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英國了。”


    當西弗勒斯路過聖盧克宮內的一個房間時,裏麵傳來了英語的交談聲。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朝著裏麵張望。


    說話的兩個人並不是英國人,雖然他們的穿著和18世紀的英國人差不了多少,戴著假發,穿著長筒襪,卻並不像常年被陰雲籠罩的英國人那麽慘白,而且說話的口音也不一樣。


    “等英國也向波拿巴投降,誰還能阻止他?”坐在木箱上的中年人說。


    “英國人不會和談,等著瞧吧。”坐在他對麵,一個工人打扮的男子說,他們此刻用木箱當桌子喝酒“陸上是拿破侖的,但大海是屬於英國人的。”


    “沒錯,法國海軍過不了大西洋。”中年商人說“這是一個好機會。”


    門外偷聽的西弗勒斯挑眉。


    “什麽機會?”工人問。


    “不論是英國還是法國現在都需要糧食,密西西比出產最豐富的糧食和燃料,我們可以借此機會大賺一筆。”


    “我可沒你那麽多本錢。”工人冷笑著說。


    “但你認識碼頭的工人,一直做走私棉紗的買賣不覺得風險太大了?”中年商人對工人說“我認識一些朋友,他們請求拿破侖·波拿巴持續對封鎖英國商品,我敢保證以後這一塊的生意會更難做。”


    “你想怎麽樣?”工人問。


    “帶上你的朋友跟我幹怎麽樣?”


    “跟你能幹什麽?”工人冷笑著。


    “我能找到軍艦運糧,但是我找不到人來卸貨,美國海軍不會讓法國人上戰艦的,而你是美國人。”


    “我可是罪犯。”工人說。


    “你以為拿破侖·波拿巴手上沾的血比你少嗎?而且我需要你的‘小船’,軍艦駛不進港口停靠……”


    西弗勒斯沒有再聽這兩個人的陰謀,繼續在聖盧克宮裏探索。


    也多虧了這兩個人,他想起了一件事來。


    1803年,美國從法國手裏買下了聖路易斯安那州,這個州的麵積是法國本土的四倍。


    歐洲動蕩是美國崛起的絕佳機會,當時的聖路易斯安那州雖然名義上屬於法國,可實際上西班牙人比法國人還要多,最終拿破侖以8000萬法郎的價格將路易斯安那賣了。


    因為亞眠和約,法國和英國的關係趨於緩和,但是這和約誰都沒有認真執行,法國暗中還在拉攏別的國家,其中就包括遠在天邊的美國。


    新獨立的美國和英國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拿破侖不僅因為販賣土地獲得了美國人的支持,還有美國人的軍艦,原本法國海軍需要10年時間才能恢複阿布基爾海戰損失的戰艦。有了美國生產的軍艦,法國便能在1805年與老掉牙的西班牙“無敵艦隊”一起對英發起海戰了。


    “拿破侖·波拿巴。”西弗勒斯低語著這個名字。


    “汪!”


    就在這時,西弗勒斯聽到一聲狗叫。


    他順著那個聲音看過去,隻見有一條巨大的黑狗正站在走廊中間。


    “搖搖尾巴怎麽樣?布萊克。”西弗勒斯尖酸地譏諷著。


    但那條黑狗像是聽不懂他說什麽似的轉身走了。


    西弗勒斯跟了上去,繼續行走在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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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莉婭和波莉娜都走了,波莫娜將裙擺給撩起來,看著自己腳踝上的腳鐐。


    它看起來就像是兩個烏金鐲子,中間沒有鎖鏈,也沒有鑰匙孔,似乎除了別的巫師幫她解開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不信邪,在臥室裏到處找可以用來將它砸開的工具,但找了半天除了一把剪刀外沒有任何金屬製品了。


    如果戴著這個東西,就算是巫師也隻有任人宰割的命,波莫娜明白為什麽文森特·皮克公爵會在自己的脖子上用隱形咒,而不是幻影移形逃離了。


    事實上他能在那樣的情況下用隱形咒已經很不錯了,他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極限,果然求生欲能激發人的潛能。


    波莫娜相信,如果西弗勒斯知道了她背地裏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他絕對不會和拿破侖原諒約瑟芬一樣寬恕她。


    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必須抵抗誘惑。


    “你這個壞女人,你就是愛對腦子聰明又性格堅韌的男人想入非非是麽?”波莫娜看著剪刀不斷搖頭,然後用它銼腳踝上的腳鐐。


    這種用來做女紅的剪子對她腳上的金屬毫無作用,她挫敗地停下,思考著是不是把自己的腿給砍了,然後讓西弗勒斯用魔藥讓它長好,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閂響了。


    她連忙放下裙擺,又把剪刀塞進了抽屜裏。


    拿破侖進來了,他順手把自己的三角帽交給了自己的法國仆人,迅捷地開始解製服的扣子。


    “你幹什麽?”波莫娜尖叫。


    “洗澡。”他一邊解扣子一邊用無比正常的語氣說“東西你都收拾好了?”


    波莫娜再次對波拿巴家的習慣無語。


    不論是男的還是女的,脫掉衣服展露自己的身體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古希臘人提倡裸體,他們的雕塑也是不穿衣服的多,尤其是維納斯。


    科西嘉人還留著羅馬和希臘的作風,一點都不像是中世紀的西方世界。


    “我去給你準備熱水。”波莫娜沒精打采地說。


    “不需要,這些事路易會去處理,你會拉丁文嗎?”


    “會。”


    “去外麵選一本,等會兒翻譯給我聽。”拿破侖盯著她“還是你打算在這裏繼續欣賞?”


    腦子裏一片懵的波莫娜離開了臥室。


    拿破侖住的是國王套房,除了小會議室以外,這個套房還有好幾個別的小房間,但這些房間全部都沒有下水道,接熱水也隻能靠人力,“浴室”裏放了一個浴缸,男侍從們正將熱水往裏麵傾倒。


    那水光看就覺得很燙,波莫娜沒有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那邊,轉而將視線停留在書架上。


    她莫名覺得那些書本很可憐,當她的指尖觸碰到它們的時候,那種觸感和真實的書本一模一樣,讓她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夢裏。


    她閉著眼睛,將額頭放在其中一本書上,從後頸傳來了一陣溫和的力量。


    她想起來了一個場景,當時她還在聖芒戈,有一個人將一枚蠑螈戒指插到了她的後頸上。


    他將人類有限的生命輸送到了她的身體裏,讓她短暫蘇醒,然後問她想吃什麽?


    她記得那股蜂蜜蛋糕的味道,還有檸檬雪寶,以及龍糞散發出的惡臭。


    那可是一種好肥料,能讓魔法植物變得健康茁壯。


    她還想起了很多事情,雖然他們倆在城堡裏偷情,她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即便阿不思會對此感到非常失望。


    他對她來說就像是父親,有時女孩會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和他們眼裏的壞小子結婚。


    但西弗勒斯不是她的父親,他如果對她失望會讓她覺得羞恥難當。


    曾經有一個法國將軍說過,如果拿破侖說要毀掉巴黎是他計劃的一部分,比如像俄國人實行焦土戰法時把莫斯科給燒了,那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那個麻瓜皇帝也許不會奪魂咒,可是他一樣具有巫師般的精神控製力。


    男人為他赴湯蹈火,奮勇爭先,女人則期望自己能取代約瑟芬,成為法蘭西皇後。


    那麽奢侈的裝潢、家具、衣服、首飾,幾人不羨慕並渴望擁有呢?


    就算沒有這些,拿破侖本身也是個很迷人的人,雖然這種迷人不是基於他的外貌方麵。


    有時那些一看到他個子矮就心生鄙視的人是幸運的,他們不會陷入拿破侖的人格魅力中,可以盡情嘲笑他。


    有人或許覺得他和可憐,都寒酸落魄成那樣了,還堅持著自己的驕傲,不肯向這個世界低頭,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找個正經差事養活自己。


    然而這也正是法國大革命爆發的原因。


    波旁王室引領起奢侈的生活方式,又不是每個貴族的封地都跟勃艮第一樣富庶。他們沒錢奢侈,國王就借錢給他們,讓他們置辦華麗的衣服和假發,這樣他們就沒錢在自己的封地組建武裝,甚至因為欠國王的錢,他們要對國王言聽計從。


    一般貧窮的苦寒之地會鍛煉人的意誌,太陽王路易十四用這一招瓦解了那些野心勃勃,威脅自己的貴族們,維護了自己的統治,但那些貴族已經不再是貴族了,他們就像是宮廷裏養的好狗,主人的手絹掉了,會爭先恐後地撲過去將它給撿起來,獲得主人的寵幸,然後獲得一兩塊肉骨頭作為獎賞。


    嗟來之食也是吃的,不吃會死人,為了活下去當然要吃。


    拿破侖三世隻學了他叔叔統治的皮毛,光有個外形,他本質上也和那些為了奪權,向小孩子說惡毒謠言的保王黨一樣。


    這個謠言樹立了一個聖女貞德一樣的女子,卻質疑了法國大革命的正義性,貴族成了受害者,他們被一群暴民給虐殺了。


    他們利用了人們的同情心,搖擺了正義的天平,也難怪拿破侖會發那麽大的火,在杜伊勒利宮朝著秘密警察們大聲咆哮。


    她記得盧浮宮裏有一幅拿破侖的畫,當時他已經成為皇帝,身上穿著皇帝的禮服,右手拿著權杖,左手懷揣著正義之手,隻是那雙手其實並不怎麽幹淨,不僅占滿了鮮血,還有黑色的水,就像那些書裏滲透出來的。


    有一雙手攀在了她的肩膀上,它們看起來幹淨又漂亮,似乎是精心打理過的,雖然不大,卻比例很好,如同鋼琴家和小提琴家的手。


    有人或者是某種動物在她的背後深吸一口氣,像是就餐前先聞一下食物的香味。


    “我聞到了安息香,你用了什麽香水?”拿破侖問。


    “一日情人。”她低聲說“為了紀念克裏奧佩特拉和安東尼。”


    “為什麽是安東尼,不是凱撒?”


    “他們是一起死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覺得克裏奧佩特拉是愛安東尼還是凱撒?”


    “都不愛,她是埃及女王,她愛的是埃及。”


    有個冰涼濕潤的嘴唇親吻她的脖子。


    她可不知道死人居然也會有這種想法。


    但他有那個想法,有那個能力嗎?


    “你不是該洗澡麽?”


    “可以等一會兒。”他的那雙“正義之手”在她身上遊移。


    “書我選好了。”她伸手隨便抽了一本書。


    “我會讓你忘了他的。”拿破侖在她耳後,用怪腔怪調的法語說“monamour。”


    “你愛的是約瑟芬,你是不是把我當成開羅的那個女人,是你用來向她複仇的工具?”波莫娜冷冰冰地說。


    “你嫉妒?”


    “那個小克裏奧佩特拉現在在什麽地方?她丈夫和她離婚了?”


    他走開了。


    “你說要維護婚姻的榮耀,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和那些封建君主有什麽區別?哦,見鬼!”波莫娜一轉頭,發現拿破侖居然隻穿了一件襯衫。


    她沒看見不該看的,卻還是把視線轉向了別處。


    “你也那麽覺得?我是專製的國王?”他渾然不覺得自己這個造型有什麽問題,理直氣壯地和她辯論。


    “你能穿件衣服嗎?”她哀求道。


    “我馬上要洗澡!”他怒吼著“你進來給我搓背!”


    “我力氣可沒你的男仆大。”波莫娜鄙夷得說,她可不想刷“驢”。


    “出去!”拿破侖朝著那些倒水的仆人們咆哮,他們立刻帶著水桶離開了浴室。


    雖然還是兩個人,但是剛才那種曖昧的氣氛沒了。


    波莫娜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書放在了軟榻上進了浴室。


    她就當給嬰兒洗澡了,雖然這個“嬰兒”的個頭有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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