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韓湘雪悚然一驚,感覺手被他握住,額上有點冒汗,一邊將手往回抽,一邊幹笑道:“我們這樣,是否有些不妥?”


    “嗯?什麽不妥?”他拎著她手腕,粲然一笑,道:“公主殿下有什麽高見盡管道來,本宮也不是那青紅不分的,定不會錯怪了你。說吧,你方才到底在那邊做什麽?”


    “都說了,隻是剛洗完澡而已……”韓湘雪辯解著,麵色從容,心中卻詭異地發虛。


    說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


    近來,宮中流傳著幾大傳言。繼韓毓影看春宮話本、倪月華立誌早起和長公主廚藝非凡之後,鳳棲二皇子同長公主的關係再度成為一大熱點。而作為各個小宮女茶餘飯後的必聊話題,其傳播點十分不堪。


    情景一,二皇子自宮宴之後,進宮來找韓湘雪。日日如此。


    一開始,韓湘雪對此感到意外。但是已經知道了婚約的這層關係,知曉緣由,也就還算客氣的招呼著。畢竟二人沒有前仇,她也對他沒有偏見。


    於是鳳紫珞一天天來得越發熱絡,漸漸不用通報。一天來的時候,她正挽了袖子坐在床邊,而一身黑衣的夭八跪在床下,給她手腕上藥。


    須知,夭八常著勁裝,長發高束,身姿纖細勁瘦。從背麵來看,大抵瞧不出是個女子。


    略顯昏暗的內室裏,燭光如豆幾盞,稍顯暈黃。


    火燭微光,羅帳輕綃中,少女眉梢輕蹙,雪白的雲袖卷起,如玉皓腕握在一個黑衣束發的少年手中。而那少年正將指尖上蘸的什麽東西往她手腕上塗去,十分細致小心。他還看到那黑衣少年低下頭去,埋頭在她膝上臂間,不知在做什麽。


    須知,韓湘雪那日出宮時跟著眾人去野外查看打算建門立派的山穀,分林拂葉間不經意被這種芒刺紮了幾下。其餘的都挑出來,隻有這一根刺的太深,全不見尾。用針挑不出來,這針刺又帶有微毒,韓湘雪打算用刀劃一下,夭八卻提議讓她咬一咬,試試能否將那刺咬出來。


    於是,這場景就很不巧的讓鳳紫珞撞見了。


    ……當看見站在天八身後的紫衣少年的時候,手腕上還帶著牙印和一道半好的刀痕的韓湘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自己都覺得此情此景,那道淡粉的痕跡更像是抓痕。


    然而,這還不是最慘的。


    ……


    情景二,一個明媚的青天白日,晨雪宮大門緊閉。


    自及笄之後,為應對朝臣們的拷問、也作不時之需,韓毓影有時開始帶她上朝,從旁聽政。


    韓湘雪也開始集結自己的勢力,軟硬兼施,護持幫扶,漸漸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為首者如同刑部郎中穆邢,禦史令風正銘和戶部侍郎莫青蘊,都是她的幕僚。


    然而,既然替她做事,少不得要單獨說話。時間一長,丹枝一見是年輕男子來訪,便習慣性地招退宮女侍從,把門關得緊密。


    這一天,她叫太醫來的時候也是如此。


    韓湘雪天資聰穎,跟著佩依精心研習這幾年,醫術已是天下難敵,醫病斷症自然不在話下,也不需要找太醫來。


    然而這幾天正是她翻閱賬本、課業繁重之時,往往一坐便是半天一天不動地方,時間一長腰酸背痛。是以,她便想起要找個人來幫忙按摩一下。


    丹枝精通膳食調養,略知藥理,然而對於筋骨脈絡之類一竅不通,最擅長也不過是調些玫瑰香膏、做些桃花胭脂什麽的。夭八倒是精通武藝,也懂得穴位經脈,可惜經驗不足力道不準,剛按兩下手一重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隻恐早晚要在她手底下歸西,當然不敢。


    所以再三思量,韓湘雪終於還是找了位懂得這些的太醫來。


    年青溫雅的劉芸澤劉太醫聽了她的吩咐,便靜默地走到她身後,雙手放到她肩上,輕輕按了起來。


    韶月民風確實開放,可未出閣的女子與男子共處一室,也是容易詬病。所以韓湘雪本來是想留下幾個人的。誰知丹枝太過習慣,將人都叫了出去,隻剩他們兩個,氣氛一時尷尬。


    修長有力的手在她肩頭巡回按揉,不輕不重地按撫過每一個穴位,瞬間緩解了僵凝的痛感。然而稍微好些之後,出於本性,韓湘雪就忍不住開始指點這位禦醫。


    “左……你左手按得不準。”


    “是。”


    “你輕一點,手重了……”


    “嗯。”


    “公主現在感覺如何,可還舒服?”


    “嗯……”


    “砰”的一聲,韓湘雪寢殿的門,被鳳紫珞踹開了。


    兩目四目相對,好不尷尬。


    “你們,在做什麽?”鳳紫珞咬牙切齒。


    劉太醫立即撤手,韓湘雪無言以對。


    情景三,同榻而眠。


    “姐姐,我要同你一起睡。”抱著好幾個墊子軟枕的韓玉嬈小臉發白,一頭紮進她懷中:“好冷……”


    韓湘雪心疼地抱緊了她,自然應允。


    韶月國皇後倪月華,年輕時曾誤食紫熙聖物寒冰果,其寒氣與腹中幼子陽氣相克,故而長子夭折。其後生下的兩個女兒也都身帶寒性。


    韓湘雪身帶靈根,那點寒氣不足為慮,早就在修煉中化去了,無關痛癢,然而玉嬈沒有這樣幸運,自小體質極寒。夏天倒是還好,一到了冬天手腳發涼,趕上來月事更是腹痛不止。


    一般調養的藥起效慢,她是娘胎中帶出的病根,調養漫長,最好的辦法就是暖腹。因此這幾個月,有了之前的經曆,玉嬈一趕上這個時候,就會跑來同她一起睡。韓湘雪也運轉靈力,將手烤熱,以求她能舒服些。


    翌日清晨,外間一聲門聲,隨著人生的雜亂和珠簾碰撞,韓湘雪輕輕鬆開玉嬈,一坐起身,隔著床帳,抬眼就撞見一身紫衫的鳳紫珞。


    韓湘雪:“……”


    她自暴自棄地垂眸,歎了口氣。


    “……我說這是我妹妹,你信嗎?”


    ……


    往事不堪回首,然而那時的韓湘雪沒想到,自己往後竟然還會有更慘的時候。


    鳳紫珞衝了過去,一鞭子甩開屏風,往裏一看,隻有一桶水,和旁邊案上擺的衣物。怔了一下,正要往外走,忽然向浴桶走近。往後一看,果然藏著一個人。


    被人發現的莫青蘊神色鎮定,從從容容的站了起來。一襲青衫,仍然纖塵不染,正是風度翩翩。當然,如果他發尾的頭發是幹的,那麽就更加風度翩翩了。


    鳳紫珞笑得和煦,轉身問她:“他是誰?”


    韓湘雪心中無力,道:“莫青蘊。”


    “哦,那你們方才在做什麽?”


    “沒做什麽,隻是談了一些事情……”


    “是嗎?那你們這事情談得如何?”


    “還好……”


    鳳紫珞一雙鳳眸緊盯著她,唇邊勾起了一個笑。


    “還好?韓湘雪,我覺得,我們應該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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