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植的葬禮定在三天之後,一個天氣陰鬱的午後。


    林希琳和盧左一身黑色素衣站在趙新燕左右兩側,攙扶著她向來吊唁的人鞠躬謝禮,這幾日她日也哭夜也哭,兩隻眼睛腫的像發麵核桃包,早上塗了數層散粉才蓋住,本來做喪事家屬是不能化妝的,可是趙新燕實在不願頂著這兩隻熊貓眼出門見人。


    跟她相比,林氏未來的繼承人林希琳就堅強多了,除了麵色蒼白、雙頰凹陷以外,看不出什麽端倪,也沒有在哭。


    周銘郴站在林植的遺像前鞠了三個躬,夏鹿站在他旁邊,也跟著乖順地行了三個禮,走到旁側一一握了家屬的手,便到旁邊去坐了。


    長這麽大,她還沒參加過葬禮。


    仔細打量前來悼念的人,沒見到幾個平日裏晚宴酒會上的熟麵孔,認得出的一隻手就數的出來,她不由得疑惑起來。


    夏鹿靠向周銘郴,“這些人都是林伯伯的朋友嗎?怎麽好像一個也不認識。”


    蓋棺定論,不到一個人死,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最後會給別人留下什麽印象。周銘郴看著陸陸續續走進來鞠躬吊唁的人,大多形單影隻,年紀較輕。就憑林植的年紀,不可能有這麽多年紀尚輕的朋友,看來過去往來的商業夥伴大多派了自己手下的人來。


    林氏本是靠林植一個人一磚一瓦打下來的,他人一走,留下來的孤女寡母沒一個懂得經營生意,得了最多股份的盧左不僅是個外人,還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醫生,大家似乎覺得這家人沒什麽好忌憚的,以後也用不著,這林氏早晚會落到旁人手裏。


    哀樂聲起,是林植在世時最喜歡的一首老調子——《moonriver》,在這種場合下實在有些格格不入,不過這是他早就做好的安排,大家悉心聽著,誰也沒有交談,隻聽到趙新燕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夏鹿低頭發呆,這林植她隻見過一麵,如果硬要說有什麽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人死如燈滅,總是有股悲戚的情緒在,扭頭看周銘郴,發現他眼圈不知什麽時候悄悄紅了。


    夏鹿驚訝地睜圓了眼睛,原來張媽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前兩天。


    “這林老先生過世了,先生肯定很難過。”張媽一邊洗菜一邊跟倚在中島上啃魷魚絲的夏鹿說道,“先生跟林老先生可是很親的。”


    夏鹿點點頭,“應該是,畢竟喜歡過人家女兒嘛~”


    張媽看她一眼,笑了,“太太,這你可就想錯了,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先生跟林老先生的感情好可不關林小姐的事。”


    “嗯?”夏鹿疑惑地看著她,“那是為什麽?”


    張媽把菜洗好放在一邊瀝水,擦了手坐到她身邊來,“這說來話就長了。”


    “林植老先生跟周先生過世的父親是老朋友,他是從小看著先生長大的,後來周先生的父親過世,他被迫一個人接手公司,手忙腳亂的不得了,都是林植老先生在背後幫他,後來才能順利度過難關,說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比一般父子差。”


    “真的呀,”夏鹿還是有點兒不大相信,一般父子怎麽可能隻有生病的時候才密切來往,她嫁給周銘郴這幾個月,除了自己去醫院給他送飯那一次,壓根兒就沒見過林植這個人,如果說這是父子,感情也太生疏了點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都是邱城先生說的,他整天跟著先生,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問他比問我更有用。”張媽站起身來,“行了,我也該做飯了,先生這兩天胃口肯定不好,我給他燉點兒清淡的湯喝。”


    周銘郴這個家夥竟然還有人性的一麵。


    葬禮結束的很快,沒有繁瑣的家屬感言和悼詞,後排的人已經陸續往外走了。


    “你先送太太回去,”周銘郴吩咐司機,“我留下來。”


    夏鹿抬頭看他,發現他剛剛眼睛周圍浮現的淺淡紅色已經消失無蹤,就好像它們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要不我留下來陪你吧?”她輕聲提議。


    “不用了,天氣冷,你早點兒回去。”說完囑咐司機道,“記得一定把太太送回家。”


    夏鹿走到門口,剛好看到葉祟明和管黎夫婦,他們來得晚,坐在了最後一排,先前並沒注意到。


    “媽,葉伯伯,你們也來啦。”


    管黎本來挽著葉祟明的手,看到夏鹿,馬上笑著向她走來,“待會兒去哪兒,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夏鹿想起剛剛周銘郴交代司機的話,一定要把太太送回家。


    “我跟司機走,回家換身衣服再過去。”她今天穿了一整身黑色,與自己平日裏的風格很不搭嘎,自己也怪別扭的。


    “也好,那我們先過去了。”


    ***


    “來,喝杯果酒暖暖身子,今天的場地也太冷了,我在門口坐了一會兒,冷風一陣一陣的來,”管黎不滿地抱怨道,“幸好有你葉伯伯在,還能幫我擋擋風,不然非得被吹出風濕病不可。”


    夏鹿喝了口果酒,心裏想著風濕病並不是這麽得來的。


    “少唐哥今天沒回來嗎?”


    管黎搖頭,“沒有,他最近一直在忙那個什麽老城改造的事兒,周末就不回來了。”


    “哦,這樣。”夏鹿又喝了一口果酒。心裏想著周銘郴說得對,老城改造本來就在他計劃之內,幫自己也是順帶手的事情。


    葉祟明換了身衣服從樓上走下來,手上拎著一個大袋子,“我出去打高爾夫,你們慢慢聊,吃完晚飯再走。”最後一句是對夏鹿說的。


    “不了,”夏鹿笑道,“晚上張媽答應我要燉烏雞湯的,我得回去喝。”


    “這有什麽的,讓她一起端過來好了。”管黎馬上提了建議。“大家一起熱鬧。”


    夏鹿心裏並不情願,自從得知他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她總覺得自己跟管黎關係越親近就越對不起周銘郴,畢竟他在過去的事情裏完全是個受害者的角色,現在跟管黎關係疏遠也不是他的錯,自己還為此不止一次責怪過他。現在想想真是幼稚。


    管黎的感覺很敏銳,馬上察覺出她的異樣來,“怎麽啦?是不是有什麽事,最近都不怎麽跟我聯係了,是阿郴跟你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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