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一聲雷響,接著便是大雨如注。


    曹家堡地處長青山西麓,高寒多雨雪,不過這時節下這麽大的雨,還是不多見的。


    外麵霹雷閃電,房內玉貞查看著麥子的耳朵,關切的問:“還疼不疼?”


    麥子知道她內疚,故做輕鬆道:“小姐放心吧,太太能有多大的力氣,奴婢不疼。”


    玉貞嗔怪:“傻丫頭,以後別這麽衝動了,不疼才怪呢,還紅著呢。”


    麥子道:“奴婢不疼,就是小姐疼,還不如奴婢疼呢。”


    樸實無華的語言,倒讓玉貞紅了眼眶,也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哽咽著道:“行了,睡吧,明天我還出門呢。”


    麥子便給她掃床鋪被,一壁問:“小姐真要出門?大奶奶和太太,都不想你出門呢。”


    玉貞道:“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麥子也就不再說什麽,服侍她就寢之後,自己也往次間去睡了。


    一夜風雨交加,早起時,總算雨停了,積水順著溝溝坎坎嘩嘩的由高往低流著,庭院中的樹枝折斷不少,兩個粗使的婦人正在清掃。


    玉貞走出房門,站在廊上看太陽剛露頭,一夜大雨衝刷,青石地麵光潔如鏡,她深呼吸,通身舒爽,大雨過後,氣息微冷,她裹緊了披風,下了台磯,先到前麵的鋪子上看了眼,夥計們已經到位,麥子也正在各處清點,見了她紛紛施禮。


    玉貞嗯了聲,招呼那兩個夥計:“咱們等下就啟程。”


    兩個夥計應了,連忙放下手頭的活兒,過來她身邊等著吩咐。


    玉貞剛想讓他們去將賃下的馬車套好,敞開的店門閃進一個人,她認識,是昨天定下的那家鏢局的鏢師,她熱情的迎上去:“這麽早。”


    那鏢師麵帶歉疚之色,抱拳道:“喬東家,真是對不住了,這趟鏢,我們不接了。”


    玉貞一怔:“你說什麽呢?定好的事。”


    那鏢師道:“我們鏢局出了點麻煩,所以這趟鏢不能接了。”


    玉貞就有些不高興:“咱們可是有約定,耽誤我的事,你們是要賠償的。”


    那鏢師賠笑指著她腳下:“您這不還沒出門呢。”


    玉貞當然有她的道理:“我是沒動身呢,可你們爽約,我就需要重新找鏢局,這樣一來還不知何時能啟程,這不是耽誤我的事麽,我是賣生藥的,你們是開鏢局的,行當不同,但都是憑能力掙錢,同為生意人,你們該有個時間觀念,一天時間,能成事,也能敗事,所以你們耽誤了我的行程,就要賠償。”


    那鏢師力爭了半天,還以為能在小女子跟前蒙混過去,見玉貞竟是個不好對付的人,這才據實相告:“我們總鏢頭說了,願意賠償,您開個價吧。”


    玉貞很是驚詫,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他們是寧可賠償也不接自己的鏢,猜不出,便說:“等我算好了損失再通知你們。”


    那鏢師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辭。”


    玉貞也不客氣:“不送。”


    看那鏢師走了,心裏還氣呢,可氣沒用,於是告訴麥子:“走吧,咱們再去找家鏢局。”


    麥子應了,兩個人腳下加快,迅速的又找到了一家,可是這家鏢局回答的非常幹脆:“沒空。”


    玉貞無奈唯有另外去找,中邪似的,曹家堡僅有的那麽幾家鏢局眾口一詞:沒空。


    玉貞隱隱感覺其中有些不對勁,待離開最後一家鏢局,自言自語:“這麽巧都沒空?”


    麥子也似乎感覺出什麽,眼珠子嘰裏呱啦亂轉,猜測會不會是哥哥背後搗鬼呢?看著風格像,假如真是哥哥,那麽哥哥一準有他的道理,再想想哥哥曾說過要在曹家堡開家鏢局,麥子終於如夢方醒,於是道:“小姐,現在怎麽辦?沒有鏢局來往護送,也不打準,在曹家堡好還好說,曹大當家不會搶咱們的貨物,可是出了曹家堡,這可就不打準了,而小姐此次進購藥材多在山裏,山中多匪患,有成幫結夥的,還有單打獨鬥的,山匪馬賊,多如牛毛,奴婢可是聽說,就連堂堂的木幫,每年為了能夠順利伐木放排,都得孝敬那些山匪馬賊呢。”


    玉貞想了想,沒轍,愁雲滿麵:“可不去進購藥材,鋪子就空了。”


    麥子小心翼翼的試探:“要不,麻煩曹大當家吧。”


    玉貞回頭瞪她一眼:“不行。”


    麥子道:“為啥不行?曹大當家可是說了,準備下山棄暗投明,小姐讀書多,見識廣,心胸非一般男子能比,小姐該不會盯著曹大當家的過去,瞧不起他吧?”


    玉貞當然不是為了這個:“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是幹幹淨淨的良家女子,而他……成日的勾連煙街柳巷,還有,說好金盆洗手,為何繼續下山打劫。”


    麥子猛地又想起那天在街上,曹天霸和麗春樓東家賴長有的交談,原來小姐是為了此事,麥子道:“奴婢覺著曹大當家一定有苦衷的。”


    玉貞簡直哭笑不得:“去那種地方是有苦衷?打家劫舍是有苦衷?”


    麥子很是認真的點頭:“對。”


    玉貞目瞪口呆:“你這丫頭,到底怎麽回事?為何一直替曹天霸說好話?”


    麥子深信哥哥不會行差踏錯,便道:“奴婢不是替他說好話,奴婢隻是覺著這些事都有點奇怪,小姐也知道,那個一朵紅,曹大當家根本沒要,而是給了二當家,他如果是那種人,為何放著一多紅不要呢?”


    玉貞沒吭聲。


    麥子繼續道:“還有,曹大當家對小姐一片癡心,他會在這種時候去那種地方逍遙快活,然後讓小姐生氣?”


    玉貞仍舊沒吭聲。


    麥子接著道:“他既然說了下山從良,又怎麽會繼續打家劫舍,所以這裏麵一定有蹊蹺。”


    聽這丫頭分析得頭頭是道,玉貞也茫然了。


    麥子挽住她的胳膊,小聲勸著:“去找曹大當家吧,他完全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他護送運送藥材的車輛,才會萬無一失。”


    玉貞有些動心,其實她心裏也是屬意曹天霸的,可也有些猶豫,並非因為曹天霸是匪,而是母親不喜歡她與曹天霸交往,所以隻能敷衍:“他成日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哪裏去找他?”


    一回身,呆住,神龍就在不遠處,看著她傻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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