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豐翼向來不是小肚雞腸愛斤斤計較的人,可是這番卻變得如此小氣實在讓李四月一時有些捉摸不透起來。其實早在之前在北山看到二人抱在一起時周豐翼心裏便已積攢了怒氣與疑惑,這些日子以來,顧應平的突然灑脫放手,言語不清;和李四月醒來後的黯然神傷,無不是在一遍遍的刺激著他。


    即使心中疑惑重重很想知道個清楚,可他還是不想問的。但是今次瞧著李四月看那舊簪的神色,那皺起的眉頭如有千年怨結在心的模樣著實刺痛了周豐翼,既然開了口他便是要問個痛快再說。


    隻是有時候人在氣頭上難免說話難聽,把不住心直口快,周豐翼固然知道那話不中聽,聽完之後其實也後悔了,可他卻又並不特別後悔,有時候他還真想剖開了李四月的心,瞧一個明白。


    而李四月,她原以來這一切早已隨著顧應平的離開塵埃落定。縱她真的心傷難受,可周豐翼當年有錯在先,她心中不舒服難道不是很正常嗎?難道連一個小小的地過渡也不肯給她嗎?她私以為周豐翼並不是這樣的人。


    然而,這一次她卻想錯了,除了之前他們破天荒的吵了幾次嘴之外,這一次周豐翼為著一丁點小事情便要小題大作這般與她說派,她表示真的很難過。


    難道她做得還不夠好嗎?至於周豐翼這樣的拿刀一下一下往她傷口上捅,他不是不知道這樣做她有多痛,所以這一掌倒是運足了十成的力道,以致於周豐翼那樣一個練武之人臉也立時紅腫了起來,李四月的手更是顫抖不已,立時麻木了。


    “你太不可理喻了,你怎會變成這樣?”李四月掐著眉心,頭痛難忍,“你出去,我不想與你爭辯。”


    受了這一掌按說周豐翼也該被打醒了,然則他卻是火氣越發上頭,即使是他說得過分,可似乎也不曾說錯,她越是如此生氣越是說明在意。周豐翼坐著不動,舌頭頂在被打的部位裏頭動了兩下,他冷哼:“被我說中了心事,不舒服了嗎?”


    “你......”


    “今日我倒不走了,便要與你分辯個清楚。”周豐翼站起身看向她,“李四月,實話告訴我,你肯留在這裏到底有幾分是因為愛我?”


    李四月看著他逼近自己,眉目間盡是怒意,她歎氣:“不過因為我與他單獨處了兩晚一天你便要這樣偏激嗎?周豐翼,你該知道我與他是清白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你做這副要吃人的模樣幹什麽?”


    “難道說他沒走的時候你鬧心他不走,如今他走了,你還是不肯如意,你到底要我們怎麽做你才開心?”李四月也瞪著他,不肯將就。


    “我們......”周豐翼冷哼,“你與他是‘我們’,那我與你是什麽?”


    “......”李四月皺眉,他竟如此咬文嚼字。


    “李四月,你還敢說你跟他是清白的。”周豐翼看她不願多做辯解的神色卻越發來氣,“都用上我們了,我就奇怪顧應平那麽愛你,整整找了你一十三年,此番如何就肯放了手?你告訴我,在那黑洞之內,你們二人究竟是如何溫存,你如何曉義大理的勸他......”


    “周豐翼你太過分了。”李四月伸手一把掀翻了榻上的小幾,“你就這樣認定我與他不清白嗎?”


    周豐翼偏過頭沒說話,他固然懷疑他們二人,可實則他也知道李四月與顧應平皆不是那種人,隻是,為什麽他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李四月深歎了口氣,道:“我真是不明白,當年我被謝成逸擄走那麽久你都不曾懷疑什麽,今次我不過與他在一起兩晚而已,你便變得像個刺蝟。”


    “因為他是顧應平。”周豐翼瞪圓了眼吼道,“我說過,你跟誰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不行。”


    “好,那我告訴你,你可以懷疑我與全天下男人不清不楚,可就是不能懷疑我與他。對,我是不清白,我從一開始就不清白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卻來跟我說這個你不覺得可笑嗎?可我縱是與全天下男人有染,也不會與他......”


    “嗬,說得可真夠絕決的,你這樣說是為什麽?”周豐翼挑著眉看她,“就像剛才我問你那個問題一般,你留在我身邊有幾分是因為對我的愛?其實說白了,你選擇留下是因為你真正喜歡的人是他,對不對。”


    這話有些歧義,可李四月望向周豐翼的眼睛,卻在這一刻看出周豐翼似乎早就很清楚她心中所想,二人都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


    周豐翼繼續道:“讓我來告訴你,你不肯與他在一起,第一是因為你覺得你背叛當初與他的誓言跟了別的男人,你配不上他了;第二則是因為你與他錯過這十幾年你感覺自己青春不在,實在沒有理由再回他的身邊蹉跎歲月;第三,你心裏於我有愧,自不肯再負了我。所以你便想,反正已經這樣了,十幾年都過去了,又何必還在意未來的日子。”


    “對你來說,還能再見他一麵,跟他說這些體己的私語話實已是上天恩賜,你不敢再奢求太多,隻求他餘生安穩。而你,留在我身邊不管是行屍走肉過日子也好;還是虛情假意敷衍我也罷,你終究對人生沒什麽要求了,是也不是?”


    周豐翼說對了前一半,卻未說對後一半。失去顧應平李四月自然心痛,可是李四月對他並非全然無情,留在他身邊自然也希望好好過日子,不然她也不會停了避子湯藥逼自己狠下決心。


    李四月聽他這樣說,一時忍不住淚水滾落。周豐翼繼續道:“所以,你又怎麽可能跟他在一起呢。”


    “既然你知道,又為什麽還要懷疑我?”


    “因為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周豐翼突然厲聲吼道,一時嚇退了門口的小安,她不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麽,但是聽這聲音隻怕是不妙,一時隻得站在門口未敢進門。


    李四月看向他,周豐翼伸手突然抓住她雙肩,他道:“這麽多年了,我自問待你全心全意,縱是我做了不少的虧心事那又如何,我可以對不起天對不起地,對不起他顧應平,可我捫心自問從未對你不起。”


    “可是你呢?十幾年夫妻了,你動不動就提要為我納妾,若你當真心中有我又怎會舍得把我推到別的女人懷裏;我曾多次勸你不要再喝避子藥,你卻始終不肯,在你心裏我終究不配與你有因有果有始有終對不對;人人都道我們相敬如賓是難得的恩愛夫妻,可是你見有哪對真心相待的夫妻沒有吵過架?細數這些年你我唯一吵架便也就是最近因為顧應平的出現罷了。”


    “李四月你告訴我,你的心何以可以硬到如此境地,對我的付出可以全然裝作不見,虛與委蛇這些年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既然你心裏一直是這樣想的,那為何這次你不將我還給他呢,與其三人一起痛苦,你為何不肯成全我跟他?”李四月看著他,神色淒迷。是,他們夫妻確實理性多於溫情,可是十幾下來李四月從未對不起他。


    她一直在努力的做一個好妻子,努力的想跟他過好日子,努力的去忘卻顧應平。她是沒法像愛顧應平那樣去愛周豐翼,可不代表她不愛周豐翼,他們到底是夫妻啊。


    原以為周豐翼可以理解,可是周豐翼卻隻想得到她對顧應平的那份愛,試問給了別人的,她還要怎麽給他?


    “你說什麽?”周豐翼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李四月氣極反笑,怒而不慍了,似就是起了想氣死周豐翼的念頭一般,她道:“你明知我與他相愛在先,今天的一切結果你都應該料想到才對,何以如此傷心,既然如此傷心又不肯將我歸還做個了斷,生生要了這段夫妻緣分,卻又為何不肯吞了這不甘,裝作似從前一般,好好過日子呢?”


    “所以,你內心裏還是想跟他走的,是也不是?”


    “是。”


    “你就這麽想離開我,一分一毫也不曾想與我在一起?”


    “是。”


    “這麽多年對你來說,絲毫沒有情分,隻有煎熬,是不是?”


    “是。”


    “不是。”小安突然闖進來打斷二人的對話,她撲將過去跪到周豐翼麵前,帶著哭腔道,“國公爺,你是了解姐姐的,她嘴硬心軟,絕非如此所想,不過是被國公爺問得起了怒意才故意這般說,隻是想讓國公爺不痛快而已,你千萬不要認真啊。”


    李四月隻那樣端坐著,不置一言。


    周豐翼冷笑了起來,小安趕緊又道:“國公爺,你何必要再問這些,姐姐的選擇還不夠說明一切嗎?你們原該從此幸福再無心結才對,求國公爺不要再這樣逼姐姐了,求你了。”


    “是啊,是我逼你,原就是我強求的一切,如今也活該自作自受。”周豐翼伸手掀翻旁邊的茶具,撩了下衣袍頭也不回的走了。


    “姐姐,你為什麽要這樣說啊,你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小安緊緊抓著李四月雙手,痛哭起來。


    “怎麽想的還重要嗎?”她苦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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