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的巴黎看起來是非常幹淨的,至少和工業革命時髒兮兮的巴黎街頭不一樣,更別提奧斯曼改造前了。


    尼克勒梅家附近的房子是少數保存下來的老社區,因為設置了魔咒,這棟房子沒有門牌號,它就像是“不存在”的房子一樣。


    小巷口的餐館老板和服務員都不認識克裏米安,而且他坐下來之後顯得很緊張,好像他不常和人一起吃飯,菲利克斯則在大快朵頤得吃木糠杯冰淇淋,這是屬於小孩子的特權。


    “他這個年紀應該在學校上課。”克裏米安看著菲利克斯說“平時誰教他?”


    “他不會成為巫師(wizard)。”西弗勒斯點燃了煙,僵直著臉說“他會成為男巫(warlock)。”


    “他還這麽年幼就做出這麽大的決定了?”


    西弗勒斯微笑著“我沒指望你像家庭主婦那麽會做飯,卻沒想到你和她們一樣愛絮叨。”


    克裏米安愣住了。


    “那房子裏我沒聞到有煙味。”西弗勒斯說“你平時不在那裏吃飯,對嗎?”


    克裏米安沒有回答。


    “而且你也不在這個餐館吃飯,你和你老師一樣都不需要食物?”


    “我會在別的地方吃飯。”克裏米安有些不悅得說“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知道你存在的人不多,有很多人都覬覦尼克·勒梅的研究成果,你這麽做是正確的。”西弗勒斯抽了口煙“太多人想要魔法石了。”


    “他還相信拿破侖會複活。”龔塞伊取笑一般說道“你相信麽?”


    克裏米安一臉嚴肅。


    “你覺得他會怎麽辦到?”克裏米安問西弗勒斯。


    “冥想盆還有記憶,他能記得十年前在戰場上跟他分享一個麵包的士兵的名字和長相。”西弗勒斯長歎口氣“我幾乎以為那是虛構的。”


    “你覺得拿破侖複活後會幹什麽?”克裏米安說。


    “這不是明擺著的麽?”菲利克斯翻了個白眼“這次暴亂和他有關。”


    “我不那麽覺得。”克裏米安說“拿破侖是製定秩序和規則的人,他不是煽動叛亂的人。”


    “你該看看他製定的那些和約,全部都是製造糾紛,為今後打仗準備的。”西弗勒斯冷哼著說。


    “你那是片麵的看法。”克裏米安說。


    “你袒護他,是因為他是個麻瓜,還是因為我曾經是食死徒?”西弗勒斯問。


    “我不覺得對麻瓜社會表示喜愛的巫師都是智力低下。”克裏米安說“我聽說你很看不起韋斯萊。”


    “你從哪兒聽說的?”


    “你的朋友,盧修斯·馬爾福。”


    “你和他直接接觸過?”


    “他在很多公共場合表現了對韋斯萊的輕蔑。”


    西弗勒斯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我和他有點交情,但這不代表我和他所有意見都是一致的。”


    “那你現在對麻瓜是什麽態度呢?”克裏米安問。


    “我隻是不像你們這樣有熱心腸。”西弗勒斯盯著克米裏安說“或許過去發生的事讓你覺得我和鳳凰社那些人是一夥的,但很遺憾,我不是,我沒有要求你相信我,而我也不會為了讓你覺得我可信而說自己是鳳凰社的成員。”


    “你就不願意稍微改一下自己的態度嗎?”克裏米安說。


    西弗勒斯根本不想理克裏米安,他滿懷期待得看著廚房,好像巴望著自己點的菜早點端上桌。


    “你相信他這樣的人嗎?”克裏米安問龔塞伊。


    “他是我的老板。”龔塞伊微笑著說。


    克裏米安莫名其妙得看著他,好像沒弄懂這是什麽答案。


    “呆子。”菲利克斯取笑著說,他話音剛落就被龔塞伊拍了一下後腦勺,他用可怕的眼神看著龔塞伊,一股黑紗般的霧氣在他身邊盤繞著。


    “我想盡快吃完午餐。”西弗勒斯輕描淡寫得說“別毀了這個餐廳。”


    剛才仿佛要爆發的默然者一下子安靜了,然後默不作聲得繼續吃麵前的木糠杯冰淇淋。


    克裏米安驚訝得看著菲利克斯,又看了一眼龔塞伊,後者向他搖了搖頭。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點的菜來了,西弗勒斯要的是羊排,菲利克斯要的是牛排,龔塞伊要的是鱈魚,克裏米安要的是意大利麵,他們各吃各的,誰都沒有交談,真是浪費了巴黎街頭美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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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治安娜!”


    正在笨手笨腳和百麗兒學跳埃及舞的老教授順著這個聲音看了過去,發現是她的法蘭西小情人來了。


    正常的年輕女孩看到情人來了,是不是該飛奔過去,然後張開雙臂欣喜得撲向他?


    喬治安娜看著拿波裏昂尼單薄的身材決定還是別那麽做,他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大臣,要是看到他被她飛撲摔倒了還不知道他們心裏怎麽笑話。


    她以絕對符合貴族禮儀的樣子超著他行了屈膝禮,結果她剛站直了,波拿巴卻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我們終於自由了。”他在她耳邊說。


    喬治安娜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雀躍,她原本以為這隻是一次公務旅行。


    “你高興嗎?”他又問。


    “高興。”她言不由衷得說,反正她的高興程度絕對沒有波拿巴那麽高。


    接著他鬆開了雙手。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我在學跳舞,埃及的舞。”


    “你學這個幹什麽?”


    因為查理曼大帝的叔叔,丕平的哥哥卡洛曼的幽靈現在正跟著他們,根據摩西五經裏的記載,在離開埃及來到迦南之後,耶和華要求利未人將所有的頭生的牲畜都給犧牲了。埃及十難裏有頭生子之災,耶和華不僅取走了頭生的畜生,上至法老下至囚徒,所有的頭生子都被奪走了性命。


    卡洛曼出現的時候正好是在路易和奧坦斯的兒子,路易-拿破侖·波拿巴出生之後,在仔細算過後,除了德爾米德和阿希爾之外,路易-拿破侖·波拿巴是拿破侖直係下一代的頭生子,約瑟夫和呂希安生的都是女兒。


    如果卡洛曼要拿“頭生子”路易-拿破侖做祭品才肯回去,她懷疑拿破侖會活剮了她。


    “我在為奧坦斯的兒子祈福。”喬治安娜柔聲說“我現在不在巴黎,我怕有人會用巫術對他不利。”


    他像是很感動似的,又抱緊了她。


    “你吃東西了?”她問道。


    “還沒有。”他帶著笑意說。


    “你想吃掉什麽?”喬治安娜問“別吃這所學校的飯菜,真不敢相信,這裏做飯的居然是法國廚子。”


    “我們去廚房看看。”穿著一身橄欖綠製服的法蘭西第一執政像個夜遊的冒險家一樣說。


    喬治安娜看著他,很好奇如果他戴上分院帽的話會被分到哪個學院。


    然後他們就在搖曳的火把照耀下,去了聖日爾曼昂萊城堡的廚房,喬治安娜沒有用那些可以當武器的法棍,而是做了肉醬意大利麵,他很快就吃完了。


    可能沒人相信,拿破侖其實很好養活,他幾乎什麽都吃,從來不見他挑食,隻除了喝酒。


    他和那些動輒一頓幾十上百道菜,並且有很多繁複餐桌禮儀的君主不一樣。


    他的衣服也不多,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可以算簡樸,所以她覺得法國人失去這樣一位君主真的很可惜。


    “你在想什麽?”波拿巴用沾著番茄醬,看起來血淋淋的嘴笑著說道。


    “我覺得我的心髒又開始跳動了。”喬治安娜麵無表情得說。


    “我跟你一樣,覺得現在氣氛很好。”他放下了叉子,抓住了她的手“要是有個孩子就更好了。”


    喬治安娜盯著那隻手。


    “就像是一個三口之家。”他低聲說“我差點把德爾米德給帶上了。”


    “你可能誤會了……”


    “我想躺你懷裏。”他打斷了她。


    “吃飽了就躺著會變胖的。”她保守得說道。


    結果他卻在看廚房油膩的地板。


    “走吧。”她無奈得說,牽著他的手離開了廚房。


    雖然她穿的不是華麗的裙子,但她也不能接受坐在這麽髒的地板上,再說外麵有個小花園,在那兒曬月亮也挺好的。


    她開始明白吸血鬼喬萬尼說拿破侖是普通人的說法了,這人有在外麵叱吒風雲、縱橫天下的一麵,也有自己平凡、普通的一麵,不過那是要他卸下肩上的重擔之後才看得到的。


    後來他們在花園裏聊天,他聊起了沙皇亞曆山大一世,這位沙皇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孩子,葉卡捷琳娜女王在的時候,他要在祖母和父母之間周旋,等葉卡捷琳娜女王死了,他又要在父親和母親之間周旋。


    這位24歲的新皇帝覺得自己很老了,有時他會產生一種幻想,他想在退位後和妻子在萊茵河畔,在友人之間度過研究大自然的私人生活。


    葉卡捷琳娜女王毫無疑問是有才幹的,但是她主持的沙龍就像是個優美雅致的沼澤,而保羅一世的軍營則是個讓人厭惡的沼澤,亞曆山大一世其實也在辛辛苦苦得謀生。


    有一天晚上,葉卡捷琳娜女王開完了國務會議後心情非常不好,但是她還是出現在了沙龍裏。


    在葉卡捷琳娜時代,俄國已經打算釋放農奴了,隻是這是一種私下的打算,尚無規劃,畢竟比起自下而上的,通過農民暴動廢除農奴製,自上而下的改革要溫和得多。法國大革命期間不斷更迭的政權也是這個原因,當時的人們首先想到的是破壞,根本沒有準備替換的。


    然而當時不願意讓步的貴族太多了,處於盛怒之下的女王狠狠打了亞曆山大一世一個耳光,仿佛他就是那些違抗她的貴族。


    打完了亞曆山大一世後,葉卡捷琳娜女王就清醒過來了,但亞曆山大一世的耳朵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不怎麽敏銳了。


    這樣的環境不可能培養出開朗的性格,大家都在指責亞曆山大一世表裏不一。其實登基之後的亞曆山大一世不需要假裝什麽,他隻是習慣了這種不表露自己真實意圖的生活。


    他在祖母的麵前看起來很快活,無憂無慮,隻要一回到父親的身邊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冷酷而堅毅,沒有個人情緒,是父親保羅心中標準的軍人形象。


    他對外宣稱自己左耳部分失聰是因為在炮兵部隊服役,大炮的轟鳴聲損傷了聽力,炮兵出身的拿破侖怎麽會不知道亞曆山大一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亞曆山大一世是個不錯的人,不過在麵對英國施壓的時候他分不清主次,波羅的海和黑海海峽到底是開放還是封鎖。


    他不是沒有主見,也不是野心勃勃,而是他更擅長揣測和感受別人的想法和意見,不是決斷,他並不是有意將自己的國家和百姓拖入戰爭中的。


    “我打算明年讓外國的貴族少年到法國留學,楓丹白露宮差不多已經準備好了,你覺得食堂的飯菜該豐盛點還是簡單點?”波拿巴問。


    “包括葡萄牙嗎?”喬治安娜問。


    他點了點頭。


    “我希望他們可以吃得豐盛點,以前的開學宴會都是我準備的。可是那些軍校的年輕人從事的卻是個需要吃苦耐勞的職業。”


    “你不介意嗎?”他問。


    “介意什麽?”


    “沒什麽。”他微笑著說,然後閉上了眼睛,繼續曬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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