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次來的時候,正好快趕上午飯飯點,今天的第二次來倒好,直接正好趕上了他們吃晚飯。


    餐廳的桌子上,坐著慕承安、慕夫人、慕辭、慕瑤四人,他們沉默的吃著晚飯。韓鳳至不在,約莫直接就是在樓上吃了。


    慕承安看見慕歡終於進來了,臉上立刻浮起了熱切的笑容:“歡歡,快過來,一起吃晚飯吧。”


    雖然慕承安摸不準慕歡此時的態度,但慕歡卻又無異於是讓慕承安驕傲的。那麽能幹的一個姑娘,是他的女兒,多有麵子啊。


    “不了。”慕歡看韓鳳至沒坐在樓下吃飯,自然不會待在這裏隔應某些人,直接說道:“我上樓去找她。”


    “鳳至還在睡覺呢,你吃完飯再去找她吧。”慕承安開口挽留她,又對著慕辭說:“阿辭,快勸勸你妹妹。”


    慕辭:“……”


    他還沒說話,慕夫人就冷淡開口:“她不請自來,阿姨沒做她的飯,她吃了,你還讓不讓我們吃了?”


    慕歡的胃口越發不好,現在吃飯也就跟吃貓食一樣,乍一聽慕夫人開口懟她,她還沒反應過來。不是,自己吃得能有多少?


    “你們做的菜沒有蔓蔓做的好吃,我還吃不下呢。”想歸想,慕歡直接回懟。


    蔓蔓?可不就是周蔓周隊長麽。如今基地的掌權者啊。沒想到還會親自下廚給慕歡做吃的……看來兩人的關係是真的很好呀。


    慕承安想拉攏慕歡,自然就不能讓慕夫人落了慕歡的麵子,於是他直接對著慕夫人說:“歡歡能吃多少?你這個做長輩的,何至於如此吝嗇小氣?”


    慕歡:“……”


    她沒興趣聽慕承安說話,直接抬腳走了。


    慕承安一句話說完後,慕歡已經沒影兒了。慕夫人冷笑了一聲,盡是嘲諷。


    慕瑤撇撇嘴,抬頭看向樓上,眼睛裏盛滿了惡意。


    ——


    慕歡上到二樓,發現韓鳳至的房門虛掩著,並沒有關上,她走過去,又扒開了一條縫,房間裏灰暗又安靜,女人滿臉疲態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韓鳳至還真在睡覺。


    慕歡想了想,便沒有去打擾她,輕手輕腳的把門給關上了。


    她就站在韓鳳至的房門口,有些無趣的盯著一旁散發著柔和光亮的壁燈看,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聽見了有人上樓的聲音。


    慕瑤看慕歡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眉梢微挑,主動開口說:“你站在那裏,在打什麽鬼主意?”


    慕歡沒想到慕瑤竟然還有膽子來挑釁她,她懶懶一笑,半個身子倚在身後的牆壁上,說:“我在打你的主意啊。慕瑤,晚上睡覺的時候當心點兒,別被什麽變異老鼠啊變異蟑螂啊給啃了,到時候感染了,可沒人幫得了你。”


    慕瑤冷笑:“與其盼著我怎麽怎麽樣,你還是管管你身後房間裏的人吧。別到時候生出個……”


    她說著,語氣頓了頓。


    慕歡微眯著眼看她:“你還挺關心韓女士的啊。”


    “你別陰陽怪氣,我說的是實話罷了。”慕瑤隻笑,越發得意的笑,似乎已經篤定了韓鳳至生出的孩子會是個“怪物”,她接著說道:“慕歡,你說你現在在京都的基地。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卻不想連自己的生母都救不了。你……嗬嗬。”


    慕歡抿了抿唇,覺得慕瑤說起話來,篤定又奇怪。


    她漫不經心的說:“沒有毫無理由的變異,我倒是懷疑,韓女士在這裏,是不是被你搞的?畢竟,這個家裏,你對她應該是最不喜歡的了吧。之前,不是還用我的消息把她給哄出去了麽?”


    “你別血口噴人!”慕瑤冷聲道。


    “我就隨口一說,你別這麽激動啊。真是你呀?”慕歡倒是笑意吟吟的問她,眼睛裏卻是一片幽冷。


    慕瑤:“……”


    她無言以對,腳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慕歡此時更加篤定慕瑤有古怪了。隻是不知,究竟是什麽事……


    慕瑤大概是沒有想到,自己沒沉住氣,忍不住來嘲諷幾句慕歡,就被慕歡察覺到了些什麽。


    慕歡決定,還是得等韓鳳至醒過來了,她再去了解了解情況。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大約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韓鳳至竟然還在睡。


    慕歡等得有些煩了,便抬腳下樓。


    下樓的時候遇見了親手端著水果上樓的慕承安,慕承安笑著看著女兒:“歡歡,鳳至醒了嗎?”


    “沒有。”慕歡冷淡的答道:“我一直站在外麵,沒有去打攪她。”


    慕承安一愣,然後說:“嗨,怎麽站在外麵呢?這麽久了,腳都站累了吧。這樣,你先去我的書房,吃吃水果,咱們父女倆這麽多年沒見,也該好好說說話不是?”


    慕歡覺得自己和他大概是沒什麽好吃的,但……她點點頭:“可以。”


    慕承安笑意更深,書房就在二樓的最裏麵,很快就領著慕歡到了書房,但他手上還端著水果,騰不開手。慕歡看了,上前一步,伸手把門給打開了。


    慕承安的書房是整個家的禁地,慕歡小時候曾經來過一次,結果被慕承安罵了個狗血淋頭。後來慕歡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卻沒想到,今天,慕承安會親自引著她來他的書房。


    這種感覺……


    慕歡心裏有一閃而過的雀躍,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書房的擺設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陳設典雅中又處處的透著低調的奢華,無一不彰顯著主人的品味。畢竟,慕家雖有些沒落,但在慕承安年輕時,也曾輝煌過。


    慕承安沒把慕歡帶到書房裏麵去,隻是在外間就停了下來。他把手裏的水果放到了茶幾上,讓慕歡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歡歡,喝不喝牛奶?爸去給你拿一杯。”


    “不用了。”慕歡隻叉了塊蘋果,小小的咬了一口後,就低垂了眸子,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氣氛似乎有些無言的尷尬,慕承安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幹巴巴的問:“歡歡,你在外麵住著習慣不習慣?”


    “習不習慣的,這麽多年也過來了。比在這裏住著好。”慕歡淡漠的說道,沒給慕承安留一丁點麵子。


    慕承安:“……”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他訕訕的笑著:“歡歡,外麵總是比不過家裏的,你還是回來住吧。你以前的房間,也都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那屋子朝向不好,曬不到太陽,我怕冷。”慕歡幹脆的拒絕。


    “你那兒還缺不缺什麽?爸讓人給你去買?”慕承安默了默,接著說。


    “我有晶核,不需要你操心。”


    慕承安:“……”他這下子是真的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氣氛終於徹底的沉寂尷尬了下來。


    慕歡將牙簽上的那塊蘋果慢條斯理的吃完,才出聲打破了這沉寂:“關於韓女士的情況,我已經了解清楚了。”


    慕承安並不知道慕歡今天已經來過這裏一次了,因為並沒有人跟他講過。他說:“是阿辭跟你說的吧,歡歡,我是為了鳳至好……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不是變異胎兒。”慕歡緩慢的說道,看見慕承安的眼睛一點一點的亮起來,她才淡淡的說道:“那個孩子,是被屍毒感染了,很快,就將徹底被感染,並且如果你們下一次再去醫院檢查,儀器能檢查出來的,不會再是一個變異胎兒,而是一個徹底屍化的喪屍胎兒。”


    慕承安畢竟是一家之主,所以這件事他必須知道。若非韓鳳至此時還住在這裏,她也是不會跟慕承安說的。


    慕承安聞言,騰的一聲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語氣平淡的慕歡:“你說什麽?!鳳至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會感染屍毒?”


    “根據已感染部分所得的時間推算,屍毒應該是在她來到京都的這一段時間所感染的。所以,那個孩子為什麽會感染屍毒,你不應該問我,而是我問你。”慕歡平淡的語氣沒有起伏:“她住在這裏,為什麽會感染上屍毒?”


    慕歡的話說得很明白了,就差說就是他家裏的人下了毒手,讓韓鳳至肚子裏的孩子感染屍毒的了。


    慕承安明白過來,他在慕夫人與慕歡之間,第一個懷疑的竟然是慕歡,他看向慕歡的眼睛裏沒了笑意。


    “你說的……是真的麽?你什麽時候懂這方麵的事了?”


    慕歡淡然道:“最初的屍毒抗體,出自我的手裏。怎麽,你是懷疑我要破壞你的家庭“和睦”麽?我還沒有那個必要。”


    慕承安尷尬道:“不是。我信你。”


    在得知慕歡和周蔓交好之後,慕承安就派人去調查了她在s城的事,發現這個女兒在外麵不僅沒有受欺負,還活得風生水起。


    慕歡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問我呢?”


    慕承安:“……我就隨便問問。”


    “你一麵的想要拉攏我,又一麵的懷疑我。在你心裏,我這種離經叛道的人,比起慕夫人來說,更不可信。”慕歡冷幽幽的眼睛裏是看透一切的漠然。


    自己的心思被慕歡一語中的,慕承安更是尷尬不已。在他的記憶中,這個女兒乖巧溫順,沉默寡言,而現在,卻那樣的變得冷漠尖銳,咄咄逼人,難相處極了。


    ……真是翅膀硬了,真實的嘴臉也流露了出來。


    慕歡看了眼慕承安臉上變化莫測的神色,也不再對此事多說,而是接著說道:“我跟你說這件事,是希望你這段時間不要讓韓女士再去醫院產檢,不然查出了什麽來,有什麽後果,也不需要我多說。”


    是啊,自己的女人肚子裏懷的是一個變異胎兒,慕承安就廢了很大的功夫將此事壓下去了。要是讓醫生知道,那不是變異胎兒,而是喪屍胎兒……


    他慕承安的孩子,是一頭喪屍。


    這樣的後果,慕承安是想也不敢想的。


    無論是這一年,還是從今往後的哪一年,人們對喪屍這一生物都是恐懼而厭惡的,他們會驅逐喪屍,也會驅逐與喪屍有關的人。


    慕承安人至中年,看見了曾經叱吒風雲的洛懷義因那高危喪屍而倒台,所以對這樣的事,是極為忌諱的。


    隻不過他不知道,眼前正在與他說話的女人,就是一頭不折不扣的喪屍……


    “歡歡,謝謝你的提醒。我明白了。”慕承安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會盡快勸鳳至將肚子裏的孩子打掉,絕對不會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慕歡聽了,也沒表現出多驚訝,縱然那是慕承安的親生孩子。她似笑非笑的問:“你就不想再找找其他的辦法?”


    看慕承安不說話,她又漫不經心的說:“其實,一個喪屍孩子,生出來了養著也沒關係。讓它吃素就是了。”


    慕承安頓時說道:“歡歡!別胡說!那是頭喪屍!”


    慕歡聳聳肩:“行吧。”


    慕承安覺得,拖得越久越不妙,於是他當即想抬腳往外走,去勸韓鳳至。就算韓鳳至不同意,他也得直接把她拉去,把孩子打掉。


    “我算過時間。”慕歡冷淡的叫住了他:“至少,還有兩周。”


    “兩周什麽?”慕承安問。


    “還有兩周時間,那個孩子才會徹底屍化。”慕歡說。


    “那又怎麽樣?”


    “在這兩周裏,我會想辦法。”慕歡認真的說:“所以,剩下的時間,麻煩你看好她,不要再讓她出任何事了。畢竟那是你的女人,你的孩子。”


    慕承安冒不起這個險,他隻知道如果韓鳳至肚子裏是個喪屍胎兒,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他冒不起這個險。


    慕歡的聲音依舊輕淡,但裏麵卻多了威脅的意味在:“我是通知你,而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同樣可以讓你身敗名裂。”


    她看慕承安的臉色越來越沉,唇角微翹,心情頗好,接著說道:“就像,洛懷義一樣。”


    慕承安聽了,倏的看向慕歡。她話裏的意思……洛將軍洛懷義……


    慕承安簡直不敢深想。


    慕歡看他神情忌憚,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雖然大頭在周蔓和宋致遠那兒,但她也有出力。慕承安這樣想,也挺好。至少……他會忌憚,會不敢……會聽話。


    兩人都不知道,門外,大著肚子的女人靜靜的站著,她中途醒來,聽聞慕歡來了,在書房中,隻打算過來看看,卻不想,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她肚子裏的是喪屍胎兒,她愛的人,孩子的父親,想的是如此打掉他,甚至於是用強迫的當時。而那個與她離心的女兒,雖然在她麵前漫不經心,冷漠淡然,原來,在慕承安麵前,竟是如此維護她。


    一時間,韓鳳至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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