如何春風得意,如何盡得男心,又該選哪個合適。


    卻沒有人問她願不願嫁,又想嫁給誰。


    別人隻知羨慕嫉妒,哪有人會想到她的委屈與不甘?


    可傅千歌什麽話也沒問,隻這溫柔一抱,便是理解,便是心疼,便是無人能比的姐妹情深。


    楊渙跟男人像兄弟一樣勾肩搭背的,不計其數,可還從來沒跟女子這樣過。


    她的兩隻手十分多餘,放哪兒都不合適,鼻子也是酸酸的,眼裏好像進了沙子,磨的極不舒服,喉頭像梗著一團棉花,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半晌,才輕輕在傅千歌的背上輕拍兩下:“姐姐,我無事。”


    傅千歌鬆開她,眼眶已經紅了。


    兩姐妹在榻上坐定,她仔細看著楊渙的臉,淚珠卻“撲嗒”一下落了下來,滴到兩人交握的手上。


    許是怕楊渙傷心,又忙忙的拭去,強扯出一絲笑問:“這會兒來宮裏,是為了婚事吧?”


    來之前,楊渙什麽也不想跟她說,就想借她的地方約見一下東方晞。


    當初她隻所以讓傅千歌幫她弄入宮通行證,也不過是為了出門方便,根本沒打算跟她近接觸。


    因為她不是人家真妹妹,不想過份領受這份恩情的同時,也怕自己暴露了。


    然而現在,楊渙卻不自覺把自己裝到傅清歌的身體裏。


    溫暖的親情,是難以拒絕的,尤其是她現在根本就得不到。


    她不能回楊家,相府裏也沒有,無論她多剛,心尖總還有塊柔軟的地方,小心放著血脈親情。


    楊渙點頭,卻沒主動說什麽,盯著那滴她手上的淚珠漸漸化開,由熱轉涼。


    傅千歌輕聲的,小心地問她:“你不中意國師嗎?”


    楊渙回:“我跟他不熟,還有些怕他。”


    半真半假,怕他另有原因,怕被人算計,再不明不白死一次。


    傅千歌卻隻道她是怕國師這個人,柔聲安慰:“他雖不是最佳人選,可姐姐覺得比入宮,或者嫁給聖宣王要好。”


    楊渙沒接話,抬眼看她。


    傅千歌眼裏都是春水,柔到能暖化楊渙的心,聲音也綿綿甜甜,總之怎麽著都不會讓人討厭。


    她道:“國師在宮裏多年,雖對誰都是冷冰冰的,卻也沒主動害過誰。


    你在相府裏病了許多年,一直都不見好,這次還是他主動提出,去為你醫病,才有些好轉的。


    我雖不知他是從哪兒得知你的事,可單從這方麵來看,他應該對你沒有惡意。


    如果前麵沒有聖宣王和入宮的事,此事也不著急,左右你還小,慢慢找個合意的人最好。


    可現在……”


    現在若楊渙不選東方晞,便無路可走了。


    根據國師的占卜,她跟白晨相克,又不能嫁給白慕。


    而白慕是力爭這門婚事的,別的世家公子,根本擋不住他聖宣王的勢。


    傅千歌是擔心,如果她跟東方晞不成,白晨會下狠心,幹脆毀了她。


    相對於國家安危,她一個小女子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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