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類的智慧有所不及時,神判便已這樣或者那樣的形式被進行采用。


    人們認為神明會對審判進行幹涉,比如獵巫運動時的異端審判所在審理“巫師”和“女巫”時就用了神判法,被告扔在水裏如果能浮起來就是女巫,不能浮起來,沉底淹死了就是神證明她無罪。


    當蠻族在羅馬帝國的廢墟上立足,並接受了基督教義時就接受了神判體製,法蘭西的前身法蘭克王國也不例外。


    在黑暗的中世紀,如果一個農民對法庭的審判結果存在異議,可以向貴族挑戰,但這個前提是騎士可以穿著全套盔甲騎著馬,手持利刃出現在決鬥場上,農民則隻有一個小圓盾和一根棍棒。這麽巨大的實力差距當然會讓一些想要通過決鬥神判法推翻裁決的農民之類的弱者卻步,然而隨著職業決鬥者出現,一個婦女也可以指定一名同樣全副武裝的騎士為代替自己決鬥了。


    決鬥訴訟是歐洲神判的一種特別方式,它所帶來的益處讓它在封建社會早期得到推崇,然而隨著社會發展,各國也漸漸發展出通過證人、證言、證據等“鐵證”判斷當事人是否有罪的審判方式,它從理論上優於完全隨機的神判法。


    教會最初站在神學的角度反對決鬥訴訟,然而早期的決鬥不乏神職人員主持,神職人員參與意味著決鬥的結果能體現上帝的旨意,因為上帝不會讓無罪者在決鬥中被擊敗,因此教會對決鬥訴訟的反對態度並不堅決。


    在榮譽與生命麵前,精致的規則往往會消失於無形,就算不用上戰場,武藝和決鬥技巧有時能讓自己免於在司法決鬥中喪命,中世紀的貴族尚武之風非常流行。


    但這樣一來就對平時忙於生計,無法鍛煉自己武藝,又請不起決鬥士的平民非常不公平了,決鬥訴訟死的也不盡然都是有罪的人,無辜的人也一樣會死於決鬥中。如果對一個現代人說,“黑暗的中世紀的決鬥訴訟是司法史上的進步”,他一定會嗤之以鼻。


    法官可以被收買,證人可以做偽證,再加上一個能言善道的律師,即便全世界都知道被告有罪,他也一樣可以鑽司法的空子逃脫法律的製裁。


    也許到這個時候原告可懷念可以推翻所有判決結果的決鬥訴訟了,這在21世紀是不可能的,但是在18世紀的法國卻是可以討論的。


    自亨利三世以來,耶穌會士就一直擔任宮廷懺悔師,懺悔是天主教信仰的一部分,新教徒是沒有告誡亭的。國王和宮廷成員懺悔也不會去巴黎聖母院那樣的公共場所,他們“懺悔”的內容包含了很多秘密,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紅與黑的故事裏,於連的秘密便是從一個聽了瑞納夫人懺悔的教士強迫她寫的。


    耶穌會的會士在法國宮廷的影響力一直很大,並逐漸形成了“虔誠黨”,這些宮廷懺悔士可以影響王後、王太子、公主還有某些大臣,一起案子的判決結果,神判和人判最終結果可能是截然不同的。一個被世俗法庭判處有罪的人,在神前判決獲取了決鬥的勝利,最終被判決無罪。而神判結果的權威性來自於神以及教皇的權威。


    七年戰爭後,法國的底層就一直在流傳竊竊私語,這個國家是由一群沒有什麽能力的人統治的。


    如果說西班牙王位戰爭法國的失敗是因為遇上了戰神歐根親王,那麽七年戰爭戰敗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呢?當時的人們普遍認為法國的製度存在缺陷,就連國王路易十五也想進行一次改革,而這個改革的目標指向的目標便是巴黎高等法院以及外省的法官。


    一是因為戰爭造成的龐大軍隊開支,二是因為皇室的巨額花銷,就便是七年戰爭結束後,法國還是沒有取消戰爭時期的額外賦稅。


    三是因為法國連續的旱災以及各種天災,造成糧食減產,糧食的價格又奇高,最高法院的法官請求國王緩解貧困人民的生計問題,減少過於沉重的軍役、賦稅,懲戒那些哄抬物價的商人,平穩麵包的價格,然而國王卻對這些法官予以了嚴厲批評。


    暫且不提國王和他的情婦、親戚們的花銷,光是償還軍費欠款這一塊就不能減少賦稅。如果當年西班牙王位戰爭法國沒有輸,意大利北部以及阿爾卑斯山還在法國的統治範圍,那麽或許會好一點,失去了領土,這些土地上的木材、礦產等資源也跟著不屬於法國了。七年戰爭又讓法國的海外殖民地變少了,財政赤字日益嚴重。


    打仗當然會死人,想不參戰就多交稅,這筆錢叫免兵役的人頭稅,高等法院的法官們屬於免交的範疇。戰爭期間額外稅收中,免兵役的人頭稅翻了一倍,這些法官也屬於應繳納稅收的人了。法官們反對國王賦稅那麽重也有自己的利益考慮,並非是口口聲聲說的“一切為了人民”。


    行政和司法之間的權力矛盾構成了國家體製危機,國王的政令和財政改革在法官那裏遭到了重重阻礙。法官是個兩頭不討好的角色,國王認為他們是該為自己的統治服務的,平民認為法官是該主持公平正義,向國王表達公眾訴求的。


    法官之間既有偏向耶穌會虔誠黨的,也有偏向冉森派的,這一派與捍衛教皇至上的耶穌會會士是死敵,他們與巴黎最高法院的法官們有相似之處,都力圖限製權威的權力,但又不是完全背離正統的反叛者。巴黎高等法院不想真正摧毀君主製,冉森派也不想真的分裂教會。


    男人的政治遊戲本身就很微妙,它就像是一個結構複雜的鍾表,需要仔細去分析、觀察、聆聽,不過這個時候蓬巴杜夫人死了,路易十五的第一情婦成了杜巴麗夫人。


    路易十五的情婦政治一直被人詬病,當蓬巴杜夫人受寵的時候,支持她的舒瓦瑟爾公爵成了國王的重臣;第一情婦換人了,重臣的位置也換人了,大法官莫普想要對高等法院進行重組,這需要國王的支持,但路易十五也不會白白就支持他,討好杜巴麗夫人就成了莫普的解決辦法。


    杜巴麗夫人出身卑微,在修道院接受了一點教育,也不知道她對上流社會的權力圈子裏的水深火熱到底知道多少。


    虔誠黨對蓬巴杜夫人非常輕蔑,卻接納了私生女出身的杜巴麗夫人,有這些在宮廷裏根深蒂固的神職人員帶著,杜巴麗夫人想在宮裏不混得風生水起都難,就跟她初入上流社會也是被杜巴麗伯爵帶著的一樣。


    前任寵臣舒瓦瑟爾公爵得勢的時候與冉森派關係親密,他對巴黎最高法院驅逐耶穌會士采取了姑息的態度,作為他背後支持者的蓬巴杜夫人在虔誠黨那裏自然就不受歡迎了。


    杜巴麗夫人所處的時代和蓬巴杜夫人完全不同,當時耶穌會在法國幾乎消失了,卻在宮廷裏還有殘留,當最高法院對國王的命令一次又一次得表示反對,最終惹惱了路易十五,他將高等法院視作絆腳石。莫普改革的目的在於清除最高法院的反抗傾向,重新樹立王權的絕對權威,並使得舊製度下複雜的、混亂的司法體係合理化,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驅逐這些冉森派的法官。


    同意與莫普合作的檢察官不全是礙於權力陰謀,也有對耶穌會會士表示同情的,法國戰敗和耶穌會有什麽關係呢?


    耶穌會是管理著教育,但就像讓·雅克·盧梭說的,為什麽文明的西方會被沒有接受教育和文明的遊牧民族征服呢?


    盧梭認為,很多著作者認為,人天性殘忍,需要文明加以教化才能讓其變得溫和,然而實際上沒有什麽比自然狀態的人更溫和的了。自然給他們定立的位置距離動物的愚昧和人類不幸的智慧同樣遙遠,天然的同情心約束著原始人不去做任何傷害他人的事,甚至他受到傷害時也不想著複仇。


    新成立的社會需要一種不同於人類原始的狀態,人類的活動已經開始被道德影響,在法律出現之前,每個人都是自己所受傷害的唯一裁判者和複仇者,然而這種善良的天性在社會中是不再適用的。人們之間的碰撞越來越頻繁,複仇的手段也變得越來越殘忍,對複仇的恐懼起到了和嚴酷法律一樣的作用。


    那些被流放的法官聽說日子過得“非常不好”,就算後來路易十六上台,全麵推翻了莫普改革,讓那些法官們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他們也不敢再和流放前一樣敢違抗國王命令了。


    這時瑪麗·安托瓦內特成為了王宮的主人,她及其厭惡杜巴麗,將那位第一情婦送去修道院後,在法律和經濟方麵進行改革的重臣莫普和達吉永失去了靠山,他們被那位曾經蓬巴杜夫人寵愛的舒瓦瑟爾公爵取代了。


    這位公爵在外交方麵很有手段,最讓他感到自豪的就是促成了法國和奧地利的聯姻。


    除此之外他還促成了法國收購科西嘉島,為了阻止俄國的葉卡捷琳娜女王吞並波蘭,他唆使奧斯曼帝國發動俄土戰爭,但在內政方麵他卻沒有什麽建樹。


    當高等法院聚聚了他所需的財政改革時,他明著沒反對,一直等到1762年最高法院建議驅逐耶穌會時才以放任的態度。


    他支持伏爾泰建設新城市沃爾舒瓦的計劃,這個城市也是法國第一個允許新教徒結婚的城市,這個城市以生產鍾表和長筒襪聞名,伏爾泰曾經給舒瓦瑟爾公爵夫人送去一雙精致的長筒襪,以此打開了巴黎的市場。


    此時舒瓦瑟爾和安托瓦內特所處的時代,又和以前不一樣了,法官被驅逐後,法院裏很多事務被律師們掌控,律師製度成為了近代司法的重要內容。哈利被傳喚到魔法部接受問詢,他作為一個未成年人,一沒有成年人監護,二沒有律師,這在麻瓜法庭是不可思議的事。


    但是處於“中古時代”的巫師法庭,這是可以理解的。


    民眾都是經不起煽動的,更何況律師一個個都是演說家,他們過慣了沒有法官的日子,這些戴著假發套的法官回來又要分走他們的權力,他們怎麽會善罷甘休。


    無論哪個時代,哪個地方,隻要有人的社會就會有矛盾衝突,就需要有解決的機製和途徑。


    有的人憑拳頭,有的人設計規則,通常來說一個武夫是吵不贏讀書人的,女人又喜歡用耳朵戀愛,在一切都好的時候能說會道的人往往會更受歡迎,可是到了需要動用武力的時候,讀書人是打不贏士兵的。


    那些律師出身的元老們在霧月政變投下的選票是在拿破侖軍隊的刺刀監視之下投下的,那個原本以為自己找了一把好刀的元老,沒想到這把刀居然有自己的意識,最終也成了“第一執政”的手下。


    拿破侖發動埃及戰爭也是在為自己撈政治資本,他贏了會帶來更大的聲譽,不過元老院的人也不是傻瓜,他們不會讓拿破侖繼續做大下去,他們不會去救那支埃及的遠征軍的。


    在海戰中失去了海軍後,法國軍隊和那些隨著拿破侖去法國的學者最後還要靠英國軍艦運回來,英國當時的條件是要法國人所有在埃及的研究成果和搜集的文物,不過當時那些上過戰場的科學家們給那位英國將軍去了一封信,就算他們把那些莎草紙全給燒了,英國人也休想得到。


    英國人一向擅長“妥協”,最終那些文物以私人物品的名義被運到了船上,送回了巴黎,隻有羅塞塔石碑因為太重,最後被英國人運回了倫敦。


    “波拿巴遠征埃及的戰果其實是失敗的,不過他很清楚法國人,他讓學者們寫了一本關於埃及的書,用最華麗的封麵,介紹埃及最美的風土人情,很快人們就開始熱衷於討論那些埃及學的知識,忘記了那次失敗的遠征了。”哈托爾搖晃著杯子裏的酒,像個陷入戀愛的女人一樣迷蒙著醉眼說“真是個狡猾的小個子。”


    “您說得都對。”波莫娜又給哈托爾空了一大半的杯子裏倒酒。


    “為什麽他會選擇‘上帝’,它的天堂就跟杜阿特一樣,沒人會享受男歡女愛。”哈托爾打了個酒嗝。


    波莫娜想起了那些穿著黑色外套,看起來非常“禁欲”的神父。


    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美豔的埃及愛神。


    “是他選擇命運,不是他等著命運選擇。”波莫娜學著阿不思的口氣說“他本來可以在巴黎等待,但他卻選擇了去埃及遠征。”


    “最好的防禦是進攻。”哈托爾迷蒙得微笑著“在巴黎等待他可能更危險,他是屬於荒野的,你知不知道,拿破侖在科西嘉語裏代表的就是荒野裏的獅子的意思?”


    “我聽說過這個傳說,好像這個名字是個神父給他取的。”波莫娜說。


    沒想到哈托爾一下不高興了。


    “你是說他生來就是屬於上帝的?”


    “他沒選你真是愚蠢。”波莫娜立刻改口“如果他選你,何必經受女人帶給他的恥辱!”


    哈托爾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起來好像在思考,這可真不是個好現象。


    “你在巴黎,聽說過格林德沃嗎?”波莫娜立刻轉移話題“他曾打算毀了這座城市。”


    “我知道他。”哈托爾醉醺醺地指著波莫娜的鼻子“他發表的演說我們都聽到了。”


    “什麽?”


    “他是在墓地裏演講的,墓地是死者的居所,他可真會選地方。”哈托爾搖搖晃晃地把酒送到嘴邊,一副隨時可能醉倒的樣子。


    關鍵是她這樣“喝醉”的樣子已經很久了。


    女人的友誼往往是起源於對另一個女人的痛恨。


    波莫娜一邊喝酒一邊思考,她等會該搬弄誰的是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哈利波特之晨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吾不禁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吾不禁夜並收藏哈利波特之晨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