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補了把好膘,秋糧下來後,大家的心徹底踏實下來。因為長江大水,外頭被淹了好些地方,聽說以許多人連吃飯都成問題。也就他們這,依山傍水,但水位也並沒有上升太多。其實,他們這一夏能釣到這麽多的魚,跟外頭發大水脫不了關係。


    雪麗麗因腿傷,夾了夾板固定,在家裏那是哪也不能去。孝文對她是又心疼又失望,別人可能不知道,但雪麗麗在她麵前嘀咕過幾次,說了每次有林福寶的時候她就能釣到魚。隱隱綽綽的,提過林福寶的好運。孝文隻當她是孩子,戲文聽多了腦子空想罷了。哪裏知道她居然能蒙心的抱著人家孩子上山,要不是巧合自家男人和其他幾個雪家男人下山,雪麗麗不僅能送了林福寶的命,還搭上人家兩個孩子的命!


    雪裏鬆回來倒沒說雪丫丫巨力的事,隻隱約提了下兩孩子僥幸逃過。孝文已經下了決心,等雪麗麗好了以後,一家嚴格管教她——既然不愛學習,那就把家裏家務給擔起來吧,忙起來,省得她有時間作妖。


    雪麗麗還不知道自己後麵的日子會怎麽樣,她現在一條腿綁了板子,另一條腿倒是好的,可行動不便。且她那日受傷,除了腿,身體其他地方也隱約被傷。腿疼,全身都疼。但她還不敢叫——雪裏鬆每日回來都冷冷的看她一眼,她頭皮都緊著,害怕自己再挨一頓揍。雖然她以前沒被揍過,但近日來看到自家奶奶身上的淤青,她不由的就發怵。


    待其他人都出門,雪麗麗才敢由著自己做出表情。她憤恨的用沒傷的那條腿踹了下旁邊的凳子:林福寶真是害死她了!


    沒人有時間留在家裏照看她,一來秋收,二來,還要趕在霜降前種上冬小麥,再點些秋菜。外頭糧食價格上漲,大家難免心焦。農村人看天吃飯,不勤勞著點,來年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說來還是新政府好,要是以前,不說天災,就是那一套捐稅也能磨掉幾層皮!


    雪家男人都將打獵暫時放下,全體上工下田去了,雪麗麗不過是斷條腿,旁邊架兩個“丫”型棍子,自己坐到馬桶上還是沒問題的。至於雪千仞,那小子自己主動說他會去找雪千言玩,絕對不去山上!比起糟心的女兒,孝文對自己小侄兒那是一百個放心的。給他揣了把地瓜幹磨牙,拍了拍他小屁股,由得他去。


    雪麗麗是以為家裏沒人才由著自己發泄的,但雪千仞回來拿孝文給他留的煮雞蛋,一個不落的全看在眼裏了。雪千仞撇撇嘴,他想和雪麗麗換下爹娘!


    趁著雪麗麗低頭不注意,雪千仞迅速跑了出去,他才懶得在家跟這個姐姐四目相對呢。


    雪千仞到的時候,林福寶已經在雪丫丫家好一會兒了。祁英是很不情願林福寶跟雪家有往來,但她也深知沒辦法阻止。以自己孫女對雪丫丫的喜歡程度,若是一男一女,她都得費老心思把林福寶攔在家裏。


    肖美娘邊洗著蘿卜,邊口中念叨著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竹坐的躺椅上鋪著床包被,雪丫丫照例躺著拿本書卡在臉上,雪千言和林福寶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跟著一起背。林福寶前世自然是上過學的,但她上學是按學校內容上的,已經改製了的教學內容。與原私塾教的很多都不同了。如今聽著傳統的入學文章,她心裏也很歡喜。


    雪千仞乖巧的坐到林福寶旁邊,睜大的雙眼懵懂的聽著,不過兩遍,他已經肖美娘教的那段背熟了!雪丫丫把書從臉上拿下來,挑眉看著這位族裏的小堂兄——這是原作裏那個不學無術的雪千仞?


    原小說裏隻說此人陰狠狡詐,但無向學之心,可此刻,這位懵懂清澈的靈魂之眼,透露出來的傻子都能看懂的向往。


    “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黃色的,宇宙形成於混沌蒙昧的狀態中。太陽正了又斜,月亮圓了又缺,星辰布滿在無邊的太空中。寒暑循環變換,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秋天收割莊稼,冬天儲藏糧食……”


    萬事自有其因,萬物自有其果,人生亦是如此,不過如是簡單的道理,卻讓人流連其間不舍其離。


    林福寶的成人心智讓她迅速理解並記住了文章,雪千言的記憶力居然也不差,最引人側目的當屬雪千仞,至於自家小孫女——那孩子早就記熟了的,好像沒什麽可比性。但肖美娘不會認為這些孩子簡單,她又七老八十,小時假自己識字開蒙時記憶有多辛苦,兄姐們記誦時是什麽樣子,她不是沒見識過。即使是風采絕倫的長姐,也遠沒有妖孽到丫丫這個程度。所以,是這個地方的原因嗎?真正的人傑地靈?


    祁英來接林福寶的時候,林福寶不好意思道:“俺奶,俺在丫丫家已經用了飯了。”


    丫丫奶奶和媽媽一個勁的勸,丫丫也糯糯的抱著自己,她一不小心,就留在雪家吃了。


    雪家人不會覺得林福寶貪饞,畢竟自家的夥食再好,林家的也不會差。聽說林家老三現在往家寄錢可不少呢。以前是配的物資,少量的餉錢,現在改製了,部隊的到一定級別也都是發工資了,但人物資配給也不少。林福寶是家中獨一無二的孫女,那受寵程度,吃食都是獨一份的。


    祁英看看雪家桌子上的豬大骨燉蘿卜、醃菜燒小腸,嘴角翹了起來:


    “這孩子,這頓飯吃的是飽食流油了啊!”


    轉而對肖美娘道:“麻煩弟妹了!”


    這話變的,由原來他嬸子變成弟妹的肖美娘搖頭笑歎:“福寶乖著呢,嫂子說什麽麻煩。”


    她避口不提飯食的問題,雪千仞抬頭看了眼肖美娘,小腦袋左右看看,見雪丫丫和雪千言沒事人一樣繼續玩,他也低頭玩了起來——中午都沒人來接他回去吃飯!孝文還在地裏呢,小秦氏嘛,做了飯菜送到地裏才不管家裏的兩個孩子,雪麗麗不會讓自己吃不到飯的,雪千仞,在他堂伯家不會吃不上飯的。


    林福寶回家提起在雪家學的《千字文》,對祁英和林保怡道:”俺爺、俺奶,丫丫奶奶厲害著呢,俺想學!“


    她去一趟雪家可難呢,每每都要跟奶奶私纏小半天,祁英懷疑道:“是聽說丫丫奶奶進過學堂,但她真的教你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好了,好了,俺知道了!”


    祁英看了眼林保怡,隻聽林保怡道:“福寶願意學,人山洪老婆願意教,去就去吧,回頭咱不虧待人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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