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莫納來到了教堂,卻沒急著去找大主教,而是獨自一人在長椅上坐著。


    她的女兒莉莉也埋葬在教堂後的墓地,至少西弗勒斯是那麽告訴她的,她就被埋在那兒。


    她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種心情,她隻是覺得心口疼,可能過一會兒就會好了,不過在此之前她什麽事都做不了,不然還沒說話眼淚就會掉下來了。


    經受著這一切,她想著安德羅馬克,她要怎麽對阿喀琉斯的兒子微笑?


    他們是父子,應該會長得很像,而正是阿喀琉斯殺死了赫克托爾。


    在拉辛的劇本裏,安德羅馬克答應卑呂斯求婚的條件是保全她和赫克托爾的兒子,並準備在當晚自盡。


    換成波莫納自己,她可能沒有膽量用匕首,可是用毒藥她倒是敢的,這樣就不會違背要麽一起活著,要麽一起死的誓言了。


    她不理解別的女人,反正她自己是這樣的,如果生了孩子,她就不會跟前任再有任何瓜葛,有段時間她犯了糊塗,確實準備為波拿巴生育,不過現在她不認為了。


    她還在等他,也許不是像奧德修斯的妻子那樣等二十年,但她確實還在等。


    可是他卻還有可能想著跟“仇人”生了孩子的莉莉,莉莉如果一時糊塗,跟著西弗勒斯走了,就剩下詹姆和哈利,詹姆要怎麽跟哈利解釋他的母親沒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現?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放下執念,開始新的生活。


    但那有多難呢?瞧瞧她現在就知道了。


    也有可能是這執念吧,讓她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迷失在這個真實的夢裏,她還想著能跟納尼亞傳奇裏的孩子們一樣,穿過衣櫃,回到原來的世界,那個炎熱的夏天。


    她的天真之處就在於將拿破侖當成普通人,剩下的另一半是她確實將他當成了普通人,德斯塔爾有時說得不錯,沒有愛情的婚姻她是不要的。


    她不想在這方麵算計波拿巴,他本身就是個不擅長對付女人的人。


    而且她不想摻雜太多算計,呂西安在西班牙才當了多久的“攝政王”,怎麽就忘了他們以前剛從科西嘉離開時有多拮據,居然想要安排西班牙公主的婚事,更何況他的兄長還不是終生執政呢。


    萊蒂齊亞還保持著以前節省的習慣,這是她難能可貴的地方,她和波莫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她不該和年輕人一樣。


    法爾榮還保留著宮廷裏的傳統,喬治安娜要真是個腦子不清醒的年輕人,恐怕已經開始想怎麽備孕,考慮擠掉約瑟芬的事了。


    拿破侖向寶琳承諾,她生了孩子就會和約瑟芬離婚,跟她結婚,結果回了巴黎她就被“處理”了,甚至都不需要約瑟芬親自動手,這個“克麗奧佩特拉”隻在開羅短暫風光。


    隻要約瑟芬還有合法妻子的身份,其他女人都是“過客”,她像捉賊似的在杜伊勒裏宮裏巡邏,這也是普通夫妻的一種相處之道。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或著健康,無論人生的逆境順境,在對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能不離不棄終身不離開,直到永遠嗎?


    可能這個問題在教堂裏被重複問了很多次,她產生了幻聽,她下意識得摸了摸肚子,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外麵打架,這算不算是違背了誓言?


    那段被鑽心咒折磨的記憶她有點不記得了,可是那種恐怖的感覺卻刻進了她的骨髓裏,奇怪的就是這一點,她不懼怕喝毒藥,那一幕卻讓她隻想喊救命,但直到昏迷前都沒有人來。


    然後她來到了一個小木屋裏,她才11歲,報紙上又刊登了那個愛招搖的“尼斯湖水怪”的新聞,有個比她年長的男孩兒正在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


    其實現在想起來,她也不是那麽想回那個燥熱的夏天,而是秋天,穿上巫師袍,推著裝著寵物的小推車,去國王十字車站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去魔法學校上學。


    不過在此之前她要買一根魔杖,奧利凡德的是最好的,而那個年長男孩的模樣變成了阿不思,他的頭發和胡子都白了,讓人難以想象他年輕時的樣子。


    “我不是阿裏安娜。”她迷迷糊糊得說。


    “我知道。”他微笑著說“我隻想讓你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她想了一下,可能阿不思想說的並不是阿裏安娜是怎麽死的,而是她如何被默默然寄生的。


    凱瑞迪·布巴吉死得很慘,她不想對死者做過多評價,可布巴吉有些觀念她無法認同。布巴吉說巫師該容忍麻瓜盜取知識和魔法,他們自己都無法容忍別人盜取知識和專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謀殺發生時西弗勒斯坐在那兒,卻什麽都幹不了,布巴吉朝他喊救命有什麽用?


    “你很生氣?”阿不思問。


    “這還用問嗎?”她氣籲籲得說。


    “想讓我把那些不好的記憶給移走嗎?”他又問。


    “不。”她漠然得說。


    “為什麽想要留著它們?”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就像一個夢。”阿不思低聲說“你隻記得睡著時夢境是怎樣的,但你不知道閉眼入睡,到夢境開始之間發生了什麽?”


    “什麽?”


    “你記得怎麽來到夢裏的?”阿不思問。


    “是的,我記得。”她回憶著“我們穿過了一個衣櫃……”


    他將那個熄燈器拿了出來。


    “克勒登斯不知道在柏林街頭發生了什麽。”阿不思將熄燈器點亮“就像進入了夢境的世界,我們打鬥了一番,但,周圍人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


    “重要的不是夢境,而是‘我怎麽到這裏來的’?”阿不思最後一句話一字一頓得說“隻有搞清楚這個問題,你才可以離開。”


    她沒有說“我不想離開”。


    她隻是感覺有些惆悵。


    “你是否覺得,有個人為你轉變很多,是很重要的?”阿不思問。


    “難道不是嗎?”


    阿不思挑眉。


    “我一直很想弄明白,為什麽你會愛他們這個類型的男人,然後我發現了一個共同點,女人總是會同情一個專一且剛剛受傷的男人,而你,恰巧是個有富有同情心的女巫……”


    “你想說我傻?”她有些慍怒得說。


    “就像一個夢,你隻記得睡著時夢境是怎樣的,但你不知道閉眼入睡,到夢境開始之間發生了什麽?同樣愛情也是如此,等你明白自己如何墜入愛河,你就能從中解脫了。”


    “那可意味著我要變成一個沒有同情心的人。”


    “我想了很長時間,為什麽我和蓋勒特的血誓會在那一刻破解。”阿不思說“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他想要進攻,而我想守護,相信我,這個念頭存在我腦子裏存在了很多年,可有一天起床,我發現並非如此。”


    他顫巍巍得歎了口氣“我、阿不福斯、蓋勒特,那天我們的魔咒在克勒登斯麵前,又和阿裏安娜那一天一樣交匯了,我和蓋勒特沒有變,變的是阿不福斯,他並不想殺了蓋勒特,而是阻止他殺死克勒登斯,三個魔咒不會存在‘平衡’的,我們立誓是因為愛,我掩蓋了這個秘密,很多年,我想你知道,我曾說過愛是一種多麽強大的武器,在我離開前,他問過我一個問題,‘誰還會愛你’?”


    “他要挾你?”她問。


    “我離開他了,我的執念。”阿不思輕聲說“下一次我在厄裏斯魔鏡裏看到的就不再是他了,而是我的家人。”


    她站了起來。


    “你該去讀一本書。”他睜著藍色的眼睛看著她“那本書的名字叫……”


    “夫人?”


    她順著那個聲音看了過去,發現是大主教。


    等她又回頭看著長椅,阿不思已經不見了。


    “您在幹什麽?”大主教懷疑得問。


    “沒什麽。”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著大主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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