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得說回周豐翼在宮裏參加晚宴的時候了。


    原本他是百無聊賴對宴會全無期待,離開將軍府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牽掛上李四月了,這段時間他們不爭不吵,沒有任何矛盾的相處著,輕鬆自在,果林的日子神仙也羨慕,本來就是不想回來的。


    要說唯一的一點期待吧,大概就是想看一看謝成逸那個手下敗將的臉色。可惜宴會的宮殿碩大繁華無比,南漢使臣坐在左邊,他們這些南楚肱骨之臣坐在右邊,中間上座自是帝後,皇上跟五王爺交談甚深,有說有笑倒是全然不像幾個月前還在戰場上要拚個你死我活的兩國。


    是以周豐翼也隻能瞧著謝成逸跟別人推杯換盞的一點身影罷了,不過看那樣子似乎還挺開心的,中途皇上說隻看這些鶯鶯燕燕的歌舞著實無趣,問哪個願意上場耍刀弄槍一把,周豐翼掏了掏耳朵隻當沒聽到。


    明雅這次沒能上戰場著實憋屈得要命,當即請了命要一舞展雄姿,皇上也挺開心,對五王爺說:“王爺還不知道吧,我們南楚還有一位女將軍呢。”


    明雅雙刀紅衣上場,佳人風姿,娉婷卓約,周豐翼隻看著她武功沒甚長進,倒是下首幾個座後陪著宣國公來走場子的陸揚竟把眼睛看直了,周豐翼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似乎也被陸揚發現了,忙縮著頭不敢看了。


    明雅舞罷,那邊隨五王爺來的那位側妃發話了:“王爺,我們不如也讓謝將軍上去小試一下嘛,兩國邦交,高興最重要啊。”


    人家南楚都派了郡主將軍表示,自然南漢也是要跟著表示的。這側妃之話想來也是提前就被五王爺教導好了的,不過是在給個台階罷了。


    加上兩國重修舊好,之前謝成逸潛入南楚的事自然也就不能再提,畢竟那也是沒有證據的事。


    周豐翼倒罷了,畢竟在戰場上讓謝成逸吃了好幾次虧,算是報得當日之仇;可明雅瞅著他就像是眼睛要冒出火星子來吞了他似的,估計要不是周豐翼朝她幾次哼聲,她都要奔上場去立刻比試一場了。


    隻是此時周豐翼的目光已全然不在出來比試的謝成逸身上了,他倒是對那位五王爺的側妃甚感興趣,之前她隻屈身五王爺身側添菜倒酒,這些事五王爺從未假手南楚宮女,皆是這位側妃伺候。


    是以周豐翼未曾在意她,可是她這一開口說話,全場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周豐翼倒也借著燈光籌措將她看了個分明,一身對襟縷金百花曳地裙華貴無雙,大紅豔麗的雙唇斜飛入鬢的眉妝,粉化得精致漂亮的臉頰在燈光下閃著瓷實的光芒,頭梳飛天雙髻,插著景泰碧玉釵,耳中金雀吊花環,左手戴著赤金纏鳳雙鐲,脖子上是點翠累絲珍珠項串,一身的琳琅珠翠,寶氣逼人。


    她還和從前一樣,反正就是喜歡極奢浪費,怎麽華麗貴氣她便要怎麽來。周豐翼打量著她多時,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周豐翼的視線抬頭看了他一眼,周豐翼舉了舉酒盞向她笑著示意了一下。


    她倒很是愣了一下,微理了理衣襟低了頭去。


    周豐翼忍不住一陣好笑,敢情她並沒有認出周豐翼來,反而以為他這個南楚將軍看上了她,故意輕薄罷了。


    看來想跟她私下交談還得費點勁兒了,不多時發現她借故離開去外麵了,他便也趕緊出去吹風醒酒。不遠處的花園廊下她正揉著手腕一臉不滿:“疼死老娘了。”


    端茶倒水了一整晚,能不痛嘛。


    他迎上去,她看見周豐翼過來卻趕緊提腳就走,周豐翼皺了下眉,突然衝她背影喊道:“萬花樓。”


    像是一下子給她施了定身術一般,她愣在當場,機械的轉頭看向周豐翼,周豐翼冷哼一聲走過去:“哎呀,當了側妃竟然也學會端架子了,以前你不是見了男人就要帖上去的嗎,何時跑得這樣快。”


    廢話,王爺側妃豈可與賣身女相比,若是被五王爺發現她在南楚竟私會外男,不得把她皮給剝了。她仔細端詳著眼前男人,小心翼翼的問:“我,我以前伺候過你......?”


    一句話倒是把周豐翼給嗆著了,也罷,她認不出周豐翼也是正常,當初周豐翼不過那姓徐的身旁一隻隨時可打可殺的狗,一個奴隸罷了,她又怎麽可能在意。且周豐翼會認得出她也隻是因為她跟李四月是死對頭罷了。


    “放心,我不是青玉姑娘從前的恩客。”他笑了笑,隻道,“隻是去過那裏,今日偶然得見故人自然更添了幾分熟悉,想敘敘舊罷了,不想青玉姑娘竟掉頭就走,好生不給麵子啊。”


    見他如此輕熟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宋青玉一時怔愣,雖然她對周豐翼並不熟悉,可是她卻知道周豐翼在南楚的身份,畢竟謝成逸念叨了一路要殺了的人她還是有幾分印象。


    她笑了笑:“周將軍言重了,後蜀不堪之過往,將軍還是莫要再提。”


    “也是,若是讓王爺知道自己最寵愛的側妃原來竟是青樓出身,嘖嘖......”周豐翼搖了兩下頭。


    宋青玉整張臉都黑如鍋灰,都說不提了還說那麽直白。


    夜風吹起衣裙,倒是讓宋青玉清醒了幾分,她道:“將軍到底是想說什麽何不直說呢,這麽拐彎抹角。”


    “幾年不見,你倒是比從前更聰明了些。”周豐翼笑了,“也是,想來能攀上王爺得此人間大富貴,還能在王府貴族中混得如魚得水者,自然也是不會差的了。”


    真是話多,宋青玉理著衣服開始對周豐翼沒甚好感了,可是想一走了之吧周豐翼那句‘若是讓王爺知道自己最寵愛的側妃原來竟是青樓出身’的話卻在耳際盤旋,她隻得硬著頭皮瞪著他。


    “想找個時間約青玉姑娘好生敘敘舊,姑娘可肯給薄麵。”周豐翼說著卻又一拍腦門,“哎呀,瞧我這記憶,竟忘了如今該叫你側妃娘娘。”


    宋青玉知道他是刻意提醒,威脅得這麽明顯真是叫人不舒服。她冷笑了兩聲:“將軍相約豈有不應之理,求之不得啊。”


    “如此甚好。”周豐翼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白來的,難得遇到故人,我也還你一個故人,如何?”


    “啊?”宋青玉聽得不甚明白。


    周豐翼道:“我記得你以前跟四月是死對頭,不知道如今可還想再見她?”


    “你知道四月的下落?”宋青玉倒是難得的眼前一亮,情緒激昂,“她在哪裏?”


    “我夫人,李四月。”


    “她,她做了你的夫人?”宋青玉驚怔的看著周豐翼,“當真?”


    “自然是真的,不過......我還有點其他棘手的事想請你幫我解決一下。”


    “什麽事啊?”


    二人雖然沒在花園裏待得太久,但是該說的倒是都說得差不多了,宋青玉倒是不再膈應周豐翼了,反而開始期待與周豐翼的約會,因為周豐翼答應了她要帶著李四月一起去,說實話宋青玉是真的挺想見她的。


    聽罷了周豐翼的話,李四月驚得自床上坐了起來,連腹痛的事都忘了大半,她看著周豐翼:“真的是她?”


    周豐翼點頭,其實確定是宋青玉的時候他也蠻驚訝的,這一生有些重逢是很奇怪又難得的。李四月若有所思,似乎是想到了從前的事情,她苦笑:“她還活著,還做了南漢五王爺的側妃,這挺好的,挺好的......”


    她明顯言猶未盡,周豐翼何等了解她,抱過她肩頭歎道:“我知道你心裏現在一定很感激,雖然從前你跟她相處得不算愉快,可是你打心底裏希望萬花樓裏逃出去的姑娘們都能過得好,都能平安無事是不是?”


    李四月沒有答這話,隻反問:“你怎麽能約她單獨見麵,如今我們間的身份不同往昔,萬一被人發現你要被質疑的,太冒險了,對她來說也太危險了。”


    “放心吧,我把地點選在城外的靜心庵,那兒敬香的人少,又大多是姑子出入不會有事的。”周豐翼笑道,“而且雖然我有拿從前之事威脅她之意,但要見你是她自己的意思,我看得出來事過境遷她似乎也還挺想你的,估計有一車話想跟你說吧。”


    “跟她有什麽好說的。”李四月複又躺下,微縮成一團,“從前見麵就是吵,她看不慣我,我也看她不慣,如今卻又思念起來了,難道要見麵吵一架才好?”


    “你當真不去?”周豐翼問她。


    她閉著眼不說話,權當睡去了。


    周豐翼聳了聳肩,笑道:“那罷了,我明天就回絕了她去。”


    李四月睜開眼,卻又忙道:“我,我哪有說不見,我隻是......算了,她都說要見我了,人家如今是王爺最寵愛的娘娘,我自然得給幾分薄麵。”


    周豐翼忍不住一陣好笑,這才摟著她睡去了。


    自來了這南楚已過了一年又五個多月的時間,不長不短的日子裏她卻大多數都用在了思念和如何逃跑之上,雖然一點助益也沒有,到頭來還得了一份婚帖自此絕了離開的念頭,可周豐翼待她好,生活倒是挺自如。


    隻是心中到底是空了一半,除了小安就是明雅也不能理解她情緒之萬一,若能見一見故人也許真能抒解不少,況且......李四月也清楚她是想見宋青玉的,就像周豐翼講的,事過境遷好幾年了,如今想來從前那點子恩怨又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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