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行出葛一春的視線李四月緊繃著的神經和身子才緩和了一些,她感覺疲憊不堪,扶著一旁的回廊柱子坐在廊下,望了下天光,還好,早得很,周豐翼應該還沒醒,她打算坐著休息一會兒再回去。


    反正現在臉色這麽難看,被周豐翼瞧見了定然又要問她,還不如等神色恢複一些了再回去。清冷的深秋早風吹拂在麵龐之上,寒冽之感甚重,李四月撫著耳發這才發覺有些冷,出門得慌張穿得少了些。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抬起頭,微熙的晨光十分柔和,就像是當年的他,性子溫和,處事穩當。光影在滿院的花景裏流戀,他立在那繁花似錦的當頭,微喘著氣看向她。


    這一對視,李四月心髒似停跳了一般,空氣和她,死一般的寂靜。朱漆斑駁的回廊幽深靜默,庭院繁花散發著醉人香氣,冷氣一股股的灌,花瓣和著秀發在風中亂舞。她之所以選擇見葛一春傳話,就是因為不肯麵對他。


    可他為何還要不死心的追出來,李四月忙別過頭去,不肯看他。


    顧應平糾結了這麽久到底要如何見她,可是卻從未想過在聽到她來了的那一刻自己就如離弦之箭飛了出來,他迫切的想與她見麵,哪怕明知可能是絕望的對視,他也不肯錯過分毫。


    原來一切並不需要思考那麽多,隻要壯著膽子去做就好了。


    李四月想折身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一個箭步衝上來便緊緊抱住了她:“既然已經來了,既然已經知道是我,為什麽不肯見,為什麽要躲著我?”


    李四月強忍了那麽多的淚水終於還是決堤了,她半個身子都軟了下去,這也是她為何不肯見他的原因之一吧,她太明白,見到他,她一定會忍不住這些年隱忍的感情。


    顧應平放開她,雙手卻緊緊控著她雙肩,看著她:“四月,為何要如此絕情,告訴我為什麽?”


    “你不該來的,不該......”李四月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每一個字都在顫抖。


    顧應平搖頭,緊緊抓著她:“不,不。我要你一句真話,為何要讓一春傳那絕情的謊言,你忘了我們說過,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不要再念了,求你。”李四月打斷他的話,悲痛欲絕的捂著胸口,“應平,今時已不同往日......”


    “什麽不同?”顧應平不解,隻道,“我還是顧應平啊,我依舊還是愛你的顧應平。我知道你也一直是李四月,是愛我的李四月,我們都沒有變的,對不對。”


    李四月看著他眼底急切又濃厚的期待,欺騙的話在舌尖打著轉卻怎麽也難再開口。顧應平將她緊緊抱進懷裏,這擁抱的感覺才是最真實的,是他最想要的。


    他道:“不要再離開我,求你,求你。”


    他什麽也不想再質問她了,為何嫁給了別人,為何不肯見他。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隻想就這樣把她留在身邊,隻要她說願意回來,他什麽都可以不管了。


    這一瞬息的擁抱李四月也起了貪戀,她希望時光就這麽定格在這裏不要再流動,可那終究是臆想。回廊另一頭有兩個丫頭端著茶點行來,有說有笑,李四月立刻便如大夢初醒,第一反應便是不能叫人看到他們這一幕。


    吳趙的永都侯與南楚的國公夫人清晨在院子裏摟摟抱抱,傳出去會變成什麽樣香,豔的談資可想而知。她一把推開顧應平,目光決絕道:“別再過來,應平,到此為止吧。”


    “我知道你心裏還愛著我,周豐翼已經什麽都告訴我了,當初你一定是因為誤會我娶了孟玉琪,所以才心灰意冷嫁給他對不對,可是現在誤會解開了,四月,我始終待你情深不移,而你始終不曾遺忘我,我們難道不應該在一起嗎?”


    “不是這樣的。”李四月搖頭,淚水卻是不爭氣的直往下掉,“你娶不娶誰都沒有關係,總之,我們從十幾年前便沒了關係,你不要再執著了,我跟一春也說得很明白了。”


    “你為何要騙我?”顧應平不甘心,衝她吼道,“我隻想要一句真話,就這麽難嗎?”


    記憶裏顧應平不愛發火的,李四月見他一步步走來,她一步步的退,瞧著身後回廊裏那兩丫頭越發的近了,她忙道:“應平,你想要一個清楚明白的了斷,好,我答應你。今天下午你到驛館後麵的那片竹林來,我告訴你實話好嗎。”


    “你真的會來嗎?”顧應平顯然不肯放她走。


    李四月點頭:“我既然答應了你便一定會去。”


    ......


    寒風乍起,葛一春起身去關門正好顧應平回來了,他麵無表情的進屋,坐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暖身體。葛一春慎而慎之地望著他,不知道他有沒有追到李四月,二人又說了些什麽?


    隻聽顧應平道:“今天的宴會我不去了,就說我前幾日得了風寒還沒好。”


    “啊......”葛一春看著他,“侯爺,那個......”


    “下去吧。”顧應平安靜地吩咐,一如以往平和的態度。


    可葛一春卻不敢再多問,生怕觸到他不可莫逆的那塊鱗片。


    而李四月卻是做夢也沒想到最終會搞成這樣,她又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去見葛一春,而應該直接回南楚,對,什麽人都不驚動也許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但是她卻又心中狂喜,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感覺自己真正的活著,夢裏那張熟悉的臉就這樣呈現在眼前,她摸得到看得到聽得到......


    她甚至開始懷疑,懷疑自己內心裏想去找葛一春的真正目的,也許自己就這樣渴望見到他,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去找葛一春。可是理智告訴她,一切不應該這樣,難道要像顧應平說的那樣,與周豐翼訣別,回到顧應平身邊嗎?


    不,不可能了。


    她說服不了自己這樣做,因為她知道這一回她是真的配不上顧應平了;她也知道她更不能對不起周豐翼,世人都可以說周豐翼做得不對,可她心裏清楚,世人負他,她不能負他。


    周豐翼在廳裏坐了很久,他在想以什麽借口阻止李四月去上林苑參加離別宴會,因為這樣才不致與顧應平遇上。


    正當他苦思冥想時,李四月從裏屋出來。她笑看向周豐翼:“豐翼,今天南唐皇帝的宴會還是你一個人去吧,我約了青玉,想跟她好好告別。”


    周豐翼笑了,忙順水推舟:“好啊,宴會太吵了,反正過兩天我們就要走了,你就好好跟她話別吧。”


    李四月點頭,周豐翼站起身握住她雙手,隻覺一片冰涼,他皺眉:“怎麽這麽冷,快,給夫人再拿件衣服來。”


    下人們立刻動作起來,李四月忙道:“我沒事,對了我買了好多布料,等回南楚得了空閑我就給你和少桓各做兩身衣裳吧。”


    “好啊。”周豐翼眉眼間一掃多日陰霾,“四月,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李四月笑了笑:“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行了,早點收拾好就進宮去吧。”


    周豐翼點頭,歡天喜地的換了衣服,精神飽滿上車出門了。


    李四月待他一走便一直坐在廳裏枯守直晌午,午飯也沒有吃,她自然沒有與宋青玉相約,而是要等著去赴顧應平的約,自從和周豐翼在一起,她未曾欺騙過他,這是第一次,她內心忐忑萬分,甚至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去。


    若是不去,顧應平自然知道了她的絕情,想來也該相信她的選擇了;但是,她真的想見他......天知道在院裏回廊那兒,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逃回來的。


    青蔥的斜坡山丘遍植綠竹,即便是深秋天氣了,這兒也是一片綠色的海洋,並不見半點衰色。堅硬的石板梯路上布滿了縱橫的青痕,可見這深林裏並不常有人來。顧應平沿著石階,緩慢的,一步一步的往上行去,石階盡頭有一處綠竹圍繞的空裏,這兒深處綠竹中央與外界有種全然隔絕的狀態,倒是秘談的好地方。


    空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綠竹葉,踩在上麵吱嘎作響。他坐在空地中央的那塊奇異石頭邊上,仰頭望著上麵那片被綠竹圍繞成圓形的藍色天空,今天倒是沒有下雨。他未至晌午便等在這兒,隻想早一點待到她來。


    而周豐翼在進宮的路上莫名被一個人給攔住了,挑開車簾子才看到攔車的竟然是宋青玉。他跳下馬車一臉驚訝:“你不是跟四月有約嗎,怎麽在這兒?”


    宋青玉一臉疑惑,隻道:“哪有?我,我是思考了很久,也糾結了很久,總覺得還是該告訴你。四月那天回去有沒有告訴你我們在街上碰到了楚將軍。”


    姓楚的將軍多了去了,周豐翼不解:“哪個楚將軍?”


    “就是蜀國那個楚奕楚將軍啊。”她道,隨之又歎氣,“我就知道她那悶葫蘆的性子定然不會講,但我覺得還是得讓你知道,好早有準備啊。”


    “什麽意思?”周豐翼皺起眉來,楚奕什麽時候來的?這個人知道的可太多了。


    “他已經跟四月說了當年你如何欺騙她留住她的事情,還告訴了四月那位吳越永都侯就是顧應平。”她道,“依我看,你還是趕緊帶她先回南楚吧,萬一她去見了那個姓顧,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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