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應平那略顯得釋然舒暢的表情裏,周豐翼猜測他一定是得到了什麽,不然不可能心情這樣好,他應是抓狂的,悲痛的才對,怎麽會有這種好像一切皆好的表情。周豐翼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李四月,眉頭緊蹙。


    “但你也別以為我就會原諒你。”顧應平又道,“周豐翼,當年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但是她不想看見你我爭吵,所以為了她,我願意跟你和解。不知道回到吳越我再給你寫信來,你還會不會回我的信?”


    “當然了,我說這些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在你這裏,我不否認這一點。”顧應平苦笑了一下。


    周豐翼卻有些呆住了,他看著顧應平:“你說什麽,你要回吳越了?”


    “怎麽,是開心還是興奮?”顧應平衝他挑了下眉。


    “你們......那日在北山究竟談了什麽?”他問,他很好奇,真的好奇,為什麽那樣執著的顧應平突然跟李四月談過後就想通了,要知道,換了他是顧應平,一定死也不肯放棄的。


    周豐翼看著顧應平,很想從他臉上打量出些什麽來,然而顧應平微垂著頭並看不出什麽花樣,隻聽得他歎了口氣,道:“就當是她勸服了我吧,總之,我也算不得有遺憾了吧。”


    “你當真願意離開?”周豐翼似還有些不太相信。


    顧應平看了他一眼,哼笑:“是啊,我放手了,你現在可以高呼萬歲,跳起來慶祝了。”


    周豐翼眉目間確實鬆快了不少,顧應平又道:“不過你要記住,如果讓我知道你對她不好,我會立刻趕來將她帶走的。她既然選了你,我便希望你是個值得她做此選擇的男人,別讓她失望。”


    周豐翼冷笑:“這點你大可放心,這十幾年我待她如何雖你不曾親眼見到,也該從她嘴裏知道了。”


    “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是,你現在說什麽都是對的。”周豐翼也沒想跟他計較了,他既然願意放手周豐翼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隻要李四月還留在這兒,在他身邊,他便心滿意足了。


    “要不要打一場?”顧應平突然問。


    “你不是受著傷嗎?”


    “你不也一樣受著傷嗎?”


    二人相視一笑,起身便出了門去——


    小安扶李四月重新躺好,望著她熟睡的麵龐會心地笑了,隻道:“姐姐,這回你可放心了,他們二人冰釋前嫌,一切都結束了,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顧應平做了決定,便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他知道他再多留下去隻會越發舍不得,這也是他一回來就遣散下人,退回院落的原因之一。


    周豐翼親自送他出城,二人策馬揚鞭,進行了一場賽馬比試。待到停下馬來,顧應平才說:“你回去,她醒來身邊無人相伴,會不自在的。”


    “謝謝你。”周豐翼笑著在他胸前佯打了一拳,“我知道這個決定對你來說很難,可是你若不肯放手,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總不能真提刀殺了你,你知道我下去那個手。”


    “可別對我說這些煽情的話。”顧應平打斷他,“於感情之事,這輩子算你棋高一招當年演技出神入化,我竟眼拙未曾看出,技不如人輸了你,錯過她也有我自己的責任;但是下輩子你不會再有機會了;而於朋友之義,算起來你也未曾對不起我,四月有句話說得對,若是當年換了我是你,也許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所以,永別了。”他道,“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也不能再見她了。”


    周豐翼點頭:“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待她好的。回到吳越,記得給我寫信。”


    顧應平笑了,看著他:“是啊,寫信。我倒是突然明白當年我離開南楚,你卻借口事忙不肯送我的原因了。”


    周豐翼低了下頭,沒有說話,顧應平調轉馬頭一聲長喝,手中長鞭揮揚,一騎紅塵自周豐翼身旁滾滾而去,馬蹄聲漸漸遠去,人影也自視線中淡化,周豐翼才長歎了一口氣,他不想待到她醒來見一麵再走,也許是對的,有些事,快刀斬亂麻最好。


    可是,顧應平終究沒有告訴周豐翼那兩晚一天裏他與李四月究竟說了些什麽。不過見過麵說說話,能說什麽卻能說得動顧應平主動放棄了李四月,周豐翼真的很在意,很想知道。


    但他知道,很多事如此劃上句號就好,若再度提起,隻怕並不會過於美妙。所以李四月醒後,他也沒有問她。


    李四月是第三天醒的,彼時顧應平早走了整整兩天了,小安給她端藥進屋告訴她顧應平已經走了,並且跟周豐翼和解了,李四月隻點了點頭,什麽也沒再說。


    她身體並無大礙,休養了五六日便活蹦亂跳了。難得見這天天氣放晴出了太陽,李四月便想舒展一下筋骨,親自拾掇一下屋內,小彩自然不可能真放任其獨自做事,便與之一起收拾。


    可是待得收拾梳妝台時,小彩打開了李四月多年未用的一個首飾盒子,隻見裏麵安靜躺著了一枝梨花簪子,舊是舊了些,但梨花依舊清透白淨,漂亮如初。


    “這簪子真漂亮。”小彩拿在手裏打量,“夫人,這也是國公爺送你的嗎?”


    李四月不防她竟將這東西拿了出來,一把奪過,可是卻又舍不得立刻放回去,隻拿在手裏摩擦了幾下,眼神底下透著隱隱的不舍與思念,想當初封閉這簪子便決心一生一世都不再用,並告訴自己與顧應平音塵兩不相聞,隻一心待周豐翼。


    他未等到自己醒來便走了,一句告別的話也沒留,可是李四月並不怪他,知道他心裏的苦哪裏還敢與她當麵告別,那豈非是拿刀淩遲他。可是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走,可知她又多心疼,明知這一別是真的永生無再相見了。


    “你若舍不得,倒是可以去追他。”門口周豐翼的聲音冰冷的響起。


    小彩趕緊退了出去,李四月忙放下了簪子,正準備關上首飾盒卻被周豐翼趕上來一把拿了過去,他轉動著手中那簪子冷笑:“這麽多年沒見你戴,我還隻當是你放下了他早扔了這東西,原來一直藏在暗處,是不是就像他一樣,一直藏在你心裏的某個的角落。”


    “豐翼。”李四月走過去看著他,聲音盡可能的輕柔,“他都已經走了,你還這麽疑神疑鬼做什麽,不過就是收拾物品翻出了長久未用的一支簪子,並沒有什麽的。”


    李四月希望一切就這樣結束,不要再起紛爭,也不想跟周豐翼吵架。


    周豐翼卻將簪子捏得緊緊地,看向她,笑得十分詭異:“並沒有什麽?到底有沒有什麽,估計也隻有你和他知道了。”


    “豐翼,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四月有些慍怒,“難道他走時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他是說得很清楚,可是周豐翼的心裏卻十分不清楚。他看著李四月:“這幾日你借口養病不肯出門,連我想來陪你吃過飯也被婉拒,四月,是不是因為他走你十分神傷不願敷衍於我,所以索性不見。顧應平走前說你說服了他,可我實在不相信他那般決絕的態度你怎麽說得服,他還說他已沒有遺憾了,你告訴我的,他的遺憾是什麽?又為何現在沒有了?”


    李四月看著周豐翼,她明白了,周豐翼吃醋了,介意了。他吃醋顧應平突然又率性放手,吃醋顧應平把態度弄得好像與她心意相通不再有所他求的樣子;但他又介意顧應平與她與那北山下單處了兩晚一天,介意顧應平即便離開還是對她不死心。


    周豐翼一直不問大概是不想跟她吵架,可是今天看到她拿著這簪子,一副傷神的表情該是觸到他逆鱗了,又或者周豐翼再也受不了一個人在心裏胡思亂想,非得要問個痛快明白不可。


    “豐翼,那日我與應平並沒有說些什麽,不過是我把利弊要害都分析給他聽了,你知道他的性格的,真要他強求誰其實他也做不來的。”李四月歎息,“所以他才決定離開,他不願意給你也不願意給我帶來麻煩,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我私以為他一直以為的遺憾便是沒能和你在一起,可他如今卻說沒了遺憾。”周豐翼看著她,“可是你承諾了他什麽,還是那兩夜,你與他發生了什麽?”


    周豐翼一副要探究到底的表情,眼神直逼李四月心頭,李四月愣了下,也怒了:“豐翼,你竟然以這樣的心思來想我,難道你以我會背著你跟他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嗎?”


    縱是周豐翼嘴裏沒這樣說,可是那表情卻已這樣說了。李四月十分不能理解:“周豐翼,你不是一向說你最是了解我嗎,怎麽,現在卻以這樣惡毒的心意來揣測我?你到底想聽我說什麽,說我跟他在那山底下的兩夜裏如何廝混了,做了如何如何對不住你的事嗎?”


    “難道沒有嗎?”周豐翼轉身在一旁的榻邊坐下,語氣裏也是難掩怒氣,“你們郎有情妾有意的,又一直壓抑著多年的相思,好不容易有那樣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會什麽都沒做?就算你沒這想法,他會沒有嗎?”


    “周豐翼。”李四月瞪著他,“你怎麽可以說這樣過分的話?我既與你做了夫妻便自然不會做背叛你的事情,你懷疑誰都可以,卻不可以這樣懷疑我?”


    “嗬,當年你也是董璋的十八姬,不也一樣背著董璋跟顧應平歡好。”


    “啪——”突然淩厲的一掌甩到周豐翼臉上,李四月的手都火辣辣的痛,她倒從未這般大力的打過人,但卻也未曾想,第一個這樣挨她打的人會是周豐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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