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當家的想必也知道,如今啊各行各業買賣都不景氣,我家小姐也就尋求個那啥資產保值,你呢這山頭也是立起來不容易。你看要不這樣,我家小姐吃點虧,這裏呢有二百五十兩銀票,門口有一些糧食,再加上給我家小姐的精神損失費,哦,還有你那把破劍,我家小姐也看不上。”大棒槌大概是站累了,在關二爺右邊坐了下來,又發現自家小姐坐在左邊,這跟自家小姐平起平坐,似乎有些不敬,隨即又站起來。


    “你一起寫個五百兩銀子的借條,利息很低,一年呢三成六。銀子呢,現在不急,啥時候還,看我家小姐心情,我家小姐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這以後啊,我家小姐要長期在這片出入,你可得保證這一方水土平安,我家小姐說了。你幹好了,我家小姐給你一條正經路子,絕對比你這攔路搶劫的來的劃算。”棒槌一邊用殺豬刀削指甲,一邊不緊不慢的說。


    趙當家看了臉直抽搐,生怕這棒槌把手指頭給削掉了,那刀有多鋒利,他是清楚的。不過他對大棒槌說的這些條件倒是很心動,至少百花樓的褲頭可以贖回來了,糧食又有了,隊伍又能玩下去了。


    至於欠債五百兩年利三成六,那完全不是事,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再說了,萬一自己整好了隊伍,兵強馬壯以後,認不認這債都是回事。


    暫時伏低做小完全不是問題。於是很爽利讓人筆墨伺候,很是龍飛鳳舞了一翻。


    大棒槌很恭敬的把借條拿過來讓蘇妍墨過目,蘇妍墨看了一眼這借條……字跡狗爬一樣,好吧,倒也算寫清楚了:


    “讓他畫押。”


    棒槌於是便把趙當家的給提了過來:“趙當家的是你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見趙當家的反應慢,於是拽其右手,二話不說,用殺豬刀直接給開了個大口子,直接一個手掌印在借條了。


    蘇妍墨慢條斯理的把借條接過來,吹幹血跡,收好。話也不說一句,帶著二哈就走了出去。


    這邊棒槌跟在身後,走到門框的時候,拽了幾下弩箭沒拽下來,於是門框上下用殺豬刀各砍了幾下,然後就是一腳踹斷,扛著門框木頭就走了:


    “趙當家的,這弩箭很貴咧,這門框木我借走了,我要回去慢慢把我家小姐的弩箭挖出來。趕緊來人門口搬糧食,傻愣著幹嘛呢,借條都寫了,糧食還要不要了?”


    待眾人從車上搬下糧食,大棒槌人熊一樣的身體把趙當家的夾在胳肢窩裏做親密狀:“那個,明天還有後天,我家舅舅和表哥,要從你這片山頭,過路去安平縣省親,你可得照顧下。”


    “棒槌兄弟放心……”


    發喪的日子到了,棒槌家,或者說是整個黃崖村,那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按照村裏的說法,這是喜喪,福氣呢。


    連著福威鏢局的大掌櫃都來了,這可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作為當今大南朝北地的民營商家風向標的宋大掌櫃,在北地商業文化濃厚的安平縣,他的動向自然受到了很多有心人關注,立馬被安平縣城的各路牛鬼蛇神打聽到了,費盡各種心思,也沒查出個底細。


    按理說福威鏢局的大掌櫃,不應該會親自去參加這麽一個小人物家的喪事,這裏麵一定有文章,而且大有文章。不行,雖然弄不清葫蘆裏埋的是什麽藥,但絕對意義深遠,不然這非親非故的。


    不然之前怎麽著沒聽說福威鏢局有雪鹽?雖然隻是樣品,數量不多,但這些前來洽談過的人精們,誰想不到其中利潤,誰又不想分杯羹。


    於是各路牛鬼蛇神,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哪怕結個善緣也好,巴結宋掌櫃也行,組團前來吊唁,連知縣老爺也在其列。這些不但帶來了數量可觀的吊唁手禮,還自帶廚子酒菜,這不怕人家沒邀請自己沒準備麽。知縣老爺甚至立馬讓人下了棒槌娘的黃冊名,還按最高規格補齊了他爹的撫恤金……原本計劃八九桌的,愣是在村裏擺下了三十桌。


    趙當家的剛好在百花樓消了債,正和皮二奶奶鬧騰的時候,聽龜公說起黃崖村如何如何。隨即喬裝打扮,畢竟他還是知道自己是賊的,趕往黃崖村就發現了場麵的巨大。他當然知道這大棒槌不是正主,而是他身後的那位小姐,天啊,這位小娘子什麽來頭啊……這五百兩的高利貸怕是要板上釘釘了。


    看地先生早早就到了,他今天兼職陰陽道士,帶著徒弟主持喪禮事宜,從祠堂裏取出棒槌娘的那槨,套房進棺材裏。又讓棒槌取來他爹曾經穿過的衣服,放進另外一口棺材裏,隨即合棺扣印。孝子參拜……


    蘇妍墨她也沒想到沒搞成這麽大場麵,隻是在起棺的時候漏個麵,按照後世禮儀,鞠了個躬。隨後就帶著喜妹回到房間裏收拾,並沒有跟著去墓地,準備回折聖穀了。


    墓地裏,棒槌跪著嗚咽著,沒人能聽清說什麽:


    爹啊娘啊,村裏人都說你們福氣呢。連我家小姐都給你倆鞠躬了,俺可知道我家小姐是小仙女的,連小仙女都給你倆鞠躬,這是我家多大的造化……你們在那邊不用擔心俺,俺以後會好好跟著我家小姐,好好保護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厲害著呢,人又隨和……


    外麵的人太多,棒槌作為孝子在其舅舅的提點扶持下,一一答謝,好不忙碌……


    黃昏時候各路牛鬼蛇神依然沒有得到半點消息,便紛紛散去。村民們自發的幫助收拾打理,隨即分了剩飯剩菜,整個黃崖村,搞得比過年還熱鬧還豐盛,於是還有傻缺問棒槌:


    “你啥時候再死一次爹娘?”


    隨即被棒槌一頓暴揍……


    宋掌櫃這段時間心情很不錯,短短幾天時間。隻是亮了一下雪鹽樣品,結果各路洽談的商家絡繹不絕,連預定的銀子都收了三千兩。這天快黑了,他得回去招呼生意了,便過來朝蘇妍墨拱手行禮。


    隨後蘇妍墨回禮,發現蘇妍墨並沒有多交流的意思,隨後退去,轉身帶著女兒走了。


    棒槌舅舅哪怕再傻,也知道是因為這位神秘的小姐,雖不知道其身世,但也不敢打聽。如此底氣的大家小姐,他哪能不放心,沒有比孩子前程更重要的事情了,這位小姐就是前程。便交代外甥閨女要好好跟著小姐,羅裏吧嗦交代到快睡覺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棒槌舅舅就走了,要回去趕活計,還得去接那死婆娘。


    蘇妍墨等到早飯的時候,宋家送來了車夫和馬車。這下好,原本想采購的,現在也不用了。自己昨天隻是跟宋家大小姐提了一下,要借馬車,去城裏采購一些糧油米麵布匹等生活物資,要回山上了。沒想成宋家都給送了過來,還滿載了兩輛馬車。


    折聖山折聖穀出穀也就那麽一個方向,就是沿著蘇妍墨走過的那條山澗,暫時還不能稱為路,因為壓根就沒多少人走。


    馬車到達棒槌曾經呆過的樹洞的時候,已經是半晌。負責盯山的蒙七和匡丫早就看到棒槌一行的到來,撒丫子就向向陽寨奔去。


    大致是因為大棒槌躲過,蘇妍墨每次經過時都會特意的看看樹洞。大致是返老還童了,惡作劇的玩味也變重了。


    可這一次有些不一樣。樹洞旁居然有一個婦人,蘇妍墨不知道怎麽形容這名難民,年紀不大卻身形佝僂且枯槁。顯然她身邊一個衣衫單薄的、三四歲大的小女孩已經昏迷在路邊,已經成為她繼續向前乞討的牽製。懷中的嬰兒隻是時不時的抽搐一下,連啼哭的力氣都沒有。婦人年約二十三四,隻是機械的、把母親的偉大塞進嬰兒嘴裏,可那幹癟的輪廓一次次從嬰兒嘴中滑出,那婦人一次次的重複,期望她懷中的嬰兒能吸吮一口……這具身體此時已經不能為嬰兒提供任何營養,隻是她期望罷了,就連她自己,或許就會在下一刻癱倒在路邊,再也不能爬起來。


    這段時間,蘇妍墨見過太多的難民。但很少見過女人和孩子,這裏距離邊城三四百裏地,很少有女人和孩子能走到這裏。她不知道這婦人經曆了什麽,也不敢去想象。


    “小姐,餓壞了的。”喜妹對蘇妍墨說道。


    蘇妍墨可以忽視成年人的不爭與悲哀,卻無法忽視這樣的一位母親,和這麽小的兩個孩子,即將在眼前消亡的慘劇。先把人撈了再說:


    “把人帶上,立刻上向陽寨,就這最近了。”


    趙當家昨天夜裏就從黃崖村趕了回來,不過最納悶的是,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搞清楚這位小娘子什麽來頭,沒見福威鏢局掌櫃雖然不著聲色,到喪禮現場後沒和任何人搭話,可他看的出來,就是因為那小娘子。福威鏢局多大勢力,自己才多少點人馬,這些他擰不清早就死翹翹了。


    別看自己在山寨裏是威風八麵的,可出了這山頭,麵對別人財勢,他啥都不是,人家隻是懶得弄他。


    對於官府來說,他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背鍋俠,因為他的存在,縣老爺才好向朝廷申請保境安民的特別經費,於是年年剿匪,他卻又年年能存在的重要原因,基本上已經是一種默契。


    喪禮的規模,也結結實實的震撼了他,憑感覺,這小娘子他惹不起。他也不想再招惹這小娘子了,可人家小娘子陰魂不散啊,這不門口的匡丫又在鬼哭狼嚎:


    “趙當家的,不好啦,棒槌家的小姐又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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