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不愉快,消彌於無形。


    這夜,楊渙差點就喝醉了。


    幸好東方晞沒有趁她之危,及時把酒收走,還叫了白雲紅葉來照顧她。


    他走時,綠珠剛回。


    兜了一身的寒氣,麵頰鼻頭都凍的紅紅的。


    兩人錯身而過時,東方晞說:“難得她今夜高興,明日再說吧。”


    綠珠側身看他。


    他已躍身而起,翻過牆頭,向外而去。


    進屋時,楊渙正歪在軟榻上養神。


    綠珠有些猶豫,還沒拿定主意是說,還是不說,她已先開口:“如何?情況不太好吧?”


    綠珠往前走了幾步:“軍中一直都是那樣,沒什麽好壞。”


    楊渙的眼睛睜開,炯炯有神地看著她:“你跑這一趟沒見到人?”


    “見到了。”


    “那你就問出這麽個東西來,白跑一趟?”


    不行了,瞞不過她,還是得今晚說。


    綠珠正了正神,將東方晞走時的話扔到一邊,跟楊渙說:“守城內亂。”


    “內亂?怎麽個亂法?”


    綠珠道:“各軍將領不服秦隱,時不常的都會找事,先前有幽龍族威脅,要對抗外敵,情況還不太明顯,如今卻越演越烈。”


    楊渙的眉頭皺了一下:“蘇進這麽說的?”


    “嗯,他說是秦軍師來信說的。”


    楊渙沉吟片刻才搖頭:“不對,這信來的有點怪。”


    綠珠不明所以,隻是看著她。


    楊渙道:“秦隱的能力不在我之下,我能壓得住他們,他也能。”


    綠珠的看法卻與她不同:“將軍,當年您是有戰功在身,楊家軍又是老將軍一直帶下來的,就算有人不服,也不敢多說什麽,可秦軍師不同。”


    楊渙再次搖頭:“你還是軍齡太淺,不懂其中規則,憑他是誰,沒有真本事,也壓不住軍中大勢。


    你當那些膀大腰圓的大老爺們兒,都跟京城這在酒囊飯袋一樣,看著誰上頭有人,就不敢動嗎?


    不是,沒有真本事,他們就算明著不動,暗底裏也會把這人絆倒,讓他爬不起來。”


    綠珠很想說,她的軍齡並不短。


    可在楊渙麵前,炫耀自己的軍齡……


    她還是閉嘴換詞吧。


    “那秦軍師的信……”


    “他的信有問題,就算軍中真有這樣的事實,以秦隱的性子,也不會把這等事跟蘇進說。”


    蘇進不是他可商量的人,更不是能給他主意,幫他的人。


    他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這樣的事,秦隱決不會做。


    靜默片刻,楊渙突然問她:“蘇進這個人你了解多少?”


    綠珠搖頭:“他是軍師的朋友,我一點也不了解,但看樣子,是個穩妥的人。”


    楊渙笑了起來:“壞人還能在臉上寫字不成?”


    說完,又問:“你手裏那些人你了解多少?”


    綠珠馬上正色:“都是生死兄弟。”


    楊渙笑著問了一句:“他們就沒懷疑你為何要幫我做事?”


    綠珠愣了一下才回:“有人問過,我說是混口飯吃。”


    楊渙笑的更大了:“你可真不會撒謊,混口飯吃要讓他們幫你做那麽多事嗎?建安城裏哪兒找不到一口飯,要你冒這麽大的險,做這等事來?”


    綠珠:“……”


    楊渙還問:“他們每次幫你做事,都沒有新的疑問嗎?”


    綠珠再次答不上來。


    她一心隻想著幫楊渙把事情做好,根本沒想身後之事。


    那些人,會有問題嗎?


    楊渙也沒就此事下定語,隻道:“秦隱的這封來信,應該是讓我看的,有人懷疑我了。”


    綠珠更為不解:“可是小姐您現在是傅相的女兒……”


    楊渙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國師既然能把我安到傅清歌身上,難保不會有人也想到這層。”


    她起身,看了一眼爐子道:“裏麵的炭少了,再加點,睡覺吧,以後再做事時,留點心。”


    她先去了內室,留綠珠坐在爐火旁,一直想一直想,想到身上發抖。


    一低頭,看到爐子裏的炭火差不多都滅了,才驚覺起身。


    次日,朝堂上又是一片唇槍舌戰。


    有人竟然開始提議立太子之事。


    太子立長,這是各朝傳下來的規矩,站在大皇子那邊的自然,拿此說事。


    可也有人借著傳言,說立五皇子白昭,畢竟是天命所歸。


    這裏麵的人其實表麵分不清楚,捧殺和真拉關係的,都說的頭頭是道,分不清真假。


    反而是二皇子那邊,因為缺少人支持,便顯的很是冷落。


    聖宣王白晨便站了出來,恭敬地說:“皇上正值盛年,暫時無需考慮立儲之事吧。”


    他的話,立刻遭到一幫老臣的反駁。


    什麽先立儲,就可以避免皇子們相爭,還能提前培養太子立事,也好為皇上分憂等。


    唾沫橫飛,說了一車的理由。


    看上去聖宣王好似妥協了:“既是立儲,也當立賢能者,至於什麽長幼天命,又怎能順天下,治黎民?”


    有人便站出來問:“聖宣王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想立二皇子?”


    白慕趕緊撇清:“本王隻是根據諸公說法,闡明自己的觀點而已。不過陸大人,你這麽說,是認為二皇子最賢能嗎?”


    被他問到的陸大人,即可啞口。


    白晨便往白慕那邊看了一眼:“還是聖宣王心思獨到。”


    眾朝臣都以為他後麵還有話說,可等了半天,卻隻等到高公公的一句“退朝”。


    下麵的官員一等白晨走,立馬議論起來。


    白慕不摻和這種無意義的話題,自行離去。


    要出宮門時,一名太監從他身邊經過,快速遞了張紙條給他,然後便匆匆分開,直往內宮而去。


    白慕出了宮,才把紙條展開。


    隻掃一眼,便彎身挖了一把地上的雪,扣在掌心裏暖化了,又把紙條揉搓其間。


    直到那紙條碎成紙漿,他才連帶著雪一起扔掉。


    中間步子沒停,麵上的表情也沒變,一直都是悠靜閑適的。


    他哥白晨可沒他這等福氣,這日散朝後,剛回中定宮,就看到莊妃已經守在那兒了。


    “皇上,昭兒還小,並無立儲之意,您不要聽外麵那些人瞎說,貴妃娘娘定然是聽了國師什麽話,所以才會故意誇獎昭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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