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離周豐翼不遠處的廢墟上突然傳來異動，眾人都跟著跑了過去，隻看到那土堆時不時的會波動一下，有人說：“這都一天兩晚了，這下頭不會還有活人吧。”
“這可說不定，有的人十天十夜不吃飯也有活著的。”
“可沒有空氣怎麽呼吸？”
“別吵。”周豐翼怒吼一聲，他已兩晚未眠，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布滿血絲的眼睛與蒼白麵容無不說明他已是勞累到了極點，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別人沒看出來，他卻是看出來了，這波動似乎是因下頭有人在以內力出掌相推。他眉頭緊皺，突然聽到下頭傳來聲音：“外麵有人嗎？救命啊，快來人啊......”
顧應平的聲音——
周豐翼雙目睖睜，突然感覺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了一般，立刻回應：“顧應平，顧應平，顧應平。”
自從和李四月在一起，他最討厭的就是見到顧應平的，倒是不曾想，有這一日他會這麽激動於見到他，這就是驚喜！
“周豐翼，是你嗎？快叫人挖開這裏啊，四月已經昏過去了，她快撐不住了。”
一時如蒙大喜，周豐翼歡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招呼眾人：“快，立刻挖開這裏，誰敢有絲毫懈怠，立斬不饒。”
隻要她還活著，她還在這裏，周豐翼便可以興奮個三天三夜了。
顧應平也大大鬆了口氣，他也是猜想到北山突然倒塌必然要引起府衙重視，周圍若無百姓村莊是不可能，那麽就一定會有營救部隊；這些都不說，就是周豐翼得到北山倒塌的消息也不可能無動於衷，他必要來尋李四月的。
所以，他雖不能劈開這石頭，但是引起震動還是可以的，屆時再呼救命指不定能有一線生機。好在他們都很幸運，不過才如此試了四回，便果然遇到了周豐翼。
他現在已顧不及想其他了，他練武之身尚且還好，可李四月向來柔弱卻是受不住了，如今已昏過去三四個時辰，再不出去真要命喪於此了。
感覺到外麵大部隊人在吼著加油努力；感覺到頭頂的石頭土堆開始一點點的鬆動墜落，他緊緊的抱著李四月，希望能多給她一些溫暖，不住小聲地說：“四月，你堅持住，周豐翼來了，他來了，我們有救了。”
......
曆時半個多時辰的挖掘，周豐翼與顧應平卻都感覺像是熬了四五個世紀一般長久，終於挖開了土堆石塊，終於看到了顧應平，他一身可算是十分的形容狼狽，髒汙不堪。隻是這些周豐翼都不甚在意，因為他也一天兩夜未換衣未吃飯未睡覺，那形容隻怕不比顧應平好到哪兒去。
他隻是在意顧應平竟然抱著李四月，李四月身上還披著顧應平的衣服。他之前可以什麽都不顧不想不去理會。可是這一刻卻是不行了，五髒六腑都像是倒翻了醋瓶，他知道自己在意得很。
他幾個箭步衝上去，推開顧應平便將李四月抱在自己懷裏，瞧著她身上的衣服十分礙眼，便又將衣服扔還給顧應平，把自己的衣服脫了給她披上。
顧應平已不想去追究這些細節了，隻道：“快叫大夫，她昏了好幾個時辰了。”
周豐翼抱著她起身，在一眾驚訝奇怪的目光裏朝著外麵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馬，快給我備馬。”
周武趕緊牽了馬來，周豐翼又對他道：“立刻拿我的帖子去請陳禦醫與張大夫進府。”
“是。”
周豐翼騎著馬風風火火地走了，顧應平也顧不得一身的傷緊接著尋了匹馬，追著周豐翼去了——
府衙大人覺得這樣甚好，周豐翼再也不會待在這災地了，而他也不用如芒在背的時時怕周豐翼出事不說；還要陪著周豐翼去挖屍體，那可真不是個愉快的體驗。
......
顧應平搬了自己的家什物件住到了國公府去，不過一開始周豐翼是對他拒之門外的，顧應平說他已辭退了院裏所有下人，並把院子也退還原主人了，自己如今別無去處。
周豐翼卻並沒生半點憐憫之心，生生將他關在府門外足有大半個夜晚。後來還是小安偷著跑出來將他接進了府安頓好，小安給他端了飯菜上來，顧應平也顧不得這些，兩三天沒吃東西了，回來還被周豐翼關在門外著實不好受，便埋頭吃了起來。
小安瞧著他一臉憔悴的樣子，雖則是有這些天受苦的原故，不過細細看來與當年東川的顧應平也確實是有了出入，多了些歲月風霜的感覺，越發顯得滄桑穩重起來。
“她如何了？”顧應平問。
小安笑著道：“一回來大夫們就跟著進了門，已經診斷過了姐姐並無大礙，隻是挨餓又受凍，加上身子骨原就柔弱些，是以在那種地方待不得。大夫已開了調養的方子，國公爺親自喂的藥，想來最多兩天便能醒過來了。”
“那就好。”顧應平抬頭看她，又道，“有你這些年一直陪著她，想來她也不算寂寞。”
小安搖頭：“顧爺，當年姐姐能放下你嫁給國公爺，很是費了些心神，說她是重活過一回也毫不為過，我知道你們的情義，隻是......”
“小安。”顧應平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麽，你不必說我都懂得的，我不會帶她走，也不會再跟周豐翼起爭執了。”
“當真？”
“能引得你為周豐翼說話，看來這些年他確實對四月極好。”顧應平苦笑，又見門邊躲著小童子，畏畏縮縮的偷看他，顧應平有些失神，“他是......”
“顧爺別誤會，他是我的兒子。”小安看向門口，“桓兒，快過來拜見長輩。”
封少桓吐了下舌頭，卻是扮著鬼臉跑開了，一邊跑一邊道：“姨父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他。”
“你這孩子......”
顧應平淡淡一笑，又道：“果然是滄海桑田了，連你的孩子都這麽大了。”回想當初小安還隻是伺候李四月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呢，怪不得李四月一直說，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果然物是人非，時不待人。
小安默然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又問：“你這樣領我進府，還安頓在這樣好的院落裏，隻怕等周豐翼知道要責罰你了。”
小安卻笑了，她道：“這點顧爺就多慮了，雖然國公爺自抱了姐姐回來便一直守在床前半刻未曾離開，但他這耳朵眼睛可是遍布了整個府門，哪有事情是逃得過他的，既然他默許我這樣做便不會責罰的，在我看來顧爺與國公爺一樣，都是極難得的好人，不會隨便為難人。”
是嗎......
顧應平反倒希望周豐翼是個壞人，壞得毫無底限的那種壞人，像董璋像趙潛像那個什麽謝成逸，這樣他搶李四月可以搶得理直氣壯些；李四月離開他也會離開得灑脫無憾些，偏偏，他不是。
小安說得沒錯，周豐翼既默許這件事自然也不會再刻意為難，不過就是瞪小安兩眼，當著顧應平的麵罵上兩句作作樣子罷了。
顧應平卻是自來熟的，直接往周豐翼吃飯的桌子上坐，儼然將自己當成這國公府的半個主子了：“果然國公爺就是不一樣啊，早飯如此豐盛。”
“比不得你永都侯。”周豐翼手中筷子向著顧應平已夾到嘴邊的水晶餃子，這麽一搶，餃子便落入了周豐翼嘴裏。
顧應平搖頭失笑：“你就不怕那已沾了我的口水。”
周豐翼愣了一下，看向他，不知為周豐翼總莫名的想起在北山廢墟中遇到他與李四月的情境，那個他抱著李四月的情境。一想到他們二人在那暗無天日的黑洞中待了兩晚一天，周豐翼沒由頭的想發火。兩晚一天啊，他們可以說太多的話，做太多的事......
“幹嘛一副想吃了我的表情？”顧應平很是不解的看著他，按理說，現在擺出這副表情該是他才對。
周豐翼埋頭繼續吃飯，不作理會。
飯後，小安領了顧應平去看李四月，彼時李四月仍舊睡著，不過氣息平穩，身上也換了幹淨的衣服。小安搬來一根獨凳讓顧應平坐下，顧應平就坐在她床邊，這麽靜默的望著她，終究他們還是出來了，時間要往前走，他們再也不能往後看了。
就在他想伸手去抓李四月的手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周豐翼端著藥碗走進來哼了一聲：“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趕緊出去。”
顧應平坐著沒動，雖沒再去摸李四月的手，嘴裏卻也是哼哼：“沒看夠。”
“......”周豐翼皺了下眉，走過去將藥碗交給小安，自己坐到床邊輕輕扶起李四月讓她上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小安從善如流坐在二人對麵，一勺一勺慢慢的喂李四月湯藥。
“我早就說過，她見了你不會好過的，隻是沒想到竟然還有禍事。”周豐翼歎了口氣，“我真後悔，早知如此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去北山見你的。”
說實話，早知會出這種事顧應平也不會讓她來，不過他笑了：“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謝謝你，謝謝你讓她來見了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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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沒看出來，他卻是看出來了，這波動似乎是因下頭有人在以內力出掌相推。他眉頭緊皺，突然聽到下頭傳來聲音：“外麵有人嗎？救命啊，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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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豐翼雙目睖睜，突然感覺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了一般，立刻回應：“顧應平，顧應平，顧應平。”
自從和李四月在一起，他最討厭的就是見到顧應平的，倒是不曾想，有這一日他會這麽激動於見到他，這就是驚喜！
“周豐翼，是你嗎？快叫人挖開這裏啊，四月已經昏過去了，她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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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時半個多時辰的挖掘，周豐翼與顧應平卻都感覺像是熬了四五個世紀一般長久，終於挖開了土堆石塊，終於看到了顧應平，他一身可算是十分的形容狼狽，髒汙不堪。隻是這些周豐翼都不甚在意，因為他也一天兩夜未換衣未吃飯未睡覺，那形容隻怕不比顧應平好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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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個箭步衝上去，推開顧應平便將李四月抱在自己懷裏，瞧著她身上的衣服十分礙眼，便又將衣服扔還給顧應平，把自己的衣服脫了給她披上。
顧應平已不想去追究這些細節了，隻道：“快叫大夫，她昏了好幾個時辰了。”
周豐翼抱著她起身，在一眾驚訝奇怪的目光裏朝著外麵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馬，快給我備馬。”
周武趕緊牽了馬來，周豐翼又對他道：“立刻拿我的帖子去請陳禦醫與張大夫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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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應平搬了自己的家什物件住到了國公府去，不過一開始周豐翼是對他拒之門外的，顧應平說他已辭退了院裏所有下人，並把院子也退還原主人了，自己如今別無去處。
周豐翼卻並沒生半點憐憫之心，生生將他關在府門外足有大半個夜晚。後來還是小安偷著跑出來將他接進了府安頓好，小安給他端了飯菜上來，顧應平也顧不得這些，兩三天沒吃東西了，回來還被周豐翼關在門外著實不好受，便埋頭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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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引得你為周豐翼說話，看來這些年他確實對四月極好。”顧應平苦笑，又見門邊躲著小童子，畏畏縮縮的偷看他，顧應平有些失神，“他是......”
“顧爺別誤會，他是我的兒子。”小安看向門口，“桓兒，快過來拜見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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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
顧應平淡淡一笑，又道：“果然是滄海桑田了，連你的孩子都這麽大了。”回想當初小安還隻是伺候李四月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呢，怪不得李四月一直說，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果然物是人非，時不待人。
小安默然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又問：“你這樣領我進府，還安頓在這樣好的院落裏，隻怕等周豐翼知道要責罰你了。”
小安卻笑了，她道：“這點顧爺就多慮了，雖然國公爺自抱了姐姐回來便一直守在床前半刻未曾離開，但他這耳朵眼睛可是遍布了整個府門，哪有事情是逃得過他的，既然他默許我這樣做便不會責罰的，在我看來顧爺與國公爺一樣，都是極難得的好人，不會隨便為難人。”
是嗎......
顧應平反倒希望周豐翼是個壞人，壞得毫無底限的那種壞人，像董璋像趙潛像那個什麽謝成逸，這樣他搶李四月可以搶得理直氣壯些；李四月離開他也會離開得灑脫無憾些，偏偏，他不是。
小安說得沒錯，周豐翼既默許這件事自然也不會再刻意為難，不過就是瞪小安兩眼，當著顧應平的麵罵上兩句作作樣子罷了。
顧應平卻是自來熟的，直接往周豐翼吃飯的桌子上坐，儼然將自己當成這國公府的半個主子了：“果然國公爺就是不一樣啊，早飯如此豐盛。”
“比不得你永都侯。”周豐翼手中筷子向著顧應平已夾到嘴邊的水晶餃子，這麽一搶，餃子便落入了周豐翼嘴裏。
顧應平搖頭失笑：“你就不怕那已沾了我的口水。”
周豐翼愣了一下，看向他，不知為周豐翼總莫名的想起在北山廢墟中遇到他與李四月的情境，那個他抱著李四月的情境。一想到他們二人在那暗無天日的黑洞中待了兩晚一天，周豐翼沒由頭的想發火。兩晚一天啊，他們可以說太多的話，做太多的事......
“幹嘛一副想吃了我的表情？”顧應平很是不解的看著他，按理說，現在擺出這副表情該是他才對。
周豐翼埋頭繼續吃飯，不作理會。
飯後，小安領了顧應平去看李四月，彼時李四月仍舊睡著，不過氣息平穩，身上也換了幹淨的衣服。小安搬來一根獨凳讓顧應平坐下，顧應平就坐在她床邊，這麽靜默的望著她，終究他們還是出來了，時間要往前走，他們再也不能往後看了。
就在他想伸手去抓李四月的手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周豐翼端著藥碗走進來哼了一聲：“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趕緊出去。”
顧應平坐著沒動，雖沒再去摸李四月的手，嘴裏卻也是哼哼：“沒看夠。”
“......”周豐翼皺了下眉，走過去將藥碗交給小安，自己坐到床邊輕輕扶起李四月讓她上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小安從善如流坐在二人對麵，一勺一勺慢慢的喂李四月湯藥。
“我早就說過，她見了你不會好過的，隻是沒想到竟然還有禍事。”周豐翼歎了口氣，“我真後悔，早知如此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去北山見你的。”
說實話，早知會出這種事顧應平也不會讓她來，不過他笑了：“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謝謝你，謝謝你讓她來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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