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卡米爾夫人原名朱麗葉·貝爾納,1777年出生於裏昂,現年24歲,她的父親是一名公證人,幼年在修道院裏度過,16歲那年嫁給了比她大27歲的裏昂銀行家雅各·雷卡米爾。


    她姿容美麗,氣質高雅,在這個輕浮又墮落的時代裏,她就像沙龍裏的一朵白花。


    她是新古典主義者,常常穿著白色的長裙,以嬌媚的姿勢橫靠在後背固定的舟形靠椅上,這種靠椅也因她而流行,被稱為“雷卡米爾”,現在喬治安娜的房間裏就有一個這種靠椅。


    根據布律納提供的情報,那個女人可以保持一個姿勢幾個小時不移動分毫,是畫家心中完美的模特。


    她的皮膚很白,透明地幾乎可以看到血管裏血液的流動,她的嘴唇非常美,小嘴總是微微張開,露出貝殼一樣整齊潔白的牙齒。


    她會主動結交女士,邀請對方到自己家裏做客,社交圈沒人說她不好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喬治安娜才會那麽火大。


    哦,她居然還叫朱麗葉!


    她的羅米歐是誰?


    在雷卡米爾夫人家裏她還發現了不少獅子腿的家具,這是拿波裏昂尼的標誌,現在喬治安娜的心情與其說是逮住丈夫偷情的妻子,更像是抓住情人說謊的“女友”。


    她自己都不幹淨,憑什麽指責雷卡米爾夫人。


    大銀行家為了保護自己的家產,將嬌妻獻給拿破侖那樣的手握重權的人很正常,但正是這種“正常”才讓她覺得憤怒,大革命之前那種風氣又開始死灰複燃了。


    沙龍那種地方,不是像喬治安娜這種喜歡在人前展示夫妻恩愛的“鄉下人”去的,舉辦沙龍的貴婦人的丈夫要被排除在沙龍之外,女主人和其他男性賓客保持著一種似友情似無情的曖昧關係,這是“上流社會”的規矩。


    她不喜歡這種氛圍,有那個時間和非丈夫或者固定男友之外的男人調情,她寧可去巴黎中央菜市買菜,那臭不可聞的死魚味都比沙龍裏的濃香聞著舒服,而且她還可以了解一下物價,留意一下有沒有婦女和十年前一樣大喊要麵包、要食物。


    她明明那麽不開心,“克裏森”卻高興地不得了,平時他都是8點準時出現在杜伊勒裏宮,今天他卻遲到了,隻是中午他又把遲到的時間補上了,並沒有過來和她一起進餐,反而讓迪克洛送了這個家具給她。


    男人的劣根性之一,要麽跟拿破侖一樣,對所有女人都溫柔,希望廣泛撒網找到一個笨魚;要麽就和西弗勒斯一樣挑戰高難度,混血媚娃是所有男生都想追求的,芙蓉是學生,他不好出手,於是他就“醒悟”過來,自己的身邊還有個混血媚娃。


    “氣死我了。”她氣得喃喃低語,她要是恢複了魔力,肯定要對這個躺椅來個烈火熊熊。


    “什麽事把你氣成這樣了?”愛寫劇本的戈丹對喬治安娜說。


    “她從昨天晚上回來之後就這樣。”小告密精蘇菲對她的男友說。


    “我想要新的侍女。”喬治安娜對自己的管家說“你去給我找人來。”


    “流亡者你要嗎?”戈丹找了個椅子坐下,蘇菲另外找了個椅子,她歪著金色的小腦袋看著戈丹。


    “你們全來氣我!”喬治安娜忍不住咆哮起來。


    “雷米卡爾夫人的身邊有一個名叫夏多布裏昂的年輕人,他就是個流亡者。”戈丹說道“而且呂西安曾經給她寫過信,這樣你安心了?”


    “我安什麽心?”


    “元首和她沒什麽,隻是普通的社交關係。”


    喬治安娜五味陳雜,最後踢了那張躺椅一腳。


    “我有消息給你。”戈丹說“利瓦伊·科恩想見你。”


    “他是誰?”


    “我以為你認識,他在英國的猶太人社交圈裏是個名人。”戈丹說“他的第三個女兒漢娜上個月才和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內森結婚。”


    “他見我幹什麽?”


    “我的報紙、你的書都是他想辦法弄來的,你覺得不該說聲謝謝?”


    “告訴我實話。”


    “他想融資,農耕借貸的事現在有很多家銀行都想參與。”


    “包括法蘭西銀行和波拿巴銀行?”


    “元首希望吸引外來的資金,由政府出麵的信用評估而且還有土地抵押,這對那些銀行來說是件有利無害的事,內森的弟弟吉姆在法國,他在多弗做走私,背後有繆拉的支持。”


    喬治安娜想起了緝私警杜布瓦,他那樣的小警察哪敢動繆拉。


    “你要是想幹走私也簡單,法蘭克福現在很缺英國貨,有15家猶太公司從事英國紡織品生意。”戈丹平靜地說。


    “不,我不做。”喬治安娜立刻搖頭。


    “那我要做呢?”戈丹問“我是你的管家,別人以為我代表的是你。”


    “你想說什麽?”


    “你要給我點好處,不然別人會收買我的。”


    喬治安娜笑了起來“你想要什麽?”


    “同意我和蘇菲的婚事,我們結婚後她還在你這兒幹活。”戈丹說。


    “我不是她的媽媽,而且你們認識才多久,這麽快就結婚。”


    “是你說的,不結婚就不許我們,嗷……”戈丹的腳被蘇菲踩了一下,疼得他叫出聲。


    “我會給你祝福,年輕人,你們不需要我的許可。”喬治安娜平靜得微笑著“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結婚隻是開始,以後你們會遇到很多挫折和考驗,請別忘了你們當初是如何愛上彼此。”


    戈丹看著喬治安娜,片刻後他說道“您是否願意見科恩呢?”


    “讓他來見我,另外我讚助你們20萬,算是你們的安置費,在我的房子裏不許偷情。”


    蘇菲臉紅了。


    “法蘭克福的生意你再想一下。”戈丹說“內森·羅斯柴爾德的父親老邁耶購買了威爾士親王和他兄弟們的未償債務,讓內森有和英國皇室成員直接聯係的方式,你要是真的想借錢給威爾士親王,讓他不再因為債務問題被議會操控就該維護好這個關係。”


    “我會想一下的。”她麵無表情地說。


    然後戈丹就出去了。


    蘇菲猶豫了一下,留在了喬治安娜身邊。


    “隻要英國和法國開始貿易戰,戈丹的這條管道就要斷,你不能什麽事都依靠他。”喬治安娜看著金發的蘇菲“我現在的一切都是拿破侖給我的,他倒了我們全部都要倒,走私的事你要勸著戈丹不要插手。”


    “我知道了,小姐。”蘇菲怯懦地說。


    “你去把加斯頓·馬丁叫來。”喬治安娜說。


    蘇菲也出去了。


    等房間裏隻剩下喬治安娜一個人之後,她又看向那張雷卡米爾躺椅。


    她記得波拿巴也曾經這麽半躺著,說他的理想,他想將糖廠開到法蘭克福。


    在夢裏他看到了一頭在法蘭克福河邊飲水的鹿,它看起來美極了。


    “其實我最嫉妒的是你,莉莉,你能那麽年輕,還保持著純潔的時候就死了,還有那麽多人想念你。”喬治安娜緩緩地說“你是個好人,我也很喜歡你,可是我覺得我們沒法成為朋友了。”


    “你丈夫是個傻瓜。”卡羅蘭的聲音在空屋中響起“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


    “他不是傻瓜。”喬治安娜打斷了卡羅蘭的話“很多人說他是聰明人。”


    “他有多難對付?”


    “我害怕他一怒之下把巴黎毀了。”她低聲說。


    “用什麽手段?”


    “可能是水。”


    卡羅蘭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


    “難怪他們一個個對你著了魔。”卡羅蘭諷刺著“有人還想通過我引薦。”


    “你答應了?”


    “我不想過以前的那種生活了。”卡羅蘭平靜地說“現在這樣挺好。”


    “你不支持波旁王室複辟?”


    卡羅蘭沒有回答她。


    “我現在發現麻瓜也可以很迷人。”卡羅蘭片刻後說。


    “你也愛上拿破侖了?”


    “你知道他為什麽叫你伊西斯麽?”


    喬治安娜笑著搖頭。


    “在這個房間裏放點荷魯斯的雕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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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便。”她有氣無力地說,然後躺在了那張躺椅上。


    “我希望你丈夫別來。”卡羅蘭說“這對我們所有人都好。”


    喬治安娜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沒多久她就聽到了翻書的聲音,她暗舒了口氣,沉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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