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妹學著張三郎的話,彼此都祈禱並立下誓言,然後張三郎自己充作司儀,先是一拜天地,接著二拜高堂,這時他道:“我沒爹沒娘也沒叔伯等長輩,而你爹竟然狠心想賣了你,所以高堂就不必拜了,咱們夫妻對拜。”


    他說完先拜了下去。


    醜妹猶豫下,也拜了下去,恰巧她低頭張三郎抬頭,兩個人腦袋撞到一起,醜妹痛的哎呀一聲,張三郎連忙賠禮道歉,又問:“疼的厲害嗎?要不你打我一下出氣。”


    也不是難以忍受的疼,可醜妹鬼使神差的,真的揮拳打了過去,拳頭剛挨到張三郎胸口,他就佯裝受傷捂著心口大叫並往後仰倒。


    醜妹不乏聰明,但更純真,且他扮戲入木三分,醜妹見狀大驚,撲過去問:“打壞了嗎?”


    張三郎躺在地上一聲不吭,還雙目緊閉。


    醜妹嚇得又問了幾句,見他眼皮都不動一下,以為真的給自己打壞了,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搖晃,這時張三郎突然睜開眼睛,哈哈一笑:“看看,你為我著急了,你心疼我了,你喜歡我。”


    醜妹知道喜歡是什麽樣的一種在滋味,就好比喜歡曹天霸,時時刻刻但在擔心對方會出事,完完全全以對方的喜好來做事,此時自己真的著急麵前這初次見麵的男人是否受傷,但覺著這其實應該算是自己的善良,與喜歡無關,總覺著喜歡是件很孤獨的事,已經喜歡了曹天霸,怎麽再喜歡上別人呢,總之給他捉弄,醜妹又羞又惱,起身就走:“你無賴!”


    臉上怒衝衝,心裏卻有一絲絲的美好,長這麽大第一次跟男人這樣說話,亦或者說是第一次有男人“調戲”她,她也是第一次體驗了男女間打情罵俏,她喜歡曹天霸,可她是把曹天霸當做英雄當做神一樣的敬奉的,她隻是神像下永遠跪著的虔誠的信徒,而張三郎才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個實實在在的有血有肉的人,是個女人。


    騰騰走著,心猿意馬,沒防備腳下,給一塊石頭絆到,即將摔倒之際,張三郎突然衝了過來,明知抓住她是來不及了,張三郎索性一躍撲倒在她前頭,然後,她就得以摔在張三郎身上,雖然也疼,但不至於受傷。


    張三郎倒是給她砸的齜牙咧嘴,趴在那裏半天沒起來,顧不得自己身上如何了,反過去問:“摔疼了吧?”


    醜妹坐在地上,揉著胳膊和腿,疼是疼的,也是感動的,見張三郎結實的後背在月光的映射下,張揚著雄性的威風,臉微微紅,道:“沒有,不過你我萍水相逢,你不必對我這麽好。”


    張三郎轉過身子,然後一個鯉魚打挺,穩穩的坐在她對麵:“你是我娘子,我當然要對你好。”


    方才他的身手真的驚到醜妹了,有幾分曹天霸的感覺,兩個男人都有些玩世不恭,隻不過曹天霸與生俱來的霸氣,而張三郎更讓人感覺隨意,亦或者是舒服些,並且,人家長的還蠻不錯,醜妹故意瞪起眼睛:“誰是你娘子!”


    張三郎一副冤枉的樣子:“咱們已經拜了天地,你當然是我娘子了。”


    醜妹冷笑:“假的。”


    張三郎卻道:“真的。”


    醜妹氣鼓鼓的:“方才你可是說了,隻是為了幫我不成為孤魂野鬼。”


    張三郎點頭:“沒錯,我是那麽說的,可我們是真的拜了天地了,我們已經是夫妻。”


    醜妹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用手一指:“你算計我,什麽為了幫我,原來是騙我嫁給你。”


    其實心裏想著,如果不是張三郎瘋了,他這樣好的樣貌,這樣可愛的性情,而自己這麽醜,能夠給他騙,其實已經是一種奢求。


    張三郎哈哈一笑:“別說的那麽難聽,這不是算計,是我喜歡你,娘子,走,咱們回家過日子去。”


    她說著過來拉醜妹,卻給醜妹一拳打開,她仍舊笑著,再次過來拉醜妹,不待醜妹防抗,就一下子扛起醜妹跑了,邊跑邊道:“好好的女兒家,死了多可惜,不如活下來陪我過日子。”


    醜妹在他肩上使勁掙紮,可是這家夥還有些蠻力,醜妹掙脫不開,氣的高喊;“實話告訴你,我根本不是什麽給爹娘賣了,而是喜歡上一個男人卻不能嫁,所以想死。”


    張三郎來了個急刹,然後把醜妹放了下來,愣愣的看著她道:“是這樣啊。”


    既然說出來了,醜妹也就無所顧忌:“就是這樣,我喜歡那個男人,可那男人喜歡別人,我自知自己貌醜又不聰明,根本配不上他,所以不如死了算了。”


    張三郎道:“喜歡一個人得不到就非得死?我喜歡銀子可我也得不到,但我就不會死,你糊塗不糊塗,再說天下男人多著,你幹啥非得喜歡他呢。”


    喜歡銀子怎麽能跟喜歡人混為一談呢,再說自己和曹天霸的事,根本就是剪不斷理還亂,醜妹說不清楚,索性一揮手:“與你無關,隻求你別再管我,讓我清靜的死去,”


    張三郎明知這姑娘轉了牛角尖出不來,知道再勸也是無濟於事,於是道:“好,我不管你了,你去死吧,河邊水淺,你往深處走。”


    醜妹果真就下了河,果真朝水深處走去,裙子礙事,嘩嘩使勁蹚水,感覺水越來越深快到心口,突然身後有聲響,一回頭,見張三郎跟了上來,她忙喊:“你說過不管我的。”


    張三郎水性極好,於水中行走毫不吃力,未幾追了過去,道:“我不會阻止你死,可我們已經拜了天地,我們就是夫妻了,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孤單單的去死呢,我陪你一起死。”


    他說完就一個猛子紮了下去,然後,再沒出來。


    醜妹先是愣住,猜測他會不會是再跟自己開玩笑,轉圈的找,四下皆靜,再看他進水處,波痕正在一點點的歸於平靜,這個時候醜妹方意識到了什麽,嚇得大喊大叫,喊了半天而他仍舊沒有出來,醜妹突然大哭起來,並撲過去準備撈他,可是水已經太深,朝前一撲,就摔了進去,咕嘟嘟灌了幾口水,本是打算死的,不知為何此時卻拚命掙紮,正感覺自己求生無望時,身子給人托了起來,最後浮出水麵。


    就知道是張三郎,他沒死,還抱著自己朝岸上狂奔,醜妹此時方明白,方才他又是在算計自己,畢竟他能夠潛入河底摸魚,水性一定好的不得了。


    上了岸,醜妹哇哇的吐了些水,舒服了些,扭頭看張三郎:“你又耍我。”


    張三郎道:“我沒耍你,我隻是不想你死。”


    下麵的話他雖然沒說,醜妹也知道,他一定是因為喜歡自己,可醜妹無法相信:“我這麽醜,我不信你真會喜歡我。”


    張三郎起誓賭咒:“我真喜歡你,或許我看中緣分吧,你說這長的一條河,你跳河偏偏能砸到我,隻能說明隻是老天給我們的緣分。”


    醜妹淒然一笑:“今晚的事確實有些奇怪,你覺著這是我們的緣分,所以才會喜歡我,可一旦麵對我日子長了,你就會厭倦並厭惡。”


    張三郎琢磨下,靈機一動:“不如這樣,我們先試著過一段日子,假如那額個時候我厭惡你了,你再死,假如那個時候我仍然喜歡你,你就真正跟我過日子並為我生兒育女。”


    醜妹抱膝坐著,想啊想。


    張三郎又道:“你看如果你死了,你爹娘會為此內疚的,感覺是他們逼死了你,你也不忍心對麽。”


    醜妹心裏咯噔一下,是想到了曹天霸,假如自己真的死了,以曹天霸的聰明,一定明白自己緣何而死,是為了成全他和玉貞,曹天霸脾氣大性子粗,但非常善良,他豈止內疚,會非常難過,也說不定一輩子為此耿耿於懷,成為他一輩子的陰影,自己豈不是好心辦成事。


    心底豁然開朗,對張三郎道:“雖然咱們兩個拜了天地,但我不想這麽偷偷摸摸的出嫁,我要你把我明媒正娶。”


    思量假如自己嫁人了,同曹天霸的婚約,也就不了了之,如此才是真正成全了曹天霸和玉貞。


    張三郎見自己終於說服了她,非常高興,可是轉瞬就情緒低落:“對不住,我隻有五兩銀子,怕是請媒人都不夠,哪裏有銀子辦喜酒呢。”


    醜妹道:“你沒有銀子,我有。”


    張三郎懵裏懵懂:“你有銀子?”


    忽然想起什麽:“是不是那個老財主給你的聘禮?那個咱不能要,趕緊還給人家。”


    醜妹道:“哎呀剛剛那些話都說是誆你的,我爹娘沒有把我賣給什麽財主,實話告訴你吧,我其實是曹大人身邊的人。”


    張三郎問:“曹大人?協領曹大人?”


    醜妹點頭:“對。”


    張三郎傻了似的:“你竟然是曹大人身邊的人,你是他的侍妾?”


    看醜妹穿著打扮不像是已婚女子,所以隻能這樣推測。


    醜妹扭頭瞪了一眼:“什麽侍妾,我隻是曹大人身邊的……”


    想自己跟曹天霸的關係還真複雜,在老狼山時,曹天霸是大當家,她是第十九把交椅,按理是兄弟關係,曹天霸也當她是妹妹般對待,後來下山開了鏢局,曹天霸是總鏢頭,並把她做義妹留在了身邊,後來曹天霸出事,為了不連累玉貞,曹天霸跟她許下了婚約,所以她到底是曹天霸的什麽人,自己都不清楚,於是歸到最開始的關係:“我是曹大人的義妹。”


    張三郎聽說她是曹天霸的義妹,簡直目瞪口呆:“你是曹大人的義妹?”


    醜妹點頭:“嗯,算是吧。”


    張三郎突然道:“你是曹大人的義妹,我可配不上你。”


    醜妹一驚:“你想反悔?”


    張三郎道:“不是我想反悔,而是我家窮,我自己也沒本事,我根本配不上你,所以咱們倆的事還是算了吧,反正也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算數的。”


    醜妹正為自己能夠解脫而高興,以為嫁了人便是真正幫了曹天霸,見他抵賴不肯認賬,突然哭了:“還以為真是什麽緣分,是老天指給我的緣分,還以為你不會嫌棄我貌醜呢,原來你是這麽膽小如鼠,曹大人又怎麽了,即便我是皇帝的的女兒,我想嫁你,誰也阻攔不了。”


    給她一頓數落,張三郎急得直撓腦袋,最後一狠心:“你說的沒錯,即便你是皇帝的女兒,隻要你有情我有意,誰也不能阻攔,行,我明天就請媒人去提親。”


    醜妹轉憂為喜,噗嗤笑了:“說話算話。”


    張三郎一拍大腿:“決不食言。”


    醜妹道:“那好,明天一早,咱們兩個在這裏見麵,我給你拿些銀子來,然後你去請媒人。”


    張三郎擺手:“我是個大男人,怎麽能用你的銀子。”


    醜妹道:“可你沒銀子,怎麽請媒人?”


    張三郎沉默不語,忽然笑了:“你放心,我有辦法。”


    醜妹有些擔心:“一夜之間,你有什麽辦法?哎呀,你難道想去偷?”


    張三郎道:“當然不是,我如果能幹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我就不會窮了,也不會白天做苦力晚上下河摸魚去賣,總之我有法子,你好好等著我,記住,再不能有想死的念頭。”


    事情得以圓滿解決,幹嘛還死呢,醜妹點頭:“放心,我不會死的。”


    一聲鷓鴣的啼叫,更顯得野外的空曠也幽靜,想著出來這麽久,一旦曹天霸回府有事找不見自己,會擔心的,於是道:“咱們回去吧。”


    張三郎喜滋滋的應了,拿起自己的背簍,裏麵有幾條魚。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就進了鎮子,張三郎一直把醜妹送到協領府,必須分開了,他依依不舍:“你千萬等著我。”


    醜妹乖巧的點頭:“嗯。”


    轉身想走,張三郎喊:“等等!”


    醜妹真怕他變卦,憂心的問:“幹哈?”


    張三郎舉著背簍:“這魚,你拿回去吃,味道沒鮮美的。”


    醜妹也不客氣,接過背簍道:“你自己保重。”


    張三郎使勁點頭:“我以後會更加保重自己的,因為我有娘子需要我養活。”


    說完帶著傻氣的一笑,那笑充滿了真誠。


    醜妹心裏一軟,鼻子一酸,差點落淚,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單相思的喜歡曹天霸,心中的苦楚大於歡喜,原來給人喜歡才是這麽的美好和驕傲,所以決定從今晚開始,再不會自輕自賤,再也不會羨慕別的女人,因為自己也有人喜歡,揮手向張三郎告別,然後進了協領府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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