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


    頃洛所有的耐心告罄,出聲嗬斥:“所以你親自傷害我,反而希望我不怨恨你,不埋怨你,甚至要去理解你,寬容你,待你如初?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還是說你被自己那蹩腳理由感動了?覺得我也會跟你一樣?也因應該感動於你的所作所為所想?”


    感受到頃洛的憤怒,莊衣衣語頓,一時回答不上來。


    誠如頃洛所說,她的確是這麽想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感動了……


    “殿下,你真的不能理解我嗎?目前為止,我所做的一切,是真的為你好。”


    “嗬嗬!”


    頃洛之前有多喜歡莊衣衣這麽一個女人,現在就有多可憐這個女人。


    古往今來,這種人好似從來都不少。


    她一方麵說相信你,幫助你,另一方麵卻說你打不過敵人,所以她親自下手,將你送到敵人手上。還牽強解釋這不是害你,而是幫你。


    她覺得這個女人的腦回路異常清奇,清奇到讓人覺得惡心。


    話不投機半句多,不欲再多做糾纏,她能說的都已說。


    如今人在她手上,還不是後者做主,隻不過……


    “將月落放了,我知道你抓了她。她和你無冤無仇,你不需要刻意針對她。”


    感受到對方濃濃擔憂之情,莊衣衣眸色暗淡了些許。


    自己最尊敬的皇女殿下在擔心一個小小丫鬟,卻不是她。


    嫉妒的種子被播種下,掀起一片燎原之勢,仿若撲不滅的火,火勢越來越大,直接燒到喉間。


    可……


    “好的,她是殿下你的丫鬟,我自是會好好款待。之後,我會放了她的。”她的笑容有點牽強。


    頃洛回眸,不想再看,走進屋子。


    門被緊緊關上,隔絕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在嫉妒,一個在努力。


    嫉妒的人恨不得所有和皇女殿下有關的人就此死去,自此之後,全世界唯她一人,站在殿下身邊。


    努力的人平複著內心無名之火,努力觀察著周圍景象,苦苦思考著,企圖找到方法離開這裏。


    已被關在這裏數天,暗瞳知道嗎?


    找不到她,他會不會擔心?會不會傷心?會不會自責?


    都怪她自己,以為莊衣衣對自己忠心,不會對自己下手,這才疏忽防備,給了後者可趁之機。


    這個世界,打著愛護名義傷害心上人的人何其之多,莊衣衣便是其中之一。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成為其中一員,殊不知,自己卻是被強製拉入其中。


    苦悶,無處訴說,唯有擔憂。


    屋內,所有生活用品都是用最上等水晶石所作,一眼看去,明晃晃的,就差寫上“我有錢,你們都來看我。”這樣的字眼。


    莊衣衣的銘文技術的確很強,不僅在她身上下了陣法,更是在陣法之內注入銘文力量,禁錮她進入魂戒空間。


    長歎一口氣,她第無數次地感受到人生多艱難。


    夜色降臨,在莊衣衣的特別布置下,這裏的月更亮更美,花園內的花開放的更加絢爛多彩,香氣更濃。


    數百數千不知名的靈蟲相互追逐,嬉笑打鬧著,尾部精光閃爍,將這一方天地點綴的更加美麗,更加動人。


    似是被這裏的靈氣吸引,偶爾會跑來幾隻不明所以的魔獸,可剛一碰到花園邊緣,便被燒焦,最後成為灰燼,消散在空中。


    她雙手撐著下巴,趴在窗沿之上,抬頭,看著明月,腦海中浮現黑衣男人的身影。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剛自言自語完,便是苦笑。


    她在說什麽呢?她早就和他沒有關係了,怎麽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他?


    她該想的事暗瞳不是嗎?


    沉浸在思念的海洋,久久不能回神,猛然之間,眼角撇到一抹灰白色衣料。


    她內心尖叫,麵上卻是一副淡定模樣。


    “莊二,你妹妹知道你來找我嗎?”


    “抱歉!”頓了頓,似是擔心自己所說的話沒有被理解,他再次說道:“抱歉,我替妹妹向你道歉!”


    “看來莊氏兄弟中,終於出現一個智商在線的人了。”


    聞言,智將老二甚是尷尬,解釋:“我們兄弟五人都知道妹妹的做法是不對的,可是……我們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聽她的話……要不,我還是先跟你說個故事吧……”


    “也好,今晚入睡困難,我就先聽聽你的故事,當作睡前催眠曲了。”


    智將老二輕笑,搖了搖頭,走近她,背靠著牆,追隨著女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天邊的明月。


    周圍蟲鳴蛙叫,一副熱鬧景象。


    花園內,一男一女靜靜看著天邊圓月,思緒陷入男人所說的故事中。


    “我們兄妹六人是六胞胎,為了讓我們好好生存下去,母親吃了很多苦。本以為身為兄妹的我們,能夠好好相處,可有些事情不是人為就能改變的了的。還是胎兒的我們卻是為了養分,相互爭奪。”


    蟲鳴的聲音大了不少。


    “六人中,唯數妹妹的身體最為弱小,所以我們兄弟五人在無知無覺之中,便吸食了妹妹體內的所有靈力,不僅如此,甚至吸收了她的丹田。”


    “出生之後,我們兄弟五人天賦卓絕,而妹妹卻不能修煉。得知原因的父母為此悲傷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好在妹妹的銘文天賦很棒,再加上靈石的輔助,倒也能學習銘文。可也正因如此,妹妹時時被人覬覦,小時候的她甚至被人劫走,辱沒。”


    “自此之後,妹妹鬱鬱寡歡,每天都會做噩夢。後來逃脫不過噩夢糾纏的她,竟想要自殺,被母親及時發現,這才堪堪保住性命。”


    “後來,家族內鬥越來越嚴重。父親作為家族家主,身負重擔,又被偷襲,身受重傷,最後藥石無醫,撒手人寰。”


    “母親日日寡歡,艱難地拉扯著我們兄妹六人長大。即便如此,還是抵擋不住生活的重擔,落的病重的下場,最後也跟著父親去了。”


    “母親臨死之前,隻有一個願望,讓我們幫助妹妹登上家主之位,並且好好保護妹妹。唯有如此,她才會放心死去。”


    他苦笑一聲,“母親的想法終究是太過狹隘了。身在權力中心的她又怎會不知:身份地位越高,受到的嫉妒和仇視越多。她這般決定,不僅不會保護住妹妹,反而將妹妹推向了更深淵。可是,我們已經答應了母親,下了天地誓言,隻能明知如此,卻不得不為之。”


    “後來,妹妹遭受的暗殺次數越來越多,直到有一次,她再次被人重傷,昏睡不醒。為了妹妹,我們五兄弟決定,封印實力,前往低等大陸,籌謀一段時間,希望能夠找到醫治妹妹的辦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碰到了你,妹妹被救醒了!醒來的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陽光,更堅強,同時也更極端了。她開始固步自封,唯吾獨尊。即便是我們所說的話,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可是,我們還是聽她的話,護著她……後來,我想:我們之所以不分緣由地護著她,也許是因為我們的愧疚之心吧……”


    蟲鳴聲嘎然而止,他的聲音飄散在無邊無際的空間之內。


    頃洛甚是感慨:這五兄弟當真是作為兄長的楷模。


    如果莊衣衣能夠選擇正確的道路,自是好的。如果不是,那麽不僅是她自己會跌入穀底,連帶著她五個兄長也會跌入穀底。


    “說完了?”她的態度很冷。


    智將老二愕然,隨即點了點頭。


    “你這麽說,我挺佩服你的。所以你們一直縱容著自家妹妹,隻是因為愧疚?還是說你們害怕,不敢得罪……祭司大人?”


    他無法回答。


    “你回去吧,你的道歉我拒絕,心不誠意不摯的道歉太過虛假,恕我不能接受。”


    說完,也不管智將老二是麵上何種表情,關上窗戶。


    原來她以為隻有莊衣衣一個人虛假,打著愛護的名號傷害別人,實則這一家子的人都是一樣。


    莊氏五兄弟明明知道自家妹妹所作所為是錯的,表麵上看似是縱容,愛護自家妹妹,實則卻是畏懼強權。


    他們終究都是將自己放在了第一位,這是趨於生命本能,她沒有什麽好不甘好生氣的。


    不過是前世有點淵源的人罷了,她又何必如此記掛?


    窗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聲,似是智將老二離開的聲音。


    頃洛覺得諷刺,坐回床邊。突然,窗戶被人從外打開,緊接著鑽進一人。


    “是誰!”她厲喝出聲。


    “弘一!”那人小心翼翼,靠近床,見女人平安無事,這才鬆了一口氣。


    捂著受傷的胸口,跌跌撞撞走到桌椅邊,吃下數粒丹藥,平緩呼吸,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怎麽來了?”


    她本以為是暗瞳,卻不想是弘一,這個對她來說半生不熟的男人。


    “大家都在找你。”他避而不答。


    “你怎麽來了?”她再問。


    “暗瞳叫我先來。”他直接找了個答案。


    “哦,原來如此。”內心莫名地失望。


    “你能跟我走嗎?”男人的聲音有點冷,讓人很清楚地明白對方此時的心情並不好。


    頃洛看了看絲毫不能運轉靈力的身體,甚是尷尬。


    “可能不能,現在的我就跟普通人無異。不僅不能運轉靈力,甚至連打鬥的力氣都使不上來。隻要走出這個花園,就會被對方知曉。她在我身上下了陣法,並且加了銘文作為穩定。”


    “我可以解了這經過銘文力量加持的陣法,卻苦惱沒有所需的道具,所以我不能走。“


    男人沉默,片刻之後……


    “我帶你走!”說完,不等女人回答,扛起她的身體,便跳過窗戶離開。


    果不其然,頃洛剛一被帶出,便吸引了莊氏兄妹的注意力。緊接著,六人很快出現,擋住二人去路。


    “放下她,你這麽直接帶走她,是害了她。若是被祭司大人知道,你們都會死的。隻有我能幫助殿下,幫助你們。”莊衣衣麵色冷沉,白皙的肌膚之下,紅色經絡在月光照射下,畢現無疑。


    “你修魔了?”頃洛大驚。


    “是啊,殿下。祭司大人答應幫助我重新修煉。不能靈修,卻可以幫助我修魔。隻有這樣,以後我才能更好地保護你啊。”


    女人身上的白衣純潔,笑容卻如惡魔。


    莊氏五兄弟見狀,狠狠閉上眼,似是不忍直視模樣。片刻之後,不得不睜開眼,繼續站在妹妹身邊。


    不管妹妹是不是魔修,隻要是他們的妹妹,他們都不會放棄她,會一直站在她的身邊。


    頃洛嗬嗬一聲,倒是不再說話。打消原本想要回花園的話,指著西南方向。


    “那裏是出口!”


    “好!”男人點頭,將背上的女人抱到懷中,手提著劍,便朝著出口處奔去。


    “哥哥們,除了殿下之外,殺了另一個男人!”


    除了智將老二之外,其他四人緊跟其後。


    他們手中的劍是神劍,神劍之上被下了最強悍的兵器銘文,殺勢震天,所過之處,毫無生機。


    一向喜歡爭執的四兄弟在這一刻,竟是出奇地同心協力。每一招每一式,都相互幫助,相互映襯,將四人的力量融合在一起,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玄蒼亦是不遑多讓,步步緊逼,絲毫沒有後退的趨勢。


    明月被烏雲遮擋住,暴雨突然而降,瓢潑而下,亂了所有人的發,失了所有人的衣。


    雨水濕了泥土,衝亂了美麗的花園,嬌俏的花兒們承受不住暴雨的摧殘,落的落,死的死,殘的殘。


    不多久,本是天上人間的花園成為了一團枯萎之地。唯一小屋孤零零地立在正中間,顯得突兀,毫無美感。


    四兄弟身上掛了彩,受了不少的傷,再見對方一人毫無敗走之勢之後,心生退意。可……


    想到什麽,終是決定繼續堅持。


    三日後,便是祭司派人來接人的時候。若是無人交差,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可想而知。


    也許,前半生過的不順遂,以至於四人竟是無端貪念起今日的順遂和美好。


    如今,他們已經分不清是為了妹妹,還是為了自己。總之,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拚死也要留下頃洛,即便這個人曾經對他們有恩。


    那又如何?


    打鬥變得激烈起來,兄弟四人不要命地架勢,嚇壞了頃洛。


    眼見弘一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她開始慌張。後者突然一個不穩,單膝重重跪了下來。


    “弘一!”她一手緊緊捂住男人正在汨汨流血的傷口,鼻頭一酸,被寒氣傷了喉嚨,以至於沙啞的嗓子幹燥疼痛的厲害。


    “將我放下來,你先離開,我會想辦法脫身的。”


    “不,我不走!”


    男人堅定的聲音,態度之強硬,竟是沒有絲毫妥協的打算。低頭看了看懷中一臉雨水的女人,深情地笑了笑。


    “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的。一定!”


    用靈力下了一道陣法,護住懷中女人不再被雨水打濕。


    看著暴雨中,拚命向前衝的男人,她紅了眼。


    他,為什麽要這麽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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