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微臉上的小女兒姿態瞬間收起,向後退一步,一直放在後背的右手放下,眼底深深地擔憂散去,她又回到之前那副淡然冷漠的神情,輕聲說道:“小姐,沒受傷吧?!”


    她實在是擔心雲玨的安危,當年雲玨在劍南的傷勢眼中,無微也在場,多年的休養隻能是沒有落下什麽病根,但身體始終是存在隱患,這些年漢中也陸陸續續地請了名醫尋脈,蘇嬤嬤的藥理調理著。


    看著眼前三人的神情,雲玨無奈地聳肩道:“讓你們在這,不是來關心這種事的。”


    楚帥頷首,趕快讓尋了一處稍顯幹淨的石頭,雲玨多日駕馬,怕是身子十分勞累,趕緊坐下來休息一二。


    撇了撇坡麵上的三千精兵,隻在她們出現那一刻有所騷動,現在又重新整頓分隊,待戰等令,帶頭指揮的行軍指揮做的很好。


    雲玨心中對此很滿意,看來唐坦和楚帥他們在漢中的情況越發的好了,揚起揮袖,楚帥、陳凡、無微都上前走到雲玨的麵前,阿珠在身側跟上,站立在無微的身旁,二人眼神交流,她們也許久未見了。


    瞧著這一幕,雲玨的嘴角也輕輕上揚。


    “漢中,什麽情況?!”雲玨道。漢中如今應該是又唐坦領命指揮,但一路上雲玨都說不準又什麽意外發生,從楚帥口中探聽一些及時的消息。


    楚帥許久未見過雲玨了,應該說自從他領命去駐守義城和門關,除了必要的戰況匯報,他就幾乎沒怎麽見過她,眼前看著這名當初收他入漢中的女子,心中感觸頗深。


    楚帥快速將唐坦臨出發前的話,帶給她:“洛陽那邊部署一切就緒,指待你的動作一開始,那邊的行動立刻跟上。”


    “眼下折言不在洛陽城,我們從河西一道,可以直入洛陽,拿下嘉峪關。”楚帥緊接著又說道,為了順利拿下這一局,雲玨等人是煞費苦心。


    洛陽那,她同郭燁設了局,後院失火,折言不是打算掐住他們的脖子麽......大家最好可以一起完蛋。


    光吃虧,不是雲玨的在這道路上生存的道理,她非要撤下折言的這層肉,嘉峪關口,折言怕是要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了!雲玨在心底冷笑。


    “我的情況基本上暴露了,折言很快確定我的位置,我們立刻去青州邊,跟我大哥匯合。”雲玨將自己一路上的情況同楚帥等人說了一番,春汛壓倒了山體、泥土滑坡,她不得不的繞道而行。


    與荊南劉典的一戰,讓折言察覺到了,陸陸續續地有埋伏和追兵,收拾人和清理痕跡藍給了不少時間。


    此外,郭廷那邊的情形是雲玨和郭燁最深的一步行動,雲玨寧願暴露自己的行經路線,也要轉移折言的視線,多處進攻,折言才不會輕易看穿她的舉動。


    說完要事,雲玨又同楚帥說了說漢中的瑣事,她舅母如今在漢中生活的情況,畢竟郭燁一早就猜到會是如今的場景,很早的時候就派人將昌北侯府的嫡係一同送往漢中。隻不過雲玨近年不在漢中,並未及時見過他們。


    雲玨也是很想念的。


    頓首,楚帥向雲玨匯報了近幾日得到的消息,尤其是折言手下的人員調動情況:“雲主,折言雖然不在洛陽,但自從上次郭燁的行蹤消失後,折言的位置便也不見了,而楚郡和泰湖兩地的軍事調動頻繁,出兵下江南。”


    這個消息是個信息流動,不知道目的、不知道結果,很難說其中有什麽計謀。這也正常,在他的地盤上他想搞出一朵花,都不稀奇。


    自己的人很難深入他腹地去找尋他,郭燁玩失蹤,折言更簡單。


    雲玨右手托腮,出神思考。壓著個手背,倒顯得有種女孩子家的天真模樣,露在楚帥等人的麵前,與當初的少女狀態相近,很少見的樣子。


    幾人互相對視,沉默不語,他們還蠻喜歡雲玨這個姿態的。


    想著楚帥口中的消息,調兵下南邊,不會是知道李熠正在那做埋伏吧?!


    雲玨心底有些不確定,李熠會跟她聯手這誰都能猜到,隻不過李熠選擇南邊,如同她選擇嘉峪關口一樣,隻有真正的決戰才能讓對手應接不暇,要打就要認認真真的打。


    糊弄兩下的耍貓貓,根本壓不住折言的,隻有砍斷他的手腳,燒了他們家的房子,才是正確的挑釁和威脅。


    這個信息不大不小,剛剛好讓雲玨留意。她朝著楚帥往下問道,既然說了這個,楚帥必然不會局限於這一步,放後多走一步才是楚帥的做事風格。


    “南邊,有什麽大事?”雲玨倒是沒怎麽留意南邊,畢竟那邊她不熟悉,從年幼成長軌跡,雲玨都是一直待在北方,連多年後的擇選漢中也是落地北方,南方一些於他而言都不是太熟悉,唯一一次大動就是黔中、然後去了劍南。


    楚帥一早就打聽了消息,這種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他回想了一下,整理、組織語言說道:“去年冬天大寒大雪,倭寇人死了不少,在海路登岸口駐兵,可能在夏初發起衝鋒。”


    “江南今年大豐收,折言今年的糧餉、軍餉恐怕很充足。”這句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神情黯然,陳凡垂目,他深深知曉江南豐收意味著什麽。


    雲玨聽到楚帥這麽說,心中也是忍不住歎口氣,江南實在是個好地方啊。漢中的人口基數擴大、戰亂征伐,這一次結束,很難再維持大型的戰亂儲備。


    忽然,雲玨在心裏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著:“希望那個,李熠能夠吞下江南,然後再分給她一半就好了。”太多了,她怕李熠會一劍戳死她。


    不知何時開始,李熠在雲玨的心中占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看眼下的情形讓她忍不住想要期待那個男人的成功,然後,成功之後,她又能怎樣賴上李熠,好讓漢中偷個半日閑。


    算了,雲玨在心底輕輕搖搖頭,在攻城略地這一點上,還是不要祈求他人的幫助。


    停頓了一息,楚帥看了雲玨一眼,才開的口:“平陽趙牧病死了,將平陽交給其胞弟趙歡執掌,沐雲玥離開了平陽。”


    咦!


    雲玨有點驚奇,這個信息可謂是來的很不湊巧,這麽關鍵的時刻,各地勢力怕是都在看著她與折言這兩方,生怕會錯過精彩的大戲,少了日後談資。


    這個時候,趙牧竟然病死了?!


    雖然之前他病重的消息傳出來,許多人並不相信,畢竟趙牧將平陽管理的很好,倒不像是這麽容易會病死的人......如今死了,還將平陽給了。


    趙歡?!


    雲玨在心底默默地念叨這個名字,回想關於這個名字一切的訊息和過往,一個前朝的嫡皇子,在她的映像中還是很聰慧的,畢竟難得趙家的皇子,雲玨總共就記住了三位。


    挑眉,轉念一想,這人確實不錯,但趙牧可不是會善待趙歡和寧瀾的人,一個正統嫡出,隨時會高舉大旗、反攻一擊的人,趙牧應該是不會放過了。


    看來他們之中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信息存在,趙歡和寧瀾能在平陽活的好好的,如今接管平陽,定是謀劃的很辛苦啊。


    雲玨看了一眼楚帥,他剛剛說什麽......雲玥走了,離開平陽了。


    楚帥筆直地站在雲玨的身側,瞧見雲玨望向他的眼神,心中苦悶一番,嘀咕道:“他就知道,這個消息必然會讓她糾結苦惱一番,唉,看來沐雲玥是雲主一直在意的人。”楚帥一直生活偏僻的山城中,並不知道許多消息。


    跟著雲玨,領兵漢中,眼界和見識慢慢的多了起來,雲玨過往的事情一點一點的被人拿上台麵說,乃至包括她與雲玥的往事都被說書先生編成好幾個話本,來會說。


    不然這次,楚帥也不會主動請纓領命,他想讓雲玨知曉他的忠心,無論如何,他楚帥永遠會站在雲主這邊,盡管有許多人挖苦自己。


    不是老人,很難走到。


    雲玨聽到沐雲玥的名字,她離開了平陽,忠王也死了,按理說她的身份上應當是不算是忠王妃了。


    唉,雲玨又歎了口氣。


    她深知,如若不是出了什麽事,雲玥絕不會這麽幹脆的離開平陽,畢竟沐家一大家子都在那。


    ......沐家——一個雲玨都多久沒再想起來的詞匯。


    很多年了,她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她早已發誓永不再回的沐家,連沐家的人,這些年下來,她也從沒有見到過,除了雲玥時不時會送一封雲蓉的信件過來,她怕是與那個家早已沒有任何的交際了。


    回想過往在沐家生活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從一睜眼開始,那裏本該是她最安心、最舒適的環境,哪知卻成了她成長道路上的第一個血印。


    雲玨無奈地低頭,笑當初那個什麽不懂,還是少女時期的自己,曾經向往的灑脫自由的生活,如今怕是成了理想。


    捂住胸口處的心髒,雲玨神情感概,甚至有些傷感卻不悲傷,管它的呢,心還在。這麽多年,每一步都是自己選的,走出的道路是她心中堅守的。


    不變的。


    不為變化而改變自己的信念,是她所堅守的道。


    雲玨不糾結於此,她不是個會沉溺在過往的悲傷當中的人,往前走,一切都會被甩在身後,那些痛苦艱難的回憶都被她踩在腳下,成了路。


    “沐家發生了什麽事?都跟著雲玥離開平陽了?!”雲玨認真地問道。


    沐家人多,雲玥這麽迅速地離開平陽,必然發生了什麽她認知上的巨大變化,以自己對雲玥的了解,老師當年的話必然有所道理。


    “......沐家,基本沒什麽人了。”楚帥皺眉,語言稍有停頓,像是對所想到的內容有一絲奇怪的猜測和疑慮。


    嗯?!


    楚帥解答雲玨對此的疑慮,將自己打聽到的信息篩選一二,又糅雜了一點楚帥在其中的理解。


    “沐家老太太死了,沐遠懷也死了,二房下的長子也沒有活過二十,除去外嫁的女兒和有了出路的小輩,曾經的洛陽沐府,在沐雲玥的離開下,已經分崩離析。”楚帥的每處停頓恰到好處,像是故意留給了雲玨思考的時間。


    老太太的死,雲玨知道,但沐遠懷也死了.......這讓雲玨陷入了思考,那照楚帥的說法,雲玥離開平陽時,沒有帶走整個家族,甚至一個人都沒帶上。


    隻身離開。


    好像不願再與一些事務,一些人有牽連瓜葛,寧願與過往不同,自我孤寂下去。


    想到這,雲玨心中明了雲玥的部分想法,揚起下顎,雲玨望向蔚白色的天空,孤雁劃過,單調的黑色孤影朝著一望無際的白帆天際飛去,一身輕鬆,也與世孤寂。


    想到沐遠懷的死,趙歡接手平陽,一個可能的預測在雲玨的心中漸漸成樣。


    一個世人永遠不會想到,連邊都不會挨到的猜測,但在雲玨的心中卻是感慨萬分。


    雲玥,本就該是個仙。


    落了塵,難免傷及自身。


    沐家是她的牢籠,將她從一出生就教導成備受沐家操控、安排的人生,進而自己用其打造了一個更深、更加牢固的牢籠困住了自己。


    很痛苦吧,掙脫、撕碎自己一手編製的安全網,兩敗俱傷,流的血、受的傷,都是從自己身上深深劃出的痛苦。


    雲玨的眼底露出一抹悲鳴,她為雲玥感到可惜,但又感到一番欣慰。


    她抬手想遠方眺望,那隻孤單的大雁已然飛遠,無邊的白帆像是魚肚白,或許反身之後是肚皮朝上、缺點暴露,但正麵的鱗片,有時也會傷著自己、潰爛而死。


    “老師,你可以放心了。”


    雲玨朝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喃喃自語。


    崔薇或許在離開沐家之前,都在為雲玥擔憂,為雲玨惋惜。


    直到這一刻,雲玨才能同崔薇講訴,別在為雲玥擔憂,為自己惋惜。她的兩名最出色的學生,都出師了,如今是自由的大雁,心之遠方是大漠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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