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詢問著道路,向前行走。雖然馬不很快,李慕白也不急著走路,隻是走了兩天,就已然到了壞縣境了。又走了不遠,前麵看見蒼翠的綿不絕的山嶺。在那山嶺上麵,又有蛇一般地爬伏著的東西,那就是忽隱忽現的長城。問了問道旁的行人,據說前麵就是居庸關了。李慕白記起,早先在書上看過:“居庸疊翠”乃是燕京八景之一。現在眼前既是居庸關,想離著北京大概不遠了。於是找了個鎮市,用畢午飯,便上馬加鞭快行。走了六七裏地,天色已至正午,炎日當空,似火一般,炙得人渾身是汗。李慕白便勒住馬,慢慢地往前走去。


    過去幾個村莊,見眼前的山越走越近,路上的行人可就不多了。李慕白暗想:聽說這居庸關乃是往北京去的要道,怎會路上沒有甚麽行人呢?又想:也許是因為天熱,這正午的時候,行路的客人們,都找了涼快的地方歇下了,所以這時路上沒有甚麽行人。正在想著,忽聽一陣串鈴的響聲,從那麥浪上淅瀝地灑了過來。李慕白心裏很驚訝,催馬走了幾步,到了一股岔口,往北一看隻見由那裏來了幾輛騾車,騾子上全都掛著鈴鐺,車上插著紅邊黃地的鏢旗,旗上也係著鈴鐺,因此鈴聲亂響,越走得近了就越覺得噪耳。李慕白一見鏢車,不由駐馬觀看,隻見那幾輛車來到臨近,車上鏢旗寫著是“延慶全興鏢店”;另有一根白布長旗,上寫“神槍楊健堂”。


    頭一輛車上坐著兩個人,跨車轅的有四十來歲,身材很健壯;車裏坐著是個瘦子,有兩撇小胡子,全都穿著黑暑涼綢的短褲褂,戴著草帽,手裏拿看扇子;後麵車上坐著幾個人,都穿夏布小褂,拿著團扇,像是件大買賣的商人。


    李慕白看了,心裏就想看:看這樣子一定是很有名的鏢車了,隻不曉得哪一個是神槍楊健堂。當下自己策馬走開,那幾輛鏢車就在後麵跟著,仿佛也是出居庸關的。李慕白就在這鈴聲亂響之下,往前走了不遠,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道:“前麵的那個人,你上哪兒去呀?”


    李慕白在馬上回過頭去,見是那個四十來歲,身材健壯的人,跨著車轅對自己-話。李慕白就等著他那輛車過來,把馬跟著他那匹騾子相並著走。李慕白就說:“我是到北京去的,你們哪一位是楊大鏢頭?”那人說:“我們掌櫃子沒跟著,這是一股熟路,就是我們一個人不跟著,隻叫趕車的趕著騾子;隻要有我們的鏢旗,就是半夜裏走,也敢保沒有一點舛錯,要不怎麽會叫字號呢!”說著臉上現出驕傲的笑色。


    車裏那個瘦子又向李慕白問道:“你是遠處來的吧?你的膽子真不小!一個人就敢起這兒過居庸關上北京去?”李慕白一聽這話,不禁覺得驚異,說道:“這有甚麽不敢走。這麽平坦的大道,一天不知要有多少人行走呢?”那瘦子一麵在車裏揮著扇子,一麵笑著說:“每天從這裏走的人倒不少;


    可是人幫客人非得有鏢店保著,小客人也得湊個四五十人才敢過山進關。像你這孤身客人,幸虧遇見我們,跟著我們走還沒錯;要不然不但你的行李馬匹都得被劫,碰巧連命也得饒上!”那跨車轅的人也說:“實在,你一個人走真危險!你就跟著我們走,隻當你也是我們鏢店裏的夥計就得了!”


    李慕白一聽,雖然明知道這兩個保鏢的人是一番好意,但是自己的心裏仿佛覺得是一種侮辱似的,暗道:神槍楊健堂又是個怎樣的人?我李慕白何必藉著他的名字,保我的平安呢?於是就傲然說:“這倒不必,我既然一個人敢走這條山路,我自然不怕甚麽山賊;他們不劫我便罷,倘敢劫我,那我非得把他們賊子賊孫全都殺盡了不可!”說著,微笑著拍著鞍下的寶劍,說:“這就是給我保鏢的!”-


    淺瞪係牧礁霰o詰模一聽李慕白這話,不由都怔了。那跨車轅的人問道:“朋友,你貴姓大名,一向在哪個鏢店裏作生意?”李慕白笑著答道:“我叫李慕白,我不是保鏢的,我隻是會使幾手寶劍。”


    那兩人一聽,李慕白這個名字,他們在江湖上並沒聽說過,便不禁有些瞧不起他,說道:“朋友,我勸你趁早兒別逞強,先得打聽打聽那居庸關山上的寨主是甚麽人物?不用說閣下,就是我們的掌櫃子柙槍楊三爺,也不能得罪他!”


    李慕白問道:“你告訴我,居庸關上的賊首,叫甚麽名字?”


    跨車轅的人說:“你在這裏千萬別這麽賊呀賊呀地亂說;倘若被人聽見,連我們都受連累。那居庸關山上的寨主,名喚賽呂布魏鳳翔,原是北京城最有名的鏢頭。一口寶劍,一枝畫載,天下無敵。


    因為在北京得罪了瘦彌陀黃四爺,二人比武三次,不分勝敗。後來黃四爺請出來世襲安定侯銀槍將軍邱廣超,兩個人才把魏鳳翔打敗。魏鳳翔一怒,他才來到居庸關山。因為他是鏢行出身,所以決不打劫鏢車;他占山為王的意思,就是因為黃四爺在口外有買賣;黃四爺手下的人若想出入居庸關,那他是非劫不可!”


    李慕白笑道:“這口氣可真賭得厲害;因為與人比武敗了,就不惜落草為寇。我再打聽打聽,這個黃四爺又是何許人物?那個姓邱的,一個侯爺為甚麽要幫助他?”


    跨車轅的人說:“大概你這是頭一次到北京去吧?要不然你怎麽連北京城這麽有名的兩位好漢,全都不曉得呢?我告訴你,黃四爺名叫黃驥北,是聞名的外館黃家,專作蒙古買賣,在張家口、歸化城,全都開著許多大買賣。黃四爺家大業大,本人的武藝又極為高強,慣使一對護手雙釣,除了魏鳳翔之外他沒遇見過對手。他生性好佛,時常拿出許多錢來修廟、放齋、舍粥、舍錢、舍棉衣,因此人呼他為瘦彌陀。那邱廣超是世襲安定侯邱立德的大少爺,他的府就在西域北清沿。雖是個公子哥兒,可是自幼學得通身武藝,一杆銀槍真賽過當年的趙子龍。有人說他比黃四爺的武藝還強得多呢;可是他們兩人沒比過武,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將來到了北京就知道了,這二人在北京真是頭一等有名的人物!”


    這些話在李慕白真是聞所未聞,心裏十分高興。暗想,我到了北京,若沒事時,倒可以會會這兩個人,看他們到底是怎樣的人物?當下他又問那兩個人,說:“咱們談了半天,我請教你們三位貴姓?”


    那跨車轅的人說:“不敢當,我姓孫行七,外號叫鐵腦袋;這是我的盟弟賽悟空劉五。我們都是滄州人,一向在延慶幫柙槍楊三爺保鏢。”


    李慕白問說:“你們楊三爺的武藝也不錯吧?”孫七詫異道:“你連楊三爺也不知道:我問你,你是哪兒的人呀?”李慕白笑著答道:“我是南直隸人。”


    孫七說:“就是南直隸的人,也應當曉得楊三爺的大名。楊三爺是順天府直隸省頭頂有名的鏢頭,那一杆神槍,不要說別人,就是銀槍邱小侯爺的槍法,還有許多跟楊三爺學來的呢。”李慕白聽罷,點了點頭,心想:怎麽這些人都講究使槍呢?若有甚麽神劍、銀劍將軍,我倒可以跟他們比一比。


    當下談著話,車馬往前走去。那孫七、劉五這時十分謹慎地囑告李慕白說:“朋友,現在可快到-佑構亓耍你可留點神;要不然回頭真遇見了賽呂布魏鳳翔,你把他給得罪了,他要是跟你為難,我們可誰也幫不了你!”李慕白微笑道:“你們二位放心吧,我就是出了甚麽事,也不能叫你們二位跟著受累。”一麵說一麵往前走。眼看就進了山路子,此時連長城上的垛口都看得很清楚了。李慕白看了山勢的雄險,長城的偉大,不禁想到當年修造長城的艱難勞苦。


    又走了不遠,就見後麵的幾輛車全都停住了。鐵腦袋孫七趕緊也叫車停住。李慕白撥過馬往後去看,隻見後麵來了五個人,全都穿著短汗褂,敞著胸。有兩個戴草帽的,那三個人就拿手中包著頭,手裏全都拿著刀。李慕白就知道這一定是那賽呂布魏鳳翔手下的強盜。此時就兒孫七、劉五二人跳下車來,走過去,一齊向那五個強盜含笑抱拳,說:“你們幾位是魏二爺那裏的嗎?”一個強盜就說:“不錯,你們是哪家鏢店的?”孫七說:“我們是延慶神槍楊三爺那裏的,兄弟名叫鐵腦袋孫七。”


    那五個強盜聽了,也一齊抱拳,說:“原來是柙槍楊三爺那裏的,那麽就請賞一張名帖過去吧。”孫七到車裏拿了一張名帖,交給那為首的強盜,說道:“請幾位老兄把名帖呈給魏二爺,並說我們楊三爺問他好。”那強盜接過名帖,便點頭說:“交給我們吧,你們就請吧!”說話時一眼看到李慕白,便以為也是神槍楊健堂手下的鏢頭。他們也不細問,便拱了拱手,一齊提刀回身走去。


    他們才走了幾步,這裏孫七、劉五剛要上車;這時候李慕白已經下了馬,由鞍下抽出劍來,趕過去喝一聲:“站住!”前麵的五個賊人嚇了一跳,趕緊回身去看,李慕白就冷笑著說道:“你們幾個人還沒有跟我要名帖呢:怎麽就走了!”那五個人全都覺得詫異,為首的說道:“你不也是楊三爺手下的嗎?”李慕白搖頭說:“我向來就不認得甚麽楊三爺,我姓李,我叫李大爺。”


    孫七、劉五一看李慕白要闖禍了,便嚇得嚷著說:“我們不認得他,是剛才在路上遇見的,他不是我們鏢店裏的人!”李慕白說:“對了!我李慕白是堂堂好漢,決不能仰仗你們楊三爺的名字叫強盜故我出關。現在我說明白了,你們這夥強盜愛打愛劫就上前來吧,隻要能敵得住我這口寶劍!”


    五個強盜氣得全都潑口大罵,並說道:“既然你不是楊三爺手下的,我們就不能饒你。來,你先把寶劍扔下,把馬跟行李給我們。”說時提著刀一齊奔過李慕白來。李慕白卻微微冷笑,把寶劍揚起,同那為首的強盜砍去;那強盜趕緊用刀把劍架住,說道:“喝!你還敢動手我死嗎?”說著五口


    刀一齊奔向李慕白砍來。


    李慕白的寶劍東砍西刺,不一會就刺倒了兩個人。那三人更不是李慕白的對手了,又戰了幾合,那三個強盜簡直沒法招架了,就一齊轉身,撒腿就跑。李慕白追過去,又砍倒了一個人;便向那兩個逃走的賊人說:“你們去把那賽呂布魏鳳翔找來。你告訴他,我在居庸關口等著他;他要不服氣,叫他趕緊到那裏找我去。”說著,又去看那躺在地下受傷的三個強盜。隻見有一個傷勢太重,已然暈將過去;那兩個一麵疼得哼哼唉唉、一麵向李慕白求饒。


    李慕白說:“我也不要你們的性命。不過你們這夥賊人平日作惡多端,也應當今天叫你們吃些苦頭。你聽明白了沒有?我叫李慕白,與那神槍楊健堂無關。現在我到居庸關口去,在那裏等一會。賽呂布若打算報仇,就叫他趕快到那裏找我去;若是遲了,我可就走了。”說著牽過馬來,收起寶劍,上馬揚鞭走去。


    此時,那孫七、劉五看見李慕白在這裏傷了人,闖了禍。他們嚇得趕緊催著那幾輛車,鈴聲雜-遙飛快地逃走了。


    李慕白不慌不忙地騎著馬,少時就來到居庸關口。因想要等一等那賽呂布魏鳳翔,便在關口鎮上找了一家茶館,喝茶歇息。一麵暗想:這居庸關乃是由北京往口外去的要道,豈容有像魏鳳翔這樣的強悍匪人在此盤據?不知這裏的官兵為甚麽不管?喝了幾碗茶之後,也不見那魏鳳翔和山上的賊人找來。心說:也許他們曉得我李慕白不是好惹的,不敢找我來了,那我又何必再在這裏傻等他們?於是便付了茶資,上馬順大道往東南走去。


    越走天越熱,路上的人越多。此時,天上遮滿了烏黑的雲氣,悶得人身上更覺難受;少時天上轆轆地響起雷來,路上的人全都亂跑,喊著說要下雨。李慕白身邊也沒帶甚麽油布衣服,也就加緊催馬。走下不到十幾裏地,天空越發陰沉,雷聲越發響亮,路上一個行人車馬也沒有了,接著就有很大的雨點打在李慕白的草帽上。此時前後看不見村鎮,隻得冒雨催馬前行。五月天氣的雨隻要一下,就下得很大。雨絲像箭一般地把馬身上和李慕白身上滿淋得是水,草帽簷上也像瀑布似地流下水來。四下看去,隻見禾麥搖動,霧氣茫茫;雨聲和田禾的搖曳聲攪在一起,如同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鑼鼓。道旁的小溪裏的水都溢到岸上來,地上的泥濘有二寸多深,馬蹄隻要陷在裏麵就不容易再拔出。


    李慕白一麵拿手巾擦著臉上的水,一麵用鞭子拍馬,心裏卻說:糟了!這麽大的雨,要是找不著一個宿處,那可怎麽辦呢!自己坐下的這匹馬,本來是花了四十幾兩銀子買來的,又老又瘦,由冀州到宣化府那一條長路上,本來就快把這匹馬累死了;何況如今由宣化府往北京來,這條路是又遠,山路又多,十分地難行呢?


    大雨之下,李慕白害怕把馬滑倒,自己摔一身泥倒不要緊;若是馬摔壞了起不來,那才更糟了。


    遂隻得冒著雨慢慢向前行走,身上雖已被雨淋濕,但倒覺得分外涼爽。走了半天,兩才住了些,可是天色也快黑了,好容易才看見前麵有一座城市。於是放下了心,就慢慢走近城市,在城外找了一家店房,先叫店夥把馬牽到棚下去喂草料。


    李慕白進到屋內,把渾身上下的衣褲、襪子全都脫下,擰了一地的水;然後換上幹衣服,就坐在炕頭上。叫店夥給沏一壺茶來,喝了幾口茶,心中方覺得痛快些。這時店夥把油燈點上,然後又問李慕白吃甚麽飯,李慕白說:“燒一盤豆腐,拿幾個饅頭來就成了。”又問:“你們這是甚麽地方?離北京還有多遠?”那店夥說:“我們這裏是沙河城。你要上北京,馬快一點,一天也就趕到了。”李慕白一聽距離北京隻要一天的路程,就放了心。暗道:走了這許多日,才算到了北京;恐怕我的表叔都等急了,他哪裏知道我在路上管了一件閑事呢?因此又不禁想起俞秀蓮姑娘,就仿佛眼看那嬌美秀麗而略帶憂鬱的麵容正在那裏啼哭呢。


    呆呆地想了半天,店夥把菜和饅頭給他送來他都不知道。後來店夥問他還要甚麽不要,李慕白才明白過來,一麵搖頭說:“不要甚麽了。”一麵拿起筷子來吃飯,一麵卻自責道:我怎麽又犯了癡病?我雖對俞秀蓮有情,但她與我卻無緣,我這樣時常地為她失魂散魄,不但失了我的品行,並且也足以消磨了誌氣,還是把一些煩絲情網用利劍斬斷吧。


    少時,吃畢飯,便關好門,在炕上靜臥,聽得窗外依然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故意逗人的愁思。李慕白歎了一口氣便吹燈睡去。次日,他忽被外麵一陣吵鬧的聲音攪醒-


    14齟菩矍嚳娼禱戟從今憔悴壯士困窮途李慕白夢中驚醒,一看窗紙已然發白,也聽不見雨聲,隻有幾個人在院中吵鬧。聽有一個啞嗓子的人怒聲問:“我問你們這裏昨天來了一個姓李的沒有?”又聽是店夥的聲音說道:“我們這裏,一天來來往往的客人多極了,我們哪裏記得清誰姓張、誰姓李呀?”又聽得那啞嗓子的人罵道:“混蛋!我沒跟你說嗎?這姓李約有二十來歲,騎著一匹馬,帶著寶劍。”店夥卻說:“我們這兒沒有拿看寶劍的客人。”又轉右許多人在旁邊說:“既然這裏沒有住看甚麽姓李的客人,你就到旁的店裏找去吧!”


    那啞嗓的人說:“旁的店裏都沒有,其實你們這裏沒有這個人也不要緊。不過你這個當夥計的不能這麽說話,大清早晨的我是不願意惹氣,要不然我真給你一刀!”那店夥冷笑道:“你憑甚麽給我一刀呢?你是強盜也不能這麽不講理呀!”李慕白曉得必是那賽呂布找自己來了,心說:這強盜膽子真不小,敢到這地方來!遂就把門開了,挺著胸出去,高聲問道:“甚麽事?是找我的嗎?”


    這地院中站著的四個夥計和本店住著的十幾個客人和來此找李慕白的三個人都吃了一驚,他們把目光齊都集中在李慕白的身上。李慕白也仔細打量那三個賊人。隻見為首的是身穿青洋縐長衫,大鬆辮,年有二十七八歲,高身材,紫黑臉膛,大概此人就是那個居庸關上的強盜賽呂布魏鳳翔。後麵跟著兩個人全都是藍布褲褂,一身泥水,盤著辮子,倒都很像山賊的樣子。其中一個提著一口刀、一口劍。


    那身穿青洋縐長衫的人看了看李慕白,便走上前來問道:“你就姓李嗎?”李慕白毫無懼色,就點頭說:“不錯,我姓李,我叫李慕白;在居庸關上殺傷三個強盜的,那就是我。”那人微點頭說:“好,原來你就是李慕白。你殺傷人的事我不管,我隻聽說你這個人很高傲;我現在找你來,就是為要請教你!”李慕白笑了說:“你說我高傲,我倒不覺得我怎麽高傲;若講比武,那我也可奉陪。不過你須先通出名姓來,我不能跟無名小輩比武。”


    那對麵的人怔了一怔,剛要想個別的名字,李慕白就說:“你放心,我不是吃公家飯的,我不能為官家捉賊。我就問你吧,你是姓魏不是?”魏鳳翔咬著牙說:“不錯,我就姓魏。”李慕白笑道:“好了,你把你的方天晝戟取來,我回屋去拿寶劍。這個院子也很寬,咱們就在這院裏較量較量。”


    原來那魏鳳翔還有兩個手下的人在店房外等著,給他牽著馬拿著畫戟。當下魏鳳翔一麵叫人去把戟取來,一麵向四幹抱拳,說著:“眾位朋友,我姓魏。今天找這李慕白來,也非是有甚麽仇恨。不過是因為他這個人太是驕傲,在江湖上說了許多大話,我聽著氣忿不平,所以才來找他較量較量!”


    一些客人聽了,有的本來要走,現在也不走了,站在台階上,等看看二人比武。店裏的掌櫃的和小夥計卻過來把魏鳳翔攔住,說:“你們別在我們店裏比武呀,門口也很寬敞,你們到那裏愛怎麽打怎麽打!”魏鳳翔推了店掌櫃子一把,臉上帶著凶惡之色,說道:“你放心,決出不了人命!”-


    聳崩钅槳鬃約夯渙碩桃攏由屋內提著寶劍走出來;魏鳳翔也被起了衣襟,他手下的人把畫戟遞在他的手裏。李慕白就上前問道:“姓魏的,你現在是打算拚命,還是打算比武?要拚命咱們還是到外麵去,犯不上帶累人家店。”店夥在旁說:“對,對,李大爺說的這話聖明。你們還是上外頭打去吧!”


    魏鳳翔搖頭說:“不用,外麵地上淨是泥,施展不開。”遂向李慕白道:“咱們兩人沒有甚麽不共戴天之仇,用不著拚命,還是比武好了。我若贏了你,你要當著眾人給我嗑一個頭;要不然你得跟著我走,由我發落。”李慕白說:“我若贏了你,你可也照樣給我嗑頭?”魏鳳翔氣得臉上越發紫紅,說道:“那是自然!”說時,把手中的畫戟一晃,直向李慕白的前胸刺來!


    李慕白用寶劍一磕,將魏鳳翔的畫戟撥開,聳身一劍砍去;魏鳳翔閃開身,把戟向著李慕白前胸亂點;李慕白隻用劍去磕,忽然魏鳳翔的招數改變,把戟向李慕白的咽喉,惡狠狠刺去。李慕白閃開,寶劍順著他的戟杆削去;魏鳳翔趕緊退後兩步,把戟抽回。李慕白撲奔過去,揮劍就刺;魏鳳翔左閃右躲,雖然寶劍挨不著他的身上,但他的戟卻緩不過手來。


    旁邊看熱鬧的人見李慕白快要勝了,全都大聲喝采。此時,忽見魏鳳翔用戟把李慕白的寶劍架住,說道:“先別動手!”李慕白收住劍勢,問道:“你認輸了嗎?”魏鳳翔喘了兩口氣說:“勝敗未分,我憑甚麽認輸?不過這院子太小,旁邊看著的人又多;我恐怕傷了別人,戟掄不開,我打算換寶劍使用。你敢跟我劍對劍地比武嗎?”李慕白笑道:“你外號叫賽呂布,你使戟我且不怕你;你若換了寶劍,我更得贏你了。你自己斟酌著,揀你那拿手的兵刃去使。”


    魏鳳翔氣忿忿地把戟一扔;他手下的人把寶劍遞給他。魏鳳翔掄劍向李慕白就剁,李慕白也用劍相迎。當時兩口寒光,上下飛舞;二人全都身手敏捷,左右躲閃,前後進逼;劍和劍磕在一起,鏗然作響,有如龍吟虎嘯之聲。


    二人往返三十餘回合,並不分勝敗。旁邊看著的人,有的為李慕白擔心,有的為魏鳳翔吊膽,全都看得呆了。見二人越殺越凶,越逼越近;就忽見李慕白的寶劍一晃,那魏鳳翔立刻跳到一旁;他的左臂上立刻流下鮮血來,他的手下的人趕緊上前把他攙扶住。李慕白也收住劍勢,傲然地向魏鳳翔笑道:“現在你還不認輸嗎?”


    魏鳳翔此時連羞帶氣,那張紫黑色的臉越發難看。他忽然大叫一聲,扔下劍,暈將過去,幸被兩個人攙扶著沒有倒在地上。李慕白冷笑耆道:“你不用裝死。告訴你,我用不看你給我磕頭;像你這樣的本領,還得投師再練幾年去!”剛才那店房的掌櫃的和夥計,因為看魏鳳翔的來勢太凶,還不敢怎樣惹他。現在見他被李慕白砍傷了,就齊都變了臉,罵那兩個跟著魏鳳翔的人說:“還不趕緊把他抬走,非得等著他死在我們這兒是怎麽看?”旁邊有客人說:“傷倒不重,他是怕磕頭,所以才裝死。”有一個店夥就罵:“像這樣的本事,還出來泄甚麽氣!”


    此時那兩個小強盜已把賽呂布魏鳳翔給抬出店門去。隨後又進來一個小強盜,撿起那杆畫戟和那口寶劍;然後又問李慕白是幹甚麽的,在哪裏住家。李慕白還沒答言,幾個店夥和幾個客人上前連踢帶罵,就把那個強盜趕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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