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兄他們的駐地還有三日腳程時,我們遇到了北疆狼軍伏擊。


    他們依舊是小人行徑,隻敢在半夜偷偷摸摸突襲。


    我們軍隊早有防備,不但沒被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反而將他們隊伍打散。張毅的一個副將帶了一小隊軍隊乘勝追擊那些狼軍。


    這次北疆居然沒有放狼出來作戰,隻派了隊騎兵,估計是想在大戰前先打探打探我們的實力。


    我跑出帳篷時,那副將正帶隊拿著火把追蹤狼軍往西邊沙丘而去。


    夜裏光線暗,我墊腳細瞧那沙堆。心裏立即“咯噔”一聲,暗叫不妙。“回來!”一個男聲和我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是蕭懷瑾。


    可是已經遲了。被追趕的狼軍隊列突然從中一分為二,四散跑開。


    跑到最前麵的那個副將和幾個士兵沒來得及嘞馬,戰馬們一個跨步,四腿瞬間就被沙吞沒。是流沙。


    馬兒們受了驚嚇,不斷嘶鳴著掙紮。沒給人反應的時間,幾乎瞬間,陷進去的幾頭馬就隻剩下了馬頭還露在外麵。


    而連帶著被沙子吞進去的,還有那副將和幾個士兵的半截身子。


    還好跑在後麵的士兵聽到了我們和張毅的呼喊,及時嘞住了馬,沒陷到流沙裏去。不然沙子還會流動得更快。


    流沙就是這樣,一直是草原沙丘上的魔鬼。陷進去的東西分量越重、掙紮越激烈,被吞沒的速度就越快。


    我當時看那塊沙丘顏色比旁邊的暗一些,表麵也沒有被風吹動過的跡象,就直覺是流沙。


    他們都中了狼軍的全套。


    我們還沒來得及去施救,沙丘另一麵就突然就亮起了火光“殺——!”,竟然還有大批狼軍埋伏在下麵!


    數匹灰狼立刻從沙丘後躍起,直往這邊衝來!


    蕭懷瑾立即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往狼軍那邊衝去。本來準備往流沙那邊去的張毅也馬上掉轉馬頭跟著他,指揮士兵抵禦狼軍。


    情勢一下子變得激烈起來。


    沒人再能分出精力去顧那幾個陷在沙裏的兵士。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馬鳴。


    我回頭,是踏雪。


    它不知用什麽辦法竟掙脫了束縛來到我身邊。本來它是不在戰馬之列的,可我在出征前特意去禦馬監裏放了它出來。


    草原也是它的家,它有權利跟我一起回家看看。


    現在的它早不是當初的小馬駒模樣。


    一身泛著光澤的順滑棗紅色皮毛,鳳臆龍鬐、體格健壯。四蹄雪白有力,奔跑起來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連袁將軍都讚它是不可多得的汗血寶馬。若再長大些,定比蕭懷瑾那匹萬裏挑一的黑色戰馬還要威風。


    我沒多想,立刻卸了它身上的馬鞍,抓下肩上的披帛綁在馬韂上。


    “踏雪,走!”我一個翻身騎上它,就往流沙那邊衝去


    披帛夠長夠結實,可以助我準確將馬韂扔給困在流沙裏的兵士。寬大的馬韂可以增加他們的浮力,幫他們增加一線生機。


    我知道,以我的力氣,想要拉出好幾個深陷於流沙的成年男子,是不可能之事。


    這樣不但救不出他們,連我自己都可能被流沙吞沒。我不會幹這樣的傻事。所以拋出馬韂教他們自救,在此刻是最好的辦法。


    “阿翎!你做什麽!快回帳篷裏去!”蕭懷瑾發現了我的動作,騎在馬上回頭衝我吼道。


    “沒事,不用擔心我!”我大聲回應他。


    我曾經也陷進過流沙之中,我知道那種渾身使不上力的絕望感。


    這裏隻有我知道該怎麽幫助他們。看著他們還在那裏痛苦掙紮,要是我再不做點什麽,他們就真的沒活路了。


    “別掙紮!借著馬韂的浮力爬出來!”


    我騎著踏雪奔去,對那幾個兵士說。抓著披帛將馬韂奮力扔了過去,正好扔到那個陷得最深的副將那。


    “慢慢爬,不要緊張!出來了就把馬韂拋給下一個,抓住披帛拉他一把!”


    見他朝我點頭,抓住了浮在沙麵的馬韂,我鬆了口氣。


    此時雙方仍在焦灼混戰,我抓緊踏雪韁繩,原地調頭回去。


    可還沒跑出幾步,一匹狼就衝到了踏雪跟前,下一刻它竟高高躍起,直奔我麵門而來!


    我忍住心裏那股想驚呼的衝動,心知此時最忌大聲呼喊。這樣不但白白讓其他士兵分心,對自己的處境也沒有幫助。


    電光火石間,我趕緊彎下腰去,死死勒緊手中韁繩,雙腿狠狠一夾踏雪馬肚。


    踏雪立即向前疾衝,那匹跳到半空的狼撲我撲了個空。我看著它從我頭頂越過,尾巴甚至掃到了我後頸。


    逃過一劫。


    與此同時,從不遠處傳來一物破空之聲。


    我再回頭看時,一柄北疆長槍已沒入狼頸。


    驚訝回眸,是蕭懷瑾。他奪了身邊一敵軍的手中槍,將那狼死死釘在了地上。


    我衝他一點頭,看見他緊簇的眉頭鬆了鬆。依舊不敢鬆懈絲毫,我急催踏雪,奔回我方正營之中。


    待到了安全之地,我翻身下馬。看向那邊,蕭懷瑾和張毅依舊在領兵作戰。


    而西側被困在流沙裏的那個副將也已經爬了出來,他正按我說的扔過馬韂、抓住披帛拉其他人出來。


    麵對熤朝的精銳兵士,北疆狼軍這一戰並未討到絲毫便宜,眼看已有潰散之意。


    在蕭懷瑾和張毅又連斬五狼之後,麵對一地的灰狼屍首,那些僅剩的北疆殘兵皆放棄了抵抗。


    與北疆交手的第一戰,熤朝大獲全勝。


    我們斬殺了灰狼百餘匹、狼軍千餘人,俘虜了北疆軍士三十餘名。


    而熤朝全軍無人死亡。


    北疆本是抱著在大戰前先派千餘士兵偷襲我軍,以擾亂熤朝軍心,殺熤朝一個措手不及的想法。


    結果卻是他們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雖然這戰我們有人數上的優勢,但在他們占了流沙、偷襲的地利天時中,我軍還能取得完勝。這無疑極大地振奮了軍心。


    一戰過後,天已破曉。


    士兵們簇擁著蕭懷瑾朝我而來。


    他騎著高大戰馬背脊挺直,臉上帶著從容而自信的微笑,身後熹微的晨光給他周身都鍍上一層金邊。


    仿佛是從天而降的神祗。


    而這神祗那一雙閃著光芒的瑞鳳眼裏,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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