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拇指》的故事裏,貧窮的父母因為養不起孩子就將孩子丟棄到森林裏的行為也是不可取的,更無恥的是他們居然還渴望被丟棄的孩子在外麵發了財,回來之後和不負責任的父母一起分享財富,她覺得這種思想是有問題的。


    你既已經拋棄了我、任我自身自滅,我為什麽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念念不忘?


    哦,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惜孩子生下來不是他自己的意願能左右的,不負責任的家長不應該生養子女,借口總是能被找到的。


    比起那個偷吃了禁果就將亞當和夏娃趕出伊甸園的天父,她更喜歡浪子回頭故事裏的父親,他有顆寬容的心,就是不知道那個浪子兒子會不會死性不改。


    如果西弗勒斯的特點是頑固,波拿巴的特點就是叛逆,這樣的兵很難管教。


    她是絕不會自找麻煩,去當他的老師的。


    對付他要潛移默化,不能用如同宣布真理一樣的口氣和他說話。


    他藐視權威,敬佩琴納那種德高望重的人。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已經很久沒吃肉了,英國人的食譜又以肉類為主,就算她不餓也覺得嘴饞。


    饑荒時平民麵包都吃不起了,喬治安娜要是還想吃肉就絕對是自找麻煩和死路,瑪麗·安托瓦內特就被人諷刺了。


    饑餓的人是憤怒的人,在目前這個節骨眼上,她還是別去盧森堡那個是非之地了。


    這一次拿波裏昂尼沒和霧月政變時一樣騎馬,而是乘坐馬車,沿著新修好的,用巴士底獄石材建成的大橋前往盧森堡。


    從她所站的窗戶可以看到狄奧賽碼頭,碼頭上的人馬屍體已經被清理幹淨,緞帶和白玫瑰也沒了。


    本來今天應該是舉行典禮的日子。


    這種“差一點”完美的感覺會讓一些人發瘋,但她卻沒所謂,她已經接受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這個道理了。


    安康聖母教堂就是全城女人一起禱告,讓黑死病停止在威尼斯蔓延,為了感謝聖母而修的。


    如果當時的人們因為恐懼而離開威尼斯,到別的城市和深山,那麽瘟疫就會擴散,她們留下來禱告,沒有舉行聚會、狂歡作樂反而起到了隔離的作用。


    這是超自然,又非超自然,宗教帶來秩序,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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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霍格沃滋也是如此,阿不思被孩子們信任,他是個比真正的修道院長更節製的人,他在的時候霍格沃滋就秩序井然,哈利五年級時阿不思被逼離開了學校,整個學校的秩序就大亂了。


    除了等待消息,她什麽都不能做,或許除了祈禱。


    她沒有去禮拜堂,那會表現出某種政治傾向。


    她隻是希望她的法蘭西小情人能平安,別再遇到什麽意外了。


    “喬治安娜。”


    她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發現是戈丹正用“平等”的語氣和她說話。


    “你不和他一起去?”她感興趣得說。


    “劇本已經寫好,會不會演砸要看演員自己。”戈丹說“而且我想你肯定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在聽。”她很平靜得說。


    “我們邊走邊聊吧,元首很喜歡跟人這麽說話。”


    喬治安娜順從了。


    “你剛才在幹什麽?”戈丹問。


    “祈禱,這次你不可以告訴其他人了。”喬治安娜指著戈丹說。


    戈丹笑著“沒信仰的假裝自己有信仰,有信仰的假裝沒信仰,這真是個奇妙的世界。”


    “能不能直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在大革命的文獻中,最珍貴稀少的是馬拉版的報紙,它通常是在隱秘的地方,在艱難的處境下印刷的,因此很難找到,巴黎圖書館都沒有一套完整的報紙,我聽說有一個書商以240英鎊的價格賣給了英國的一個政治人物,您能幫我把它找到嗎?”戈丹說。


    “這是你講故事的條件?”


    “你必須買門票才能進歌劇院看表演。”戈丹輕浮得說。


    “我記得馬拉有個妹妹。”


    “阿爾貝蒂娜有一套完整的,有馬拉親筆校對的報紙,但我不會找她要的。”戈丹平靜得說“免得被人彈劾。”


    “哇哦,你居然有被彈劾的資格了。”喬治安娜譏諷著。


    “我想你可能還不夠了解他,元首和普通的雅各賓派不一樣。”戈丹嘴角帶著深意的微笑。


    喬治安娜記得,西弗勒斯的稱呼也混亂了一陣子,後來有人想出了“先生”這個稱呼,看來圍繞著她的這一派的成員也有了統一的稱呼。


    “怎麽個不一樣法?”


    “人人都相信路易十六讓侵略者踏上法國的領土,卻找不到證據。”


    “我記得後來找到那些信了,就在杜伊勒裏宮的保險箱裏。”喬治安娜說。


    “王後在活著的時候就知道,有很多人模仿她的手跡,並且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巴黎的上流社會有相當多人將瑪麗·安托瓦內特當作一位威嚴、具有英雄氣質、無辜的受難者,我有個認識的‘朋友’,他靠盜取那些蓋了她印鑒的信件為生,有些富人專門收集這種東西,王後的信一封可以賣出52法郎,最高的一次他賣了300法郎,這是一門有利可圖的職業,造假的人就多了,她曾經寫信給忠誠的費桑說,她希望敵人入侵,這樣處於驚恐中的法國人將會乞求他們的國王代為求情,她並不覺得自己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隻是想到自己的權力受到了威脅,當我找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覺得即震驚又惡心,看來在那個奧地利女人眼裏我們這個民族是容易製服並嚇住,我們站立在地球表麵靠的是哀求。我們不需要一位善於下跪的國王,更不需要一個慫恿他賣國投敵,恢複他們已經被打散權力的皇後。在我所夢想的人人安樂幸福的和諧世界裏,如果我的人格和我的權勢存在缺陷的話,那就在於我是從平民群眾中猛然崛起的,那些仗是我想打的嗎?難道不是為環境所迫而造成的嗎?如果我們不去征服他們,我們就會被他們所征服,法國是一個崇高的國家,它不能屈服於物質的力量,我隻有一種激情、一個情婦,她的名字叫法蘭西,我和她睡在一起,她從沒讓我失望過,我也不會讓她失望。現在比起我個人的榮辱安危,我們更應該關注陰謀家不顧法國安危,擾亂社會秩序、製造內亂,為自己奪權,我們這個民族在過去的十年間因為內亂蒙受了多少苦難,夏洛特·柯爾黛取馬拉一人之命保住了千人之命,蓋朗德等人取我一人之命又意欲將這個國家置於何種境地?當下正是法國重新得到了生命的時候,他們是想我們再病得支離破碎,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嗎?”戈丹·普瓦特溫緩慢而平靜得說。


    “這是他的演講稿?你幫他寫的?”


    “如果我告訴你,那是他自己寫的,你信麽?”戈丹問道。


    “你們這兩個混蛋。”喬治安娜搖頭“瑪麗·安托瓦內特都死了你們還不放過她?”


    “猜猜你用過的手絹現在多少錢一條?”戈丹曖昧得笑著說。


    “我不用手絹。”她皺緊了眉“他不生氣?”


    “我以為你會更在意偽造信件的事。”戈丹壓低了聲音說“這就是杜伊勒裏宮的主人和普通雅各賓派不一樣的地方。”


    “你知道了他那麽多秘密……”


    “我想應聘您的管家。”戈丹打斷了喬治安娜“此事攸關我們兩個的性命,而且也比現在方便得多。”


    “我能說什麽呢?我隻是個娘們!”她惱怒得說。


    “人們常常抱怨法國人蔑視法律,什麽時候他們才會尊重法律,舊製度的人身上,法律概念在他們的頭腦裏是空的,每個懇請者都要求人們照顧他們,撇開現行法規,其態度之堅決和威嚴簡直就像要求人們遵行法規一樣,隻有他們想要拒絕法律時才用法規來反法規,人民對當局的服從還不全麵,他們遵從當局是處於習慣而非出自於意願,元首希望這次審判能給法國人帶來新的概念,我覺得他現在比起當凱撒,更想當查士丁尼。”


    “他不在意狄奧多拉是個妓女了?”


    “戀愛就是一個人的靈魂求得依靠,有了成雙的保障,我想將這句話加在我的下一個劇本裏。”戈丹悠哉地說。


    那一周的周五,狄奧塞碼頭豎起了一個絞架,8個人被絞死在這裏,但是他們沒有被示眾,在被奪走了生命後他們穿上了一套黑色的製服,然後被騎兵拱衛著前往了拉雪茲神父公墓。


    喬治安娜多了一個年輕英俊的管家,他有個親戚是做建築設計的,這個人幫喬治安娜的套房重新規劃了一下,再加上盧浮宮和希臘、埃及文物部的饋贈,這個臨時的套房就變得非常氣派了。


    她有一個大餐廳和小餐廳,大餐廳是宴會用的,小餐廳則供平時使用。


    套房裏有一個小劇場,戈丹寫好了劇本可以在這裏排演,有時拿波裏昂尼會在這裏和將軍們一起看,他不需要再冒著生命危險去法蘭西大戲院看戲了。


    後來喬治安娜從托馬斯·格蘭尼特那裏收到了馬拉出的全套報紙,另外他還寫信,海軍那邊有關於法國大革命的上萬冊文獻,她是否想要。


    她在吃午飯時跟拿波裏昂尼說了,他一如既往地沒什麽意見,於是她寫了一封信回複可以,隻是她沒再輕易自己寫字,而是讓蘇菲和瑪蒂爾達代寫的。


    現在她知道為什麽拿破侖要找不辭辛苦地找私人秘書,並且每個秘書都幹不長了。


    他給的印鑒她也不怎麽用,她也學著定做自己的紙張,並且像紙幣一樣留下了隱秘的防偽標記和編號。


    她寄出去的每一封信都有記錄和對應的編號,這個是她自己記錄的,它被放在一個隱藏的抽屜裏麵。


    常常有人說,拿破侖出現在哪裏就讓人覺得窒息,她覺著還行,畢竟有膽量擰他希臘式鼻子的女人還是很少的。


    至於那隻短腿的流浪貓則有了名字叫魯朗德,他常給它吃最好的小魚幹。


    有了海魚可以吃,法國人的餐桌豐富了不少,周五吃魚的習俗也恢複了。


    這就是她的新生活。


    隻要遺忘了她的婚禮現場樹過絞架這件小事其實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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