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太子一起行了大禮,頭冠上的珠簾快要垂到地上,我艱難的挺著脖子怕冠子滑動。


    之前帶來皇帝賞賜的大太監正站在皇帝身側宣讀著什麽“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生澀難懂還長的不得了。


    “快快讀完吧,我脖子好酸,的要是頭冠歪了掉下來就太丟人啦”我在心裏默默祈禱。


    直到腿跪得腿發麻了,那一篇“奉天承運”才結束,我偷偷撇了眼太子,盡管他也穿著繁重的婚服,卻神色如常,想來這樣跪著聽旨他已不知經曆多少次了吧。


    恭恭敬敬的謝了恩,總算能站起來了,脖頸和腿都十分酸澀,偏還不能自由活動,隻能偶人般繼續一項項進行大婚的程序。


    小時候做錯了事,被阿爸也罰跪過。當時隻跪了一小會兒,阿嬤就過來解救了我,我淚汪汪的看著阿嬤,阿嬤把我護在懷裏還說了阿爸一通。


    和這比起來,小時候的罰跪簡直堪稱“仁慈”。


    但我心裏明白,既然我嫁給了太子,做了太子妃,這些就是必須得經曆的。


    入了宣華門,便是東宮正殿重華殿,我與太子共坐一攆,一路上接受著皇宮眾人的禮拜


    我想回他們一個笑容,他們卻都把頭低得很低,不敢瞧我。


    在草原上可沒有這樣大的尊卑之別,我可以和侍女向朋友一樣相處,騎馬累了就到就近的氈帳裏討一碗奶茶喝。


    我認識部落裏所有的人,他們也都認識我,總笑眯眯的叫我“小公主”。


    媽媽奶奶輩的族人都特別喜歡我,她們也心疼我從小沒了阿媽,每每去到她們家中,她們都會熬了格外香甜的奶茶給我喝。


    要是連著幾次隻去一家喝奶茶,其他人可是要生氣的。


    思及此我微微轉頭,想瞧瞧太子的表情,依舊平淡得近乎冷漠,對周圍都漠不關心似的,隻平視著前方。


    但不得不說他側臉的輪廓可真好看,眼睫又長又翹,和我的都差不多了,嘴唇薄薄的自帶了淺紅色,好似塗了口脂一般


    而且他的鼻梁可真挺,皮膚可真白呀。


    以前我總覺得大兄那樣的就差不多是中原畫本子裏的美男子了,隻是皮膚是草原男子特有的小麥色。


    但這樣細細瞧了太子,我才知道原來真有這樣的人,比畫本子裏形容的還要好看。


    要能笑起來就更好看了,我想著初見他時那樣明朗的笑容,陽光一樣


    明明和我大兄一邊大,怎麽卻不愛笑呢?我大兄就總是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不知道迷了草原上多少姑娘的心。


    好像他感覺到了我在看他,在婚服寬大的袖口遮蓋下,伸手捉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識縮了一下,他卻捉得更緊了。然後我就看見了,他嘴角極淺地挑起了一個弧度,迎著太陽,他整個人也仿佛在發著光。


    一瞬間,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比馬蹄聲還要快,還要大。


    入夜,我坐在大紅喜床上,桌上的龍鳳燭正嗶嗶剝剝燃得熱烈,鎏金香爐裏不知熏了什麽香,飄飄柔柔繞了滿屋,格外好聞。


    “吱—嘎—”是門被推開的聲音,他走了進來,喜服上的紅色格外鮮豔,我緊張得不知手該往哪放,低著頭不看他。


    “阿翎?”一雙精致的龍紋靴出現在我眼前,他用右手輕輕撥開我麵前的珠簾,左手撫上我的麵頰,帶著我抬頭看他。


    入眼便是一個極溫柔的笑臉,與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他都不同。


    現在他立在我麵前,眉眼彎彎,酒窩淺淺,眼睛裏泛著柔柔的光華,倒映著我紅撲撲的臉。


    “太子殿下…”我喚他


    “嗯?”他卻微皺了眉頭,攬著我的腰坐下


    “怎麽叫得這樣生疏?”


    他看著我,抬起了手,幫我卸下頭冠,動作又慢又輕柔。當他最後拔下那根雙雁簪時,我見他眼裏劃過一抹光芒。


    “果然,當初我去內務府看他們為你準備的皆是些凡物,十分俗氣,沒有配得上你的,親去庫房為你挑了這簪,想著你一定會喜歡”


    “你果然喜歡”


    他拿著簪子看著我,眼底盛滿了笑意。我心裏比吃了蜜還甜,“太子您能這樣為妾著想,妾很歡喜”。


    他放下玉簪,一手滑過我的發絲,一手穿過我的腰肢“叫我瑾哥哥”


    他將我抱在懷中,在我的耳邊喃喃。燭火逐漸變得朦朦朧朧,香氣也更加飄飄蕩蕩


    ***好,一室旖旎。


    迷迷蒙蒙睜開眼睛,天剛蒙蒙亮,他已穿好了朝服,頭發卻還披散著。見我醒了,俯下身在我額頭印了一吻


    “怎麽不多睡會兒?擔心宮女進出會擾了你,我都是自己穿好的衣服”,他彎著腰笑著看我。


    “瑾哥哥,你真好”,我伸手捧著他的臉,眼裏心裏都是甜蜜,“妾為你束發可好?”


    “好啊,求之不得”他揉了揉我的額發。


    坐在妝鏡前,我站著為他梳發,想到阿嬤以前為我梳發時唱的歌謠,輕輕哼了起來


    “一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身體康健,四梳……四梳……”我越哼聲音越低,臉紅紅的停了哼唱。


    “四梳什麽?”他笑著看鏡中的我“嗯?四梳什麽?”,“四梳,四梳兒孫滿堂”我羞得藏在了他背後,不讓他從鏡子裏看到我。


    他卻大笑著轉身把我撈到了他懷裏,“好啊,阿翎,我們也要兒孫滿堂”。


    我滿臉通紅地把頭埋在他懷裏,心裏的小鹿跳得格外歡。


    磨磨蹭蹭送他出了門,因著無需去拜見後妃,我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經過昨兒那一夜,我渾身又酸又疼。


    到快下早朝時,彩屏彩珠進來叫醒了我,洗漱沐浴一番,坐在桌前等他回來吃飯,可一直到飯菜都快涼了,還不見他的身影。


    “太子妃,您先吃一點兒罷,昨日一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彩屏勸我。


    “是啊太子妃,吃一點兒罷”彩珠也開口了


    “再等等罷,太子殿下他說不定就快回來了”,我翹首看著窗外。


    這時外麵卻傳“高公公到——”,這高公公就是皇上身邊服侍的老人,之前送皇上賞賜的和大婚是宣旨的就是他。


    我忙起身相詢,“高公公,怎麽了?”,“回太子妃,今兒皇上留太子在禦書房用膳、商議國事,怕是不能來您這兒了”。


    高公公依舊是雷打不動的眯著眼笑。


    我心裏有些失落,但麵上卻展露一個笑容,親自上前扶起高公公,“多謝高公公,這樣的事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有勞了”


    送走了高公公,看著滿桌的飯菜我卻沒了胃口,為了不讓彩屏彩珠她倆擔心,好歹吃了些。


    我心裏明白,以高公公的地位是不用管這些事的,派個小太監或者太子身邊的太監來就可以,皇上卻偏偏派了一直伺候他的總管大太監高公公來,已顯示出了對我的看重。


    但又過了兩三日,太子依舊忙得連影兒都見不著,我日日重複著一樣的生活,不禁十分想念我的小紅馬。


    “我的小紅馬呢?它在哪裏?我能去見見它麽”我眨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彩珠。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我差不多摸清了她倆的脾性,彩屏總是小大人一般,說話做事不出錯的。


    而彩珠平時不怎麽說話,隻默默做事,但偶爾說一兩句,彩屏卻總是依著。


    所以我心知這樣的事,向著彩屏撒嬌無用,說不定還會被她說教。隻拉著彩珠的衣袖搖來晃去,嘟著嘴眼巴巴的看著她,望她能答應我。


    以往在家,我這樣像阿爸他們撒嬌是最管用的,一撒一個準兒,大兄總笑說我是個撒嬌精,靠著這個才讓阿嬤那麽偏疼我。


    果不其然,彩珠看著我的模樣,悠悠歎了口氣,“太子妃您啊,真還是個孩子呢”


    我咧嘴嘿嘿一笑,摟住了彩珠的腰,“所以啊,我的彩珠兒,帶我去看看我的小紅馬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如願以償見到了我的小紅馬。


    以我太子妃的身份太過招搖,這幾日宮中戒嚴,不能隨意走動,所以我換上了小宮女的衣服跟在彩屏彩珠身後,一路小心翼翼低著頭,才來到了皇宮內的禦馬監。


    小紅馬果然與我心有靈犀,我腳剛踏進禦馬監門,人還未走近,小紅馬就興奮的叫著抬起了前蹄。


    我三步並兩步的跑過去,一把摟住了它的脖子,它也特別開心,親昵地蹭著我的臉頰。


    我細細瞧著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雖然才半個月不見,我總覺得小紅馬的毛色黯淡了些。


    我翻看小紅馬的飼料,發現都是些幹草並著料豆和麥麩。


    果然啊,以前小紅馬是由我親自照料的,每日帶著它去草原上吃鮮嫩的青草,躺在它背上看草原的日落。


    現在它既不能隨意出去跑動,也吃不到十分新鮮的草料,盡管皇宮裏的飼料精細又營養均衡。


    但我的小紅馬定是不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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