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拿破侖會讓喬治安娜想起伏地魔,一個不相信愛,隻相信利益和恐嚇才能讓別人服從自己的可憐人,但和伏地魔不同的是,拿破侖明明是個很陽光開朗的人,她隻能理解為他見到了太多的黑暗和醜惡,對人類已經失去信心了。


    相比起當宮廷懺悔師留在巴黎,又或者當國立學校的校長,亨利·格雷瓜爾更願意參加這次到鄉下的農耕普及教育,他聽說了喬治安娜所做的事,也見過了技術學校的學生們做模型,很樂意將這些機械介紹給農民們。


    教士不是每個都是事事稱阿門,終日隻看聖經和神學,又或者老於政治和權術的,法國的耶穌會教士首先將揚穀機介紹給了農民,他們可沒將風當作是一種神的力量,人類擅自使用它是一種罪惡,倘若真的如此,那麽所有的風力磨坊全部都要拆了。


    阿維尼翁地區的農民很多還在使用步犁,也就是犁上沒有輪子,並且還要用人力去拉,做點簡單的改良就能讓勞動者輕鬆得多,亨利·格雷瓜爾很樂意率隊宣傳這件事。


    喬治安娜看他那麽熱心,就還想給他點別的事做,結果他率先談起南部的事。


    南方人雖然地處富庶、比北方更暖和的地方,實際上卻非常落後,在歐洲各地,牧人通常都是獨居的孤家寡人,整天就與狗和牲畜為伍,平原的人對他們既害怕,又妒嫉和鄙夷,人們傳說他們能聽懂牲畜的語言,能在死人和活人之間傳話,在南部被稱為“靈魂信使”,人們指責他們“與魔鬼打交道”。雖然不至於和中世紀狩獵巫師時一樣,將他們給送到火刑架上去,可是各種各樣的偏見還是存在的。


    雖然自己被趕出了保民院,亨利·格雷瓜爾卻並不怨恨拿破侖,他也覺得保民院裏的雜音太多了,而且比起在辦公桌邊開會,他更希望能多“走動走動”,和年輕人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


    喬治安娜沒有點透,法國大革命爆發與一部分教士不肯宣誓有關,這次政教協議也有教士不願意宣誓,亨利·格雷瓜爾既然主動提出去阿維尼翁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那她也就不再勉強,隻要拿破侖答應他就行了。


    她還沒來得及送走這位憲政教士,又一個客人來了,正是塞夫爾鎮的鎮民,讓??皮埃爾??肖菲耶。


    他沒有寫拜帖或者收到了喬治安娜的邀請函,就像一個普通的鄰居一樣直接到別墅來找她。


    喬治安娜讓瑪蒂爾達請他進來,當他出現的時候喬治安娜有些吃驚,肖菲耶明顯是打扮過的,皮靴鋥亮,衣服熨燙得很服帖,看著很像巴黎的時髦青年,足以在他土裏土氣的親戚麵前形成古怪的對比。


    肖菲耶朝著喬治安娜鞠了一躬,然後將一封信遞從黑色的外套內袋裏拿了出來。


    瑪蒂爾達將那封信給接過來,遞到了喬治安娜的手上。


    這份信帶著一點溫度,這就是古怪的地方,冥界怎麽會有溫度?


    不過信封上的燙金字母n她是認得的,於是她就丟下了客人們,到隔壁的房間去拆信了:


    讓利斯夫人告訴我,喬治·華盛頓和他的夫人每天也要接待很多人。守門人將客人引入客廳,他們願意離去時就離去,也無禮儀,他的辦公室裏也沒有放第三把椅子的地方。我的習慣是每周三見客,約瑟芬卻每天都要見很多人,不似華盛頓夫人每周五下午會見訪客,每逢華盛頓夫人接見來訪者時,華盛頓必定在場。


    這次的事,美國總領事維克托·杜邦向我保證,美國對法國沒有敵意,斐迪遜總統希望兩個國家都能保持克製和真摯的友好關係,是皮埃爾·杜邦自作主張。


    美國憲法授予國會充作合眾國政府所在的區域,其麵積不超過10平方英裏行使專有立法權,並對該州軍火庫、兵工廠、船廠、建築要塞及其他必要建築物的地方行使同樣權力,皮埃爾·杜邦所劃的新州麵積已違背憲法。


    此人是以私人的名義訪法國的,他並不是法國公民,也不是歸國的流亡者,我隻能將他驅逐出巴黎。


    斐迪遜總統說他寧可要求國民在必要時擴大國會的權力,也不願借助一種會讓國會權力變得無邊無際的機會來獲得這種權力,如果權力真的變得那樣大,那美國就等於沒有憲法。


    霧月政變時有人問我,那憲法怎麽辦呢?我對他們說,憲法麽?你們自己早就撕碎了,我們的憲法總是幾次三番修改,又一次次得撕毀,這全是權欲這頭猛獸使然。憲法已經不再是鎖鏈,而是馬匹身上的裝飾物。


    美國人民有與世界各地自由通商的權力,這種權力是被認為天賦權力而擁有的,不列顛島上的最高統治者卻禁止殖民地與世界一切地方通商,隻有大不列顛除外。這樣做無非是犧牲美利堅的權力為一個盟國的貿易中撈取某些好處。


    英國商人將美洲需要的商品價格提高到原價或其他地方更好的同類商品價格的兩到三倍,於此同時又將美國運往他們那裏去的價格壓得很低,美國的煙草留在英國人那裏,他們想給多少就給多少,由他們將煙草重新裝船運往外麵市場,在那裏可以高價出售獲取暴利。


    至於鐵器,英國卻不得讓美國人生產的鐵製造鐵器,盡管那樣東西很重,每個農業部門都需要,可是美國人還事要支付手續費和保險費後,支付運費把它運到英國,再付運費把成品運回。這麽做的目的不是為了養活英國人,而是為了養活英國的機器。


    孔多塞說古代人沒有任何個人權利的想法,可以說人們隻不過是機器,而機器的運轉規律是控製彈簧和機輪。


    英國人所說的自由,是商業的自由,卻沒有政治和權力的自由,一個貪婪的國家,自由不過是為了保證財政運行安全的必要條件,為了貿易自由的利益而忘記了政治自由的利益,人變成了計算利益的機器。


    機器的理性是冰冷的,可悲的是他感覺不到這種束縛,因為他隻不過是在服從於一種思想時確信自己正遵循著他自己的理性。


    當愛火開始燃燒,您的心中充滿柔情時,問問您自己,誰是您心靈的闖入者?


    我隻知道我看到燭光搖曳時,讓我目眩神迷、如癡如醉的是您的身影。


    您既具有節製愛情的決心,那我就尊重您的這種決心。華盛頓認為舉止輕浮的女人用眼神、言詞和動作招引別人求愛,然後加以拒絕,最後的懲罰不過是在孤寂中死去,事實果然與他所說相距並不遠。


    我歌頌您的美德,不管它有多殘酷。我將讓斯利夫人留在約瑟芬身邊,約瑟芬這個小糊塗更需要她。孟德斯鳩夫人將取代讓利斯夫人,她曾經當過路易十六孩子的家庭教師,你們兩個都可以教育他,但我每七天就要見他一次,如果我不滿意,你們的課程就要更改,還有你們不可以把他教得文弱,他以後要進軍校的。


    你的獅子


    1802年4月2日,午前4點,於馬爾梅鬆


    喬治安娜將信給放下了。


    等心情平靜後她走到隔壁,肖菲耶正在和格雷瓜爾聊天,兩人看到她出現都安靜了下來。


    “他有沒有要你回信?”喬治安娜問肖菲耶。


    “第一執政沒說。”那個之前很傲慢的律師平靜得說道“他說您會給我安排。”


    “您介不介意多帶一個人去阿維尼翁?”她又問格雷瓜爾。


    “你會什麽?”格雷瓜爾看著肖菲耶問。


    “粗通法律。”肖菲耶有些尷尬得說“我還會趕車。”


    “你跟我們去吧。”格雷瓜爾很幹脆得說“但我們要去農田,你這一身穿著會弄髒的。”


    “我還有別的衣服,這是去法庭的時候才穿的。”


    “路上不安全,我派十個馬穆魯克給你們。”喬治安娜說“你們要是發現什麽問題可以寫信給我。”


    “是的,夫人。”肖菲耶立刻說道。


    “你等我一會兒。”喬治安娜對肖菲耶說,然後又回到了隔壁的房間,拿出筆,在她特定的紙上寫字。


    等寫好後,她用火漆給封上,然後蓋上了她的紫羅蘭私章,從花瓶裏取了一朵紫羅蘭女王玫瑰,用紫色的絲帶係好,重新回到隔壁的房間,將它交給了肖菲耶。


    “把它交給第一執政。”喬治安娜平靜得說。


    肖菲耶接了過去。


    “另外我還缺幾個仆人,你可以介紹你認識的人給我。等‘客廳’修好了,我以後在那邊見客,具體差什麽人你去問瑪蒂爾達,她會告訴你的,如果我要采買東西,菲利斯會告訴你。”


    肖菲耶有點懵。


    “我的上一個管家去了馬德裏當外交官,娶了一個舊貴族當妻子,你結婚了?”


    肖菲耶搖頭。


    “為什麽沒有結?”


    “我……我沒錢。”


    喬治安娜笑了“我給你6000法郎年薪,你願意做我的管家嗎?”


    “我更想和主教走。”肖菲耶嚴肅得說。


    “隨你的便。”喬治安娜輕浮得說“你要是表現不好我也不會要你當我管家的,請你幫我看著他,這人的脾氣非常暴躁。”


    格雷瓜爾笑眯眯得看著肖菲耶,隨即站了起來,朝著喬治安娜鞠躬,拽著肖菲耶的胳膊走了。


    “這樣就沒破壞規矩了。”她得意洋洋得笑著說,哼著歌去找德爾米德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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