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感覺才過了一刻,天光卻已亮起,隻得又起床洗漱梳妝。


    “小公主。”“阿翎。”是拉圖雅帶著清蘊進了帳。我正在描眉,轉頭見她倆皆鎖著眉頭,一副擔心模樣。


    我不由得停下手中動作,問“怎麽了?是出了什麽事嗎?怎麽都是這樣的神情?”


    “阿翎,你還不知道?”清蘊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該知道什麽?”我也一頭霧水。


    “小公主,熤朝皇帝沒和你說?他和大皇子今日就要帶兵去前線了啊。”拉圖雅回我。


    “什麽?!”我手裏的黛羅一下子摔在了桌上,又骨碌碌地滾到了我腳邊。


    “怎麽回事?什麽時候決定的?我怎麽不知道?”沒心思顧其他的,我趕緊起身走到她們麵前。


    “就是昨天他們商議決定的,魯阿的行裝我都給他收拾好了。昨兒中午那頓午膳,就是大皇子讓瑾帝來同你告別備下的呀。”


    昨天?!是了……昨天。


    到現在我才總算知道了,蕭懷瑾昨天欲說未說的話是什麽。


    怪不得他突然消了氣,怪不得他問那些話,做那些事。


    顧不得自己臉上還未畫好的妝容,我抓起一邊的披風就跑了出去。“小公主!”“阿翎!”身後是她倆的呼喚。


    “駕!踏雪跑快些,再快些!”我不斷催動著馬鞭,耳邊隻剩下風聲,秋末冬初的西北風刮得我臉頰生疼。


    終於跑到了最大的軍帳之前。我一眼就瞧見了他——正穿著一身金甲從帳門口走出。


    “蕭懷瑾!”我拔高聲音喚他的名。


    他回頭,表情帶著幾分驚訝。


    我下馬,朝他奔去,心裏是自己也想不到的急切。


    “阿翎,你怎麽來了?朕不是囑咐過那些侍女不要驚動你嗎?”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什麽叫不要驚動我?你就打算這樣偷偷去戰場嗎?!就算你無所謂,可我還要跟大兄告別呢!”我話一說出口,卻變了味。


    我眼看著他眸光閃爍了一下、瞬時暗淡了兩分。


    “是朕考慮不周,你皇兄……就在帳裏。”


    見他這樣,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隻站在他麵前盯著他,也不動,也不答話。直到現在,我都還在微微喘著氣。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開口“你……”


    “小翎兒,這麽早就來送大兄啊。”與此同時,大兄的聲音卻在他身後響起。


    他聽見這話,沒再遲疑,越過大兄就再次走進了軍帳。


    沒有回頭。


    隻留給我一個背影。


    一種莫大的挫敗感瞬間席卷了我。


    大兄還在我麵前笑著,我隻得也回他一個笑容“是,是啊。有大兄親自上陣,這次我們一定能大獲全勝。”


    “那是一定。”大兄笑容一派輕鬆。


    “瑾帝跟你說了吧,我們這次製定了一個絕妙的作戰計劃。最多三日,就會有第一場勝戰的消息傳來。”


    “小翎兒你就等著大兄得勝而歸吧!”他永遠是這樣,自信可靠的少年模樣。


    “嗯,我自是相信大兄的。”


    “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不論怎樣,你都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一定”我話是對大兄說的,眼睛卻看著蕭懷瑾站立的方向。


    “那是自然。你放心,上次是北疆突然半夜偷襲,才殺了我們個措手不及,這次大兄一定不會再受傷。”


    大兄拍拍我的肩,笑得燦爛,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皇子!”魯阿這時在軍帳裏揮著手叫他。“就來!”大兄轉頭應了一聲。


    “小翎兒,大兄先進去一下啊,等會兒再來找你。”


    “嗯,你快去吧。”我點點頭。


    大兄走近,魯阿拉著他在地勢沙圖上指著什麽。


    說話間,他倆還不時抬頭看看蕭懷瑾以及蕭懷瑾身旁的張毅,四人圍在一處交談著。


    我看著蕭懷瑾時而蹙眉,時而頷首的側臉。好幾次都想張口喊他出來,可最終還是作罷。


    讓他出來幹嘛呢?我又該說些什麽?我不知道。我忽的好像忘了,自己為什麽要那樣急切慌張地騎馬來找他。


    垂頭喪氣的找了一處草垛坐下,我用手撐著頭,看著不遠處軍帳中的蕭懷瑾。


    我四周都是走來走去整理行裝的士兵,見了我皆恭恭敬敬行禮。


    “阿翎……”“小公主。”清蘊和拉圖雅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後,倆人都有些喘氣。


    “阿翎,你實在跑得實在太快了,讓我們一頓好追。”


    清蘊用帕子捂著胸口,臉上的麵紗被她吐出來的氣吹的一飄一飄。


    “是啊,小公主。你那般急急忙忙的跑來這,不會就是隻為了找一處草垛子坐著看吧。”


    我拉她們倆一左一右坐在我身側,“抱歉啊,剛剛著實太激動了些。”我用手幫清蘊順著氣,又抬眼瞥一眼軍帳方向。


    “我本來是想對瑾帝說些話的,可見到他人,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自是想說什麽便說什麽啊,讓他千萬小心、讓他不要擔心自己……小公主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扭捏了?”


    “熤朝皇帝可是你的夫君啊。”


    “就是因為他是我的夫君,我才不知該說什麽啊。”我在心底說著,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發現自己居然那麽怕蕭懷瑾出什麽事。對於琞兒那件事,我該是恨他的,可我又沒辦法徹徹底底隻是恨他。


    如果我的後半生隻靠著恨他而活,那我也不是我自己了。


    我對他的感情實在太過複雜:欣賞他的才智、佩服他的能力、心驚他的涼薄、譏諷他的做戲……


    而且我到底是真真正正全心全意愛過他的,就算現在對他已經沒有半分愛慕,我也不可能轉變為恨他到希望他死的程度。


    以前的我以為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幹脆利落。


    可我現在才明白,世上哪有那麽多非黑即白的事。人性是多麽糾結而複雜,怎麽能隻憑一兩種情緒就概括。


    我們不就是一邊在掙脫上一個縛住自己的繭,一邊又繼續作下一個繭來自縛?


    一時間我腦中想了很多,想著想著就看見蕭懷瑾和大兄並排出了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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