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霸像是才從山上下來,兩腳泥水,連長袍的下擺也給打濕了,一手牽著馬韁繩,另隻手撫著馬背,一臉笑容燦爛。


    玉貞莫名慌亂,一扭身,發現麥子亦是一臉笑容燦爛,但麥子看的不是她,而是曹天霸。


    玉貞皺皺眉,猜測最近麥子經常替曹天霸溢美,難道,那丫頭懷了別樣心思?


    麥子邊笑邊道:“瞧瞧,說曹操曹操到。”


    曹天霸已經大步流星走過來,至玉貞跟前問:“你找我?”


    玉貞搖頭:“沒有。”


    曹天霸又問:“是為了進購藥材?”


    玉貞容色冰冷:“不關你的事。”


    曹天霸道:“怎麽不關我的事呢,我剛好準備下山後開家鏢局,我學你,開業酬賓,不收你的鏢銀,免費為你押趟鏢。”


    玉貞拔腿就走:“用不著。”


    曹天霸心裏有數,也不追,遙遙喊著:“我在鎮子口等你!”


    玉貞也不回應,抬頭看天,太陽已經老高,盤算是立即啟程還是等明天?琢磨鋪麵上的藥材短缺,一旦有患者抓藥自己卻沒貨,這是變相的把生意拱手於人,於是決定立即啟程。


    回到家,喊夥計套車,自己也轉到內宅去換衣裳拿行李。


    麥子一邊服侍她穿戴一邊道:“家裏這麽多人,叫綠萍或是紅葉,哪怕是翠枝也好,小姐身邊總得有個人伺候。”


    玉貞看著鏡中的自己:“人多開銷大,再說隻幾天光景,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她的決定,向來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麥子即便擔心,也不敢囉嗦。


    穿戴齊整,是一身男裝,早準備下的,為的是行旅方便,也不過長袍馬褂,頭戴瓜皮小帽,這種普通常見的服飾,穿在玉貞身上久立馬與眾不同了,打眼看好似清俊小生,雖然身姿過於纖細,隻是那略微上翹的嘴角,高挺秀巧的鼻子,和眼中永遠幹淨又清冷的光芒,彰顯著那與生俱來的倔強。


    麥子嘖嘖道:“小姐可真是好看。”


    玉貞笑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哪裏好看。”


    她所謂的男不男女不女,是感覺自己穿了男裝也不像男人,特別想著那個山一般偉岸的曹天霸在自己身邊,兩下對比,相形見絀,不過穿男裝方便,頭發也不用綰發髻,一條大辮子容易梳理,出門在外,這種打扮很隨意。


    行禮也不多,隻一個花布包袱,裏麵放著日常用品,麥子把包袱遞給她,玉貞搭在肩頭,突然間感慨萬千,上次出遠門還是隨父親去進購藥材,彈指一揮間便是幾年,而今父親不在了,重振家業,為父報仇,齊齊壓在她肩上,隻不過每每想起父親,心中多少有些怨結,她是從未想過父親在京城會有妻室,對男人的信任,由此而打折。


    心裏無聲無息的一歎,麥子道:“時辰不早了,小姐還是啟程吧。”


    玉貞嗯了聲,轉身往外走,在跨出門口的時候,阮氏堵住了她,玉貞見母親神色凝重,曉得是不放心她,然想起昨晚母親那一巴掌,雖然沒打在她身上,她亦是耿耿於懷,想喚聲娘,卻梗在喉嚨處。


    阮氏也知道女兒心裏有氣,一把抓住玉貞的手:“怎麽,生氣呢?昨晚的事,娘是做過頭了,可你也有錯。”


    母親示好,身為女兒,玉貞便道:“女兒沒有生氣。”


    阮氏隻道她口是心非,擎著她的手放在著急麵頰貼了下,這一個舉動猶如一股春風撲麵而來,玉貞哪裏還有怨氣呢。


    阮氏歎了聲:“兒行千裏母擔憂,你既然不聽娘的話,娘也不攔你了,你要記住,在外不比在家,況你是個女兒,凡事別逞強。”


    玉貞點頭:“女兒記住了,娘你也照顧找自己,別惦記我,好歹有那麽多鏢師呢。”


    所有鏢局都不肯接她的鏢,她當然不敢對母親說。


    阮氏聲音突然哽咽:“如果你爹活著,這種事怎麽會要你來做的。”


    玉貞反過去勸母親:“世道不同了,太後管著朝廷呢,我隻是管個家而已。”


    阮氏用食指戳了下她的腦門:“又和太後比。”


    玉貞哼了聲:“為何不能與太後比,同是女人。”


    阮氏道:“先皇是龍,太後是鳳,我們隻是凡夫俗子。”


    玉貞撇撇嘴:“我是麒麟。”


    阮氏噗嗤笑了,憐愛的嗔道:“越說越不像話,好了,娘還件事交代你,此次你進山購藥,遇到什麽不虞之事,記住,你父親有個好友叫屈白臣,是個老冬狗子,常年穴居山林,一旦有麻煩,你可去找他。”


    玉貞可是從未聽聞過父親竟然還有這樣的朋友,更奇怪自己不知道的事,母親竟然知道,為難的晃晃頭:“長青山那麽大,我哪裏去找他?”


    阮氏道:“長青山再大,也不過幾個藥材買賣榷場,屈白臣以挖寶和采藥為生,經常出入榷場賣藥材,一旦有像咱們這樣的大戶去進購藥材,他應該會出現,因為他自認采到的藥材都是名貴之物,價格高,一般的小藥鋪買不起,他會守候像咱們這樣的大藥房的。”


    玉貞想了想:“可他長什麽樣子?”


    阮氏猶豫下,考慮到女兒的安危,這才道:“個子不高,精瘦。”


    玉貞更覺稀奇,母親一貫足不出戶,便問:“娘你怎麽知道?”


    阮氏頓了下,方道:“你爹說的。”


    玉貞信以為真,點頭:“行,我知道了,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如此信心十足,是篤定曹天霸一定早早的等在鎮子口,他那種人,站門口就是門神,擱晚上就是夜叉,還有不怕他的人麽。


    麥子那廂道:“小姐,走吧,太遲恐晚上到不了投宿之地。”


    玉貞嗯了聲,忽然想起什麽,拉過麥子對阮氏道:“娘,我不在家,櫃上全靠麥子呢,麥子年輕,不懂事,一旦有什麽差錯,您也別怪她。”


    她不說,阮氏還差點忘了,昨日陪富氏往街上買了些針頭線腦的小玩意,剛好碰到了劉媒婆,那劉媒婆說,十裏外那個柳河村的孫財主,不知什麽機會看見過麥子,想娶了麥子為續弦呢,問阮氏的意見,阮氏哪裏敢隨便答應,怕玉貞不同意,所以當時就說考慮下,聽玉貞這番話,阮氏若有所思,之後含糊道:“娘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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