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蘭雖然是頭胎,但身子調理的好,又是最好的生育年齡,骨盆條件也好,上午發動,當天晚上就生了個六斤三兩的大胖小子。雪千仞都七歲多了,雪裏柏卻開心的像第一次當爹,用雪裏二的話講:“嘴咧得跟褲腰似的!”


    雪千尺沒說話,跟著堂兄在伯娘孝文的催促下洗了澡去睡覺。雪千仞卻陪著過來看熱鬧的雪丫丫、雪千仞和林福寶站在那。林福寶表示很無奈,她晚飯前就想回去了,卻被雪丫丫拽著硬是等到孩子生下來。祁英來找她,沒想到居然跟著一起看熱鬧了。邊還笑道:


    “小孩子,殺豬都敢看,這怕啥!”


    天知道林福寶根本不愛看殺豬,但她也不能掃自家奶奶的興,左右躺那生孩子慘叫的人不是她,她就陪丫丫他們再呆會兒吧!


    雪千尺的陰鬱大人可能沒發現,但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林福寶轉頭看向雪千仞,同看過去的還有雪丫丫和雪千言。麵對他們的同情,雪千仞一臉無語:


    “做什麽怪樣子?”


    “你開心?”


    雪丫丫明知故問,她就不信了,雪千仞淡然道:“無所謂高不高興!本就是那麽回事!”


    雪丫丫突然就失了旁觀的興致,對新出生的小嬰兒也失了興致。訕訕道:“天晚了,俺們先回家了!”


    雪千仞點點頭,送他們到門口。祁英見孫女要回,也不再跟人嘮。嘴上還道:“還早呢,現在回去也不得睡覺!”


    雪裏柏添了三子,每天早起晚歸第一件事就是看石小蘭,原來不做飯的人,因為不好意思總是麻煩大嫂,又怕小秦氏碎碎叨叨的,居然早起偷偷起來下麵條,老母雞湯加掛麵,幾個孩子都是從夢裏饞醒的。


    奈何起床後,麵條沒他們的份,雞湯也沒有,所有人泄氣的吃起了玉米糊糊。雪麗麗看了看雪千尺和雪千仞,一個沉默陰鬱,一個麵色如常的沉默。她心思電轉,再見孝文給雪千尺和雪千仞夾菜,心裏也不那麽酸了。她依稀記得,前世的雪千仞,本來好像是有些淘氣但還算乖巧的,隻偶爾會捉弄哥哥們和她。二叔前世續娶的也是石小蘭,但要比現在還早一年。小堂弟出生後,本就對雪千尺、雪千仞疏於照顧關心的二叔,更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三口小家上。仿佛前麵兩個兒子是別人家的一樣。別說日常了,一個月都講不到幾句話。後來,堂弟雪千仞想上學,二叔道沒錢,她爹雪裏鬆要給,二叔轉不過麵子,掏錢讓雪千仞上了學。


    但就這樣,雪千仞下學回來還要照顧小堂弟。因為雪千仞上學學費的事,雪裏柏和雪裏鬆生了芥蒂。原就有些憤世嫉俗的他,偏激的覺得大哥管得太寬。幹脆鬧著和雪裏鬆分了家。一個院子裏住著,吃飯起居卻都分得清清楚楚,雪山林隻要兩兒孝敬到位,根本就不管。


    前世的雪千仞性子有些張揚,與現在的雪千仞比起來,那真是截然不同,倒是像極了小秦氏和雪裏柏。小嬰兒本就難帶,小秦氏又壓根不管,石小蘭要下地幹活,趕回來喂奶,還要生火做飯。在雪裏柏麵前嘀咕過幾次後,雪千尺和雪千仞接過了做飯的活計,有天雪千仞正在做飯,小堂弟雪千明把自己尿濕了,雪千仞鍋上灶下的沒顧到他。石小蘭回來先是沒吱聲,等晚上孩子發熱,一頓哭。


    第二天早上,雪麗麗是被尖叫吵醒的。正在做早飯的雪千仞,被自己親爹雪裏柏,拿著灶堂的燒一半的火棍子沒頭沒臉的抽他,說他禍家!克了自己親娘不說,為了上學,害得他親爹和親大伯不和,如今還要迫害自己的親弟弟。如此,還不如他這個做爹的,親手送了他,也省得他再害更多的人!


    要不是雪裏鬆夫妻倆一個攔一個護著,雪千仞那回是真要丟了命的。但命沒丟也沒好到哪裏去!因為雪千仞被毀容了!臉上一道火條子抽打的疤,斜斜的掛在臉上,眉毛是斷的,鼻子上也有疤,但他就是一聲不吭!後來,整個人跟被鬼壓著一樣,天天陰著個臉。


    “麗麗,快吃啊,涼了嘔心!”


    孝文見女兒低頭不語,催促道。麗麗今年自從祭祖回來,整個人都變好了,變勤快了,也變文靜了,有時,也能與雲雲他們說說鬧鬧,雖然不甚親近,但到底不像以前的水火不容。這紅薯幹玉米麵稀飯,吃著還是挺香的,但紅薯這東西,不管做成什麽,隻要涼了,她覺得吃著都燒胃。


    雪麗麗恍恍惚惚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正好對上雪千仞沉靜的眼神,不知怎麽的,她居然條件反射的回了個微笑,隨即又懊惱生氣的低下頭。她怎麽衝這小人笑,他不會以為自己是在討好巴結他吧!雪千仞驚了下,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看,就見親哥莫明的看著他,兩個堂哥都笑嘻嘻的看著堂姐。所以,覺得麗麗姐變的人,不是隻有他對吧?!


    雪丫丫回去後氣都沒消,那股突來的鬱氣讓她自我懷疑。肖美娘是和孝文一起,幫著送走了接生的人後才回來的。回來時天早就漆黑了,卻見東屋還亮著油燈,悄悄推門,就看到翻書超快的雪丫丫。


    “什麽事不高興了?”


    她家小孫女有個奇怪的特點,雖然平時記憶也好,看書也比常人快,但生氣的時候看書,那是翻得更快,還記得更準。她知道這點時,也很吃驚,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是這種特性。主要雪丫丫打小生氣的頻率不多,一次是因為被林福寶夾了魚(周歲那次),一次是雪麗麗抱林福寶上山那次,還有就是她自己上山差點讓花豹把林福寶吃了那次。


    肖美娘雖然對四個孫女一個孫子盡量一視同仁,但她心裏還是偏愛著雪丫丫的,白秀英照顧的都沒她照顧的多。人啊,投入越多就越會關注,越關注就越了解,這無關敵人還是朋友。肖美娘這個祖母,對雪丫丫算是傾盡了大半心力的。


    雪丫丫將書合起來放到一邊,姐姐們都已經閉上了眼睛,她悄悄吹了燈下床,肖美娘就那麽靜靜站在那,等著小姑娘跑到她懷裏:“俺奶,男人的愛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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