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打了那麽大一場硬仗,如今正是乏得不行。對皇上說那些話是她自醒來後決定要對付謝成逸時,便在腦中盤桓了很久的,可是真正跟皇上對上時,又感覺好像有哪裏說得還不夠。如顧應平所言,皇帝是個大智若愚者,看著笑嘻嘻不太正經,也不擺什麽帝王架子,可言語間深淺有度,拒絕與同意之間若即若離,可不是一般人處理得來的。


    所以縱是李四月識人成片,也不敢過於肯定皇上此刻就一定是認定她的說法的,皇上意思晦暗不明,李四月心中的石塊始終沒有放下,她端了那碗湯打算舒一舒心中之乏,可湯剛到嘴邊便有嘔意襲來。


    她忙放了碗扶著美人榻的一旁幹嘔了一陣,孕期剛至三月有餘,按說不該再有孕吐的跡象,想最後一次這樣嘔個不停還是那夜裏與周豐翼別離,因坐著船又傷情,那夜裏嘔了個天昏地暗終至昏迷,不然她想若是不是因著身體的原因,她原也是可以泅著水重新上岸去尋周豐翼的,哪怕最後死在一起......


    至少得個幹淨利落,好過現在天人永隔,風波又起。


    她平拍了拍胸脯緩了心裏的嘔意這才深深歎了口中氣,許是今天來回坐了馬車,又過於勞精傷神的緣故,所以才又這般,不過這酸梅湯是不想喝了,看著小安擺了一桌的飯食,她歎氣:“過於勞累,連飯我也不想吃,還是撤了吧,我想早些休息了。”


    小安怔了怔,忙又過去扶了她進裏屋,一麵替她除了外衣一麵又問:“姐姐臉色可不太好看,要不要叫大夫來把把脈?”


    “已經臨夜麻煩這些做什麽,我自己的身子有沒有事我自己清楚,你撤了外麵的飯也早些去睡吧。”


    “姐姐......”小安囁嚅著,“那個,房子的事情......”


    “怎麽,有著落了。”她問。


    小安坐到床邊替她揉著太陽穴,道:“離王府百裏之距的青龍巷裏有一處獨門的一開院落,方方正正幹淨整潔,倒是不錯。”


    百裏之距,很近啊。


    李四月看著她,小安眼神有些閃躲。小安並不是一個擅長說謊之人,想來知道李四月要離開王府也是要避著顧應平的,隻是小安的院子找得這樣近,打馬一個來回隻怕一盞茶時間還不到呢。


    不過,今天顧應平當著皇帝的麵說他召了李四月為自己的幕僚,身為門客住得近似乎也有好處,而且在皇上麵前說出的話自然必須是真,近就近吧。


    她點頭:“你對吳越不熟悉,杭州城裏又是若大寬廣,這麽短時間就能尋到這樣合適的房子?”


    “是王妃。”她知道這可瞞不過李四月,“她主動說來幫我的,她給了好幾處房源,我就瞧著這兒不錯,所以去看了看,價錢方麵也都還挺理想的,所以就想來問問你的意思。”


    李四月微是沉吟,隨即點頭道:“你看著辦吧,若是錢不夠一定要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小安搖頭:“錢還夠著呢,姐姐不要操心這個,隻管好生養胎就是了。”


    照顧李四月睡下小安才出了門打算回飄雪院,封少桓雖然可以自主入睡,但是那孩子睡熟了老愛踢被子,即使是這夏夜裏,深夜不蓋著點薄被恐也是要受涼的,所以她便匆匆回去了。


    說起來小安身上的錢也不是很多,購置了院落以後離開王府想自主生活,撐不過一月日子就得捉襟見肘,可封少桓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李四月又有孕在身,都是需要補身體的主,小安想,如今也隻有她才好好撐起這個家了。


    所以她怎麽能讓李四月煩惱這些事呢。


    ......


    顧應平有些食不知味,沒吃兩口飯就下了桌,葉昭雲見他不吃了自己也沒有再吃,吩咐人撤了飯菜,又親自給顧應平新沏了茶。


    外麵夜色籠罩,一片靜謐,屋裏柔和的燈光跳躍著,詳和安寧。葉昭雲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他下首,沒敢再多話。縱是知道顧應平向來好說話,可是他又不是傻子,自己這是頭一回對他撒謊也不在他心裏究竟怎麽想。


    顧應平啜了口茶,道:“你確定嗎?”


    她忙點頭:“這樣大的事情我哪敢亂說,一個丫頭也就罷了,永義郡主的名聲我可不敢敗壞,就是知道事情重大我才請你定奪。林姒清這些年的心思我們誰不知道,我也就罷了,她知道王爺待我不過平常,可是周夫人卻是不同,我是擔心她會......”


    顧應平閉了閉眼,林姒清確實是個麻煩,一個女人偏偏又身份地位擺在那裏,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他點頭:“這事我知道了,不過不必驚擾外麵,你自己作主處理了那下人就是,林姒清那邊我自會找時間跟她說說。”


    其實今天已然跟她說過了,她想對李四月不利這種事倒也不必葉昭雲巴巴跑了來告訴他,今天在宮裏林姒清已然對李四月不利了一回,一回不成再來一回也不是沒可能,林姒清多管其下,目的還不是想將李四月弄離顧應平的身邊。


    顧應平眯了下眼,若她真敢過於放肆,他也絕不會輕饒,這輩子誰敢讓他再跟李四月分開,哪怕是吳越皇帝,他也絕不會妥協了。


    葉昭雲應了一聲哦,剛想問他今日進宮幹什麽,便聽他又說:“對了,從今天開始四月便是王府養的門客,與我府裏那些先生一般無二。”


    “......”葉昭雲愣愣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又說:“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她竟開不了口要他將自己留下來,隻好退下去了。暮色深夜裏,看著聽雪軒的大門關上了,她感覺自己手腳都是一片冰涼,說好的祭天之後就要在一起的,可是因為映雪閣住進了另一個人,他便將一切都不作數了......


    一夜安寧,竟是什麽事也沒發生。


    這讓葉昭雲很是奇怪,按說瑩瑩已給李四月投了毒才對吧,可為何一夜相安無事;別說她一早上心事重重,瑩瑩也是這般,雖然李四月昨天回來得晚,可沒道理見了那酸梅湯不喝啊。


    遇雪樓裏的主仆二人各懷心事,皆是惴惴難安。早飯還未用過便聽得映雪閣那頭出了事情,顧應平還在院子裏練武聽得管家回報便急急往映雪閣去了,顧應平剛到稍時大夫也跟著到了。


    當然,葉昭雲也趕忙跟過去了。抬眼隻見映雪閣內外被顧應平封鎖得密不透風,李四月好好的端坐在榻邊任由大夫把脈,她怔忡著,李四月怎會沒事?


    “小安,你太大驚小怪了,不是說了不要驚動王爺嗎?”李四月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可是小安哪管這麽多,那酸梅湯竟有毒,這樣大的事李四月還想息事寧人誰也不說,小安借口去尋大夫便把一切告訴了顧應平,她就是要鬧得合府盡知,要讓那想害李四月的人看清楚顧應平有多在乎李四月,敢對她下手便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小安把臉別在一邊隻對顧應平道:“昨晚姐姐什麽也沒吃就睡了,今天一早起來餓得不行,見昨兒個那碗酸梅湯還在小幾上便叫我端了來給她,我原想著一早起來喝涼的不好,便叫丫頭拿下去重新熱了一遍。”


    “哪知小丫頭端上來的時候毛手毛腳的,竟將姐姐的一支銀簪掉到了湯裏,我原還想訓斥她來著,可銀簪拿出來卻發了黑,分明湯裏就是有毒,好在有這一出,不然姐姐性命還不知如何,王爺,賊人如此大膽,在王府之內就敢作妖,若是換了別處,姐姐不知要死幾回。”


    “小安。”李四月喝斥道,“你越發沒有道理了。”


    大夫收了手,對顧應平道:“王爺放心,周夫人脈象平穩,胎兒也相安無事。”


    聽得這句李四月重重鬆了口氣,她的小動作沒有逃過顧應平的眼睛。她在意這胎當真是在意得極重,雖然沒喝那湯明知不可能有事,也斥責小安不該興師動眾,可聽到無事之後她還是像卸下了重防一般,唯有這樣她才當真安心。


    顧應平點了下頭便叫管家領了大夫出門去領賞離開。


    葉昭雲忙坐到李四月旁邊,道:“一大早的出這種事情實在糟心,好在你無事,不然我可大罪過了。”


    李四月與顧應平齊齊看向她,隻聽她繼續道:“這府裏內外一向是我主管,那碗湯出這樣的紕漏可不是我的責任麽,王爺,請你務必徹查此事,定要給夫人一個交待才好。”


    她身後的瑩瑩早已雙手雙腳顫抖了起來,李四月若是出了事倒還好,不管怎麽查至少目的是達到了,她還可以抽身走了。可如今李四月半點事也沒有,以林姒清的性格怎麽可能這時候讓她離開王府。


    此時唯有自救,她麻著膽子跟著道:“是啊王爺,定是今早端了湯下去熱的下人下的黑手,王爺可千萬不要姑息了他們。”


    顧應平又看了瑩瑩一眼,昨晚上葉昭雲才跟她說這丫頭有問題,今天映雪閣裏就出了事;這事有待斟酌,隻怕背後沒這麽簡單,瑩瑩也好,葉昭雲也好都讓他感覺蒙了一層紗,看不真切了。


    李四月忙截了話去:“莫要胡亂斷言,據小安說,這碗湯昨天午時就端進我的屋裏了,別說湯製作的過程以及端到我屋中的過程都是已經了無數人手;就是我與王爺進宮時間裏這碗湯雖則在屋裏放著可是否又有旁人碰過也未可知;所以隻說今天早上去熱湯的人有嫌疑未免過於武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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