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渙的眼神沉了下去。


    不能超過三日……,她死前的三日,一直都在沙場上。


    他們跟敵軍對戰了一月之久,打打停停,從東追趕到西,眼看要把對方逼到了絕境,麵前卻多了一個七星煞血陣,攔住了他們。


    在裏麵死傷的兵將無數,楊渙身上也多處受傷。


    那時候,圍在她身邊的人太多了,有軍醫,也有傳令兵,還有侍衛兵,她的副將,各軍的頭領,以及任何會經過她身邊的人。


    太多了,既是現在讓她坐著靜靜的想,也想不到誰有可能。


    但有一件事,卻在她心裏清朗,秦隱應該不可能,他那三天都不在她身邊。


    楊渙突然想,是不是正因為他不在,才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秦隱是她的軍師,他們兩人一起不知出生入死多少次,默契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


    不僅如此,秦隱還是一個極細心的人,平時楊渙有不注意的地方,他要麽悄悄提醒,要麽默默給她補上。


    有他在,別人想在楊渙身邊找到空隙著實很難。


    這麽一想,她又想到那幾日裏,秦隱為何會不在。


    他去執行另一個任務了,因為楊渙的探子,突然發現在他們隊伍的尾部,墜著一股不明人群。


    騎兵,速度極快,手段也很高。


    別人去楊渙不放心,怕漏了什麽,給敵人首尾同時猛攻的機會,所以就讓秦隱去了。


    結果他還沒回來,楊渙就死了。


    再後麵的事,她一慨不知,因為那時,她已經進了丞相府,成了關門閉戶的病小姐。


    此時,一了靜靜看她,見其搖頭,反而安慰道:“事已至此,也不急於一時,以後自然會水落石出。”


    對,一定會水落石出。


    這麽一想,楊渙反而輕鬆了,也有心情好好看他師父。


    “你怎麽也不懷疑我是假的?”楊渙翹腳坐在凳子上,一搖一晃,好似又回到了孩童時候,歪著著眨著眼看著一了。


    一了便老氣橫秋地瞥她一眼:“除了你,還有誰會來這裏找為師?”


    楊渙想了想,鄭重點頭:“也是,這深山老林的,走的我腿都快折了,換個人,人家還真不來。”


    對於她的抱怨,一了隻覺心裏更悲痛。


    以他的眼力,初見楊渙就看出來了,她如今不但不會武,體質還很弱,已經跟過去那個身強體壯,武力驚人的大將軍不一樣了。


    隻有說話,及一些微小的動作,還帶著一些過去的習慣,給一了些微心安。


    楊渙興致一起來,壓都壓不下去,坐著已經無法表達她的興奮。


    幹脆起身,往一了坐著的硬木榻上一靠,下巴斜支在他的胳膊上,眼睛看著他的臉:“師父,你不是不過問世事了嗎?怎麽還去查我的死因,還有七星煞血陣?你是……想為我報仇?”


    一了斜眸看她,眼裏的冷到底沒有裝太久,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什麽樣子,坐好去。”


    楊渙不聽他的,反而把兩隻爪子也撈上去,抱住他的胳膊。


    她小的時候很喜歡這樣,兩隻手抱著一了的胳膊,像掛件一樣,把腿蜷起來,讓他帶著走。


    後來長大,腿縮不起來了,也會一樣抱著他的胳膊。


    一了說是說,可也就是說說,並不太在意。


    他活了大半生,清冷孤寂,隻有楊渙父親這一個朋友。


    如今朋友不在了,倒是給他留了一個徒弟,一了是把她當女兒一樣看的。


    所有父親對女兒的寵溺,他雖然做不出來,卻也會由著楊渙,任她高興。


    小時候很嚴,如今卻是很寵,尤其是……她重生歸來,讓一了有失而複得的感動與珍惜。


    此時,兩人像過去一樣,傍著手走在道觀的院子裏。


    隻不過如今的楊渙,身材重新變的嬌小,體重也輕,偶爾把手往上抓抓,腳縮起來,還是可以吊到一了的手臂上。


    對於他“什麽樣子,走好”之類的話,隻當輕風吹過,毫不在意。


    說了一些閑話,楊渙也終於繞回了正題上。


    “師父,你還收徒弟嗎?比我大,可以做兒子的那種?”


    一了想都沒想就拒了:“不收,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最後一個。”


    楊渙把腳往地上一落,抓著他的胳膊就可勁搖:“師父,你都沒聽他是誰就拒絕,太無情了吧?我跟您老人家說,這人資質特棒,比我以前可好多了;而且懂事,來了絕對不會惹您生氣;最重要的是,他是練過的,隻需您老人家指點一二即可,沒我那麽費勁。”


    一了:“不收。”


    默了一下,他又嚴肅地澄清一件事:“為師不老。”


    “好好好,您最年輕,正值青春年華,風華正茂,那正茂的師父,考慮一下收徒弟唄!”


    一了被她纏的沒法,隻得問:“是誰?”


    楊渙“忽”一下就跳起來,驚喜萬狀:“我就知道,師父你肯定會答應的。這樣,我回去就讓他來,您一見他就知道是誰了。”


    一了:“……”


    明知被她套路了,卻也並未生氣,隻是提醒她:“你雖人長大了,心智還是小孩兒,別什麽人都信。”


    “知道啦師父,剛好我把人送來,您幫我把把關,看可信不可信?你要是見了他,覺得不行,我立馬打發他走。”


    一了無奈搖頭,倒沒再說什麽。


    當晚,楊渙在道觀歇了一夜,又跟一了對了一遍沙場上,可能會害自己的人。


    無果後便直接去睡覺了。


    第二天起來,她告辭,走原路下山。


    從山腳往城裏,是很遠的路,這一帶又不是官道,所以馬車不多,也正因為此,楊渙才沒頭天晚上回去,而是等到這日清晨。


    她是打算如果沒車,就步行走回去,反正天黑之前怎麽著也能進城。


    可還沒走多遠,竟然意外看到一輛馬車從遠處行來。


    楊渙攔了,問那人去哪裏,可否捎她一程。


    正好順路,車夫還挺好心,差上一段,又主動往前送了送。


    楊渙也大方,給了他一兩銀子。


    別過車夫入城,在城門口又找一輛馬車,直接把她送到了相府門口。


    這時已經是中午了,在大街上就能聞到飯香,楊渙的肚子也“咕咕”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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