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萬噸糧食是個什麽概念?


    一艘魯昂海運的貨船載重200噸,100艘這樣的大船就能裝滿了,按照1公擔100公斤算,1.9萬噸相當於20萬公擔,隻是戈多伊承諾賣給法國穀物的十分之一。


    由魯昂運往巴黎的貨船隻能用小船,大概八天時間就能到達巴黎,這些小船載重30噸左右,大概需要600多艘。魯昂在諾曼底附近,那邊都是大小不一、形式各樣的船,有單桅的、三桅的,從魯昂出發要沿著塞納河到達巴黎,那場麵看起來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相比之下南特的運糧船則是那種統一規格的,每艘船隻有一根桅杆和一張四方篷帆。它們規規矩矩得五六艘排成一排,沿著盧瓦爾河到達奧爾良。這些船隊從第一艘到最後一艘,蓬帆按順序逐船縮小,絕不會出現任何的冒尖和隨心所欲,看著像跟著鴨子媽媽遊泳的小鴨子。


    內河運輸不隻是糧食,還有建材、燃料、葡萄酒以及別的用品,為了給這些運糧船讓道,所有的船隻全部都讓到了一邊。碼頭上亂糟糟的,從船上卸貨後要過公秤,秤完了之後才能裝上等著裝貨的馬車,這個過程產生了擁擠和堵塞,總之看起來特別忙亂。


    馬賽挨著地中海,從南俄羅斯運來的糧食會沿著羅訥河運到奧爾良,但是根據舊王朝留下的數據,塞納河的運輸量是遠高於羅訥河與盧瓦爾河的,也就是說魯昂比南特以及裏昂更加重要。


    拿破侖的關稅政策很討魯昂人的喜歡,他們幹活就麻利,再加上免通行稅,他們就賺得更多了。除了1.9萬噸的糧食,魯昂人還帶了1000噸別的雜貨,總之這一趟買賣他們做的不虧,下船的時候一個個看起來喜氣洋洋,一點都沒有饑荒帶來的恐慌。


    苦熬了一個冬天的巴黎人終於看到了船來了,雖然還存在搶購的情況,卻沒有站在人群邊煽動鬧事的人了。


    從4月開始休閑地就開始犁耕了,這些土地種的不是小麥而是土豆,都快五月份了運河才開始解凍,今年的天氣依舊寒冷,巴黎地區一公擔小麥的售價是33法郎,算下來1鎊小麥3蘇,做成麵包可能有4蘇半左右。


    巴黎隻是法國的一小部分,即便拿破侖湊夠了錢,沒有那麽大的運力,他也沒有辦法將其他國家的糧食運進法國來。


    假設這樣的忙碌每一個月一趟,那也要持續到1803年的冬天,可是那時候河麵已經結冰了,再加上夏天洪水泛濫,這種忙碌可能要縮減為一個月兩趟甚至三趟。


    糧食運抵了還要找地方存放,巴黎那麽擁擠,上哪兒去找地方存放?


    這樣的開局還算不錯,就看能不能保持。


    在短暫得停留後,喬治安娜讓馬車繼續前進。阿爾瓦是前近衛軍,他去年退伍又不想離開拿破侖,在巴黎迷茫了大半年才被菲利斯介紹來當喬治安娜的車夫。


    他熟悉杜伊勒裏宮可能超過自己家,他趕著馬車帶著喬治安娜,沿著工作人員出入,運送蔬菜和其他物資的入口進去了,喬治安娜趁著四下沒人注意,迅速溜進了宮裏。


    她沒有冒冒失失、喜氣洋洋得打算給他來個“驚喜”,說不定第一執政現在正和某位嬌客,比如15歲的女演員喬治娜小姐在“玩遊戲”呢。


    她找到了杜伊勒裏宮的大總管皮埃爾·貝內澤,請他帶為通報,然後就回餐廳的辦公室,發現桌上居然放著一份英國報紙。


    隔壁傳來食物的氣味,她對這個氣味已經很熟悉了,但她以前隻負責製作美食,從來沒有擔心過錢的問題,她壓根就沒想過學生們交的學費夠不夠支持那麽豐盛的一日三餐。


    或許正是因為不夠,才會有盧修斯·馬爾福這樣的校董存在,正常人的家裏不會總是準備著食物。


    她一直生活在一個甜蜜而夢幻的世界裏,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寫道,人類的好勝心一統治下等人為榮,而以俯就下等人為恥。歐洲許多地方把農民看作下等人民,地位遠低於大商人和大製造商。


    如果法律允許,工作的性質也允許,在奴隸和自由人之間,農業種植者一定會選擇奴隸。被緊緊束縛在土地上的農民與奴隸的區別是什麽呢?他們都是不自由的。


    城市居民雖然自由,卻沒有任何保障,停工就停口。把那麽多人聚集在城裏,雖然看著熱鬧繁華,能滿足統治者的虛榮心,不過一旦出現危機,這些人就是潛在的威脅。


    加布裏埃爾·烏弗拉爾弄來這200萬公擔的穀物是他用投機的辦法弄來的,南海公司所期盼的貿易是能每年派船到西屬南美去貿易,可惜當時西班牙是個強國,拒絕了英國的要求,為了挽回自己的損失,南海公司才編造了謊言,說西班牙人同意了英國的要求。


    同樣利物浦的運河公司為了爭奪客源和貨源編造了謊言,他們居然說乘坐火車會流產。


    喬治安娜不相信英國會放棄南美,轉而要求什麽鐵路的經營權。從伊麗莎白女王開始,特許證就在英屬東印度公司存在了,距今有200年時間,特許證製度已經在英國的政體裏固定了下來,而法國則沒有,更遑論是給西班牙同樣開空白特許證的資格了,加布裏埃爾·烏弗拉爾就是鑽了這個空子才有了這次機會。


    英國需要西班牙的皮亞斯特銀幣,卻不見任何一艘運金船到達倫敦,喬治安娜隱隱猜出拿破侖和加布裏埃爾·烏弗拉爾的協議是什麽了。


    除非英國開軍艦去搶,否則這些運金船不會去倫敦的,漢撒、哥本哈根、阿姆斯特丹、巴黎等等金融機構會收到西班牙的銀幣,這些國家會牢牢得依附著拿破侖“陛下”,一如英國利用黃金支付反法同盟的軍費。


    但是拿破侖也並非沒有破綻,首先是7500的債款,聖多明戈要是輸了,一切就會和之前的兩位客人說的一樣,他會麵臨融資困難的問題。意大利他已經搶過了,不可能再搶,葡萄牙沒什麽可搶了,他要搶也隻能搶西班牙,西班牙又有多少可搶呢?


    滑鐵盧因為一個消息成就了內森·羅斯柴爾德,也是因為消息,拿破侖才從埃及返回了法國。


    普通人也收不到遠在五千英裏外聖多明戈的消息,除非禁止英國報紙流入法國,否則消息沒法封鎖的,但是和平讓兩國平民互相走動,遲早法國人也會知道的。


    瞧瞧,法國人民選了個多麽可怕的暴君。


    “你讀過《埃捏河戰記麽》?”喬治安娜抬起頭,發現是穿著獵騎兵製服的第一執政“羅馬人,你記住,你應當用你的權威統治萬國,這是你的專長,你應當確立和平的秩序,對臣服的人要寬大,對傲慢的人通過戰爭征服他們。”


    “我沒你們那麽博學。”喬治安娜冷冰冰得說,將報紙給折了起來“有人騷擾我,你幫不幫我打退他?”


    “誰?”他笑著說。


    “你的老師,尤利安·烏弗拉爾,他說我是永生的阿娜伊絲。”


    “你是說那個幾乎一生都在思考,卻孤身一人,把自己幽閉起來的波斯女子?”拿破侖平靜得說。


    喬治安娜懶得再說什麽。


    一個故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女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你來找我就為了說這個?”他又問。


    “我覺得你可能需要支持。”喬治安娜說“拉納還是不同意你撤軍?”


    “我不知道。”波拿巴麵無表情得說“你呢?”


    “英國人說讓你出讓鐵路的經營權,特立尼達的觀察軍就會提供援助,讓傷兵退到特立尼達去。”喬治安娜說“我覺得這是個陷阱。”


    波拿巴走了進來,將門給關上了。


    他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一隻胳膊搭在椅子後麵,看起來毫無貴族氣質。


    “我在埃及的時候,黑死病是威脅軍隊最凶狠的敵人。”波拿巴說“即便病人最後康複痊愈了,仍舊會消極悲觀,它對士氣造成了極惡劣的影響,我承認那些黑人的勇氣,但比起杜桑·盧維杜爾,黃熱病和瘧疾才是真正的威脅。”


    “那怎麽辦?”


    “我對你說過,我想休息。”他有些疲憊得說“在別爾別伊斯的時候,我曾經住進了一個東方式的軍營,舍伊赫們每個人都有三個帳篷,而且各個看起來有亞細亞式的富麗堂皇,我承認,我當時心動了,但是我隻和他們一起吃了一頓早餐,然後我就離開了,我在一個棕櫚林裏布置了宿營地,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很快緊急軍情來了,我離開了綠洲,走向了沙漠,去救被圍困的克萊貝爾。”


    “你還打算繼續打下去?”


    “我明白那些士兵想要休息的心情,但是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波拿巴平靜得說“你那天問我睡帳篷是不是特權,你還記得我是怎麽回答你的?”


    “記得,因為有文件需要在帳篷裏保存。”


    “我希望人能有點理性,當我看到你躺在國王的床上看書的時候,我就在想公主一定就是你這樣的,我睜著眼睛躺在行軍床上一晚上,聽你在裏麵呼吸的聲音,沒有一絲欲念,就跟我躺在拿撒勒僧院裏過夜時是一個感覺,迦納就位於拿撒勒的東北,我們特別去看了那個水變酒的地方,但沒有葡萄酒,後來我到了威尼斯,看到了那副《迦納的婚禮》,我一直在找新娘在哪兒,也許是因為我看的時間太久了,藝術委員會的人以為我想要那幅畫,就把它帶走了,你找到婚禮上的新人在哪了?”


    喬治安娜搖頭。


    “他們在左下角,按當時威尼斯的習俗,中間的位置留給最尊貴的客人,新郎新娘要坐在最邊上,當時有個黑人小仆從將變好的酒送給新郎。”他看著喬治安娜說“你覺得這預示著什麽?占卜師?”


    她沒有回答。


    “僧院裏有很多床,安置了一些傷兵,由僧侶看護他們,我們在那兒的酒窖裏找到了很好的葡萄酒。”波拿巴疲憊得說“你讀過波斯人信劄,有幾個亞美利亞人,打算出售一名切爾克西亞的年輕女奴,她穿著紅色的大氅,即便是鐵石心腸,對女人的魅力已經麻木的人也因為她的羞澀和端莊而心動,我給她戴上了一枚金戒指,把她作為女王來尊敬,我願意付錢給亞美尼亞人,然後將她藏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獨賞這迷人的尤物。”


    “我不是切爾克西亞人,而且我不是女奴。”


    “我會從那些奴隸販子手裏將你解救出來。”波拿巴笑著說,然後站起來“我才不信醫生,尤其是英國的。”


    “那美國的呢?”


    波拿巴嗤之以鼻。


    “告訴我你要怎麽辦?”


    波拿巴打開門,離開了。


    喬治安娜看著這個辦公室。


    或許隻有奇跡才能解開這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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