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因為暗瞳的吩咐嗎?可……


    她總覺得不對勁,若是暗瞳吩咐弘一前來的話,那麽暗瞳現在人在哪兒?又為什麽出現的不是他本人?


    想要說些什麽,看到受傷越來越重的男人,卻再也說不出懷疑的話。


    她知道:他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受傷。原本,她以為他受的是小傷。


    “你先離開這裏,現在帶著我,我隻會成為你的累贅而已。”


    “閉上眼,不要看就好。”說完,男人一手蒙上女人的雙眼。


    風聲血雨,地動山搖,耳邊是兵器碰撞在一起,發出“鐺鐺”聲響,這是生命凋落的聲音。


    其中夾雜著莊衣衣的尖叫聲。


    “你留下殿下,你要將殿下帶到哪裏去?”


    她的聲音終究沒有留住任何人,除了她自己以及受傷的莊氏四兄弟。


    莊衣衣癱倒在地,看著周圍隻剩一口氣的哥哥們,內心疼痛的厲害,呼吸困難,身體乏力,整個人趴在地上,一手努力向前伸。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阻止殿下被人帶走。


    那是殿下,是她的殿下,隻是她一個人的。再過些世間,她就可以和殿下一起生活,隻要再過一小段日子,她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


    為什麽?


    為什麽這個男人要出現,為什麽要阻擋她的計劃?為什麽要毀了她的夢?


    “二哥!”她努力爬起來,艱難走到一臉悲傷,麵色難受的男人麵前。


    狠狠給了後者重重一巴掌,怒氣騰騰道:“”你為何不出手?所有人中,就數你的實力最強!剛才為什麽?為什麽不出手?”


    “妹妹,回頭吧……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的你們互不相幹,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又何必強求?”他低下身子,走到受到重傷的四兄弟身邊,一一扛起。


    “他已經留了手,並沒有要了我們兄弟的性命,算是給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難道說,隻有我們全部死了,你才能從自己編織的美夢中醒來嗎?”


    “不……”


    女人麵色猙獰,“我一直不曾要過什麽……現在隻希望殿下在我身邊,我有什麽錯?你們是我的哥哥,你們答應過母親要保護好我的。你們應該好好聽我的話,幫我拿到我想要的一切,不是嗎?不……你不是我的哥哥,絕對不是,你是壞人,你是壞人……”


    女人一邊低聲嘀咕著什麽,一邊踉踉蹌蹌地向著西南方向走去。


    見狀,智將老二長歎一口氣,雙手微微顫抖,看著昔日打鬧成性,過著歡快日子的兄弟們,心痛無以複加。


    他仰頭,看著漸漸停息的雨勢,雙眼微酸。


    “母親,如今妹妹魔怔了,思想極端,入了死胡同。即便如此,你也要我們無條件地繼續護著妹妹嗎?”


    “母親,我們這些年過的都很不好,不是隻有妹妹……”


    “大哥是個忠厚的老實人,每天不是在修煉,就是在殺人。”


    “老三雖說是個假和尚,好色,但這都是表麵。在他眼中,所有人都一樣,對待所有生命都一視同仁。如今,為了妹妹,卻是過上了曾經最不喜歡的生活。”


    “老四天生身體差,胃口更差,想吃的東西吃不了,以至於毫無理由地對美食產生了深深執念。可為了妹妹,他不得不放棄美食,選擇殺人。”


    “老五暴躁脾氣,卻是兄弟中最簡單,不懂得隱藏心思的孩子。但這並不表示,他沒有自己的秘密,沒有自己的悲傷。”


    “母親,你可知道,老五想過的是回歸田園的避世生活?他不喜歡榮華富貴,不喜歡過著刀山火海的日子,更不喜歡雙手沾滿血腥。可是,如今,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他漸漸迷失了自己。母親,你知道嗎?我曾在深夜見過最開朗的他痛哭流涕的畫麵。母親,你看到之後,是否會心痛?”


    ”母親,至於我……我隻想看著他們能夠好好活著,做喜歡的事情,吃喜歡的美食,過快樂日子!”


    “可……每天,我都不得不保持清醒,看著大家不情願,卻又不得不為之。“


    “母親,難道因為母胎之內,我們無意識搶奪妹妹的能力,是我們的錯嗎?難道這就成為了禁錮我們的枷鎖嗎?”


    “我喜歡妹妹,也會護著妹妹。可是,母親,你告訴我,這裏為何會痛?我在後悔!”他一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母親,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的你,若是還活著,是否願意看到這樣的景象?是否會心痛……”


    雨水再度落下。


    老天在哭泣,哭泣他這唯一保持清醒之人的心酸和無奈,衝走他的淚水,試圖帶走他的無奈。


    彎著腰,沉沉將重傷昏迷過去的兄弟們一個一個扛著,夾得,馱著,離開。


    大哥,三弟,四弟,五弟,你們等一等,我現在就帶你們回家,好好給你們治傷。至於六妹……


    我會找到她的,將她帶回家,到時候我們一家六口,好好生活,團團圓圓,不離不棄。


    雨水一遍又一遍地衝刷著染血的土地,將猩紅的血水和肮髒不堪的泥水匯聚成河,流向沒有盡頭的遠方。


    曾經最美的花園,被賦予幸福定義的地方,如今成為被眾人拋棄,成為埋葬悲傷的墳墓。


    這裏,曾經多麽美好,如今便有多麽不堪。


    漆黑甬長的通道之內,回響著富有節奏的噠噠聲響。


    玄蒼緊緊抱著懷中疑惑的女子,堅定地向前進。


    “我們出來了。”他說。


    “嗯,我們出來了!”看著男人被撕開大口,血流不止的胸膛,女人心下顫抖。


    在她被男人蒙上眼睛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她錯過了什麽?


    突然,正前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極快喘息聲,頃洛心下一頓,脫口而出。


    “暗瞳?”


    那人越來越近,直到徹底暴露在二人麵前。


    見二人無礙,頭發亂蓬蓬,臉上血汙汙的暗瞳這才放下心來。剛要開口……


    “你來了就好,我已經救了她,接下來的就交給你了。”說完,玄蒼直接將頃洛遞到暗瞳懷中。


    雙手維持遞出的動作片刻,終是收了回來。


    好舍不得啊,好舍不得就將她交給別的男人,好舍不得就這麽放棄她,好舍不得……


    可他現在是弘一親王,對她來說,一個很陌生的男人。


    他不能越界,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感情,更不能讓她識破自己就是玄蒼的身份。所以……放棄吧。


    他再度將女人遞到暗瞳麵前,“你……”開了頭,隻說一個字,再無後續。


    玄蒼繞過二人,走到最前方,給二人開路,留給二人的隻有那盡是破爛衣料和傷口的後背。


    一眼望去,甚是孤寂。


    “他……”頃洛想問什麽,轉口道:“謝謝你讓他趕過來,救我。他是一個不錯的人!”


    暗瞳聽聞,心下了然,內心微苦,麵上卻是微。


    “應該的,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去找你,去救你。”


    再度回到三個洞穴的分岔口,玄蒼冷冷地看了一眼其他兩個洞穴,眼中閃現一道幽芒。‘長劍出,驚天動地,另兩個洞穴瞬間被摧毀,巨石堆積,堵住入口。


    如果不是這兩個洞**那東西存在的話,他早就能找到頃洛。


    出了密室,等待三人的是月落。


    後者一臉焦急地死死盯著密室入口。此時的她,一身髒汙,露出的臉上和手上是深淺不一的紅色疤痕,這是丹藥修複的結果。


    “小姐,你終於出來啦?”見頃洛被抱出來,月落一臉興奮,趕忙跳上前。


    “你先回去,頃洛要休息,要找機會解了身上的陣法和銘文。“出口的是玄蒼。


    月落輕哦一聲,倒不是失落的原因,而是念念不舍。


    走到一半,似是想到什麽,猛地回頭,問道:“莊二呢?他在送我出來之後,不是說會送小姐出來嗎?他人呢?”


    “你是莊二放出來的?”


    “是啊,莊衣衣那個變態女人怎麽可能會放過我?是莊二偷偷將我送出來的。他還承諾我說一定會送小姐你出來的。”


    話出,一切明了。


    “他在裏麵,應該沒事。莊家我們是待不了了,我們趕緊離開吧……”


    幾人並沒久留,迅速驅離魔獸,離開了莊城。


    “就這麽走了?”妖年義憤填膺,手拿長劍,雙眸好似冒火一般,死死盯著越來越遠的莊府。


    意難平,氣難消,氣焉!


    “走吧,他們其實不壞。不過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不過是被誓言舒束縛的人罷了。”


    數月後……


    幽深森林之內,火紅樹葉三五成群飄散零落,掉落在正閉眼打坐的女人身上。


    白的發,紅的葉,相交在一起,碰撞出世間最美麗的色彩。


    女人睜眼,雙眸深處閃現一抹精光。


    抬頭看向不遠處,高峰之上,淡漠而坐的男人背影,嘴角微勾,站起,卻是走向另一個方向。


    之前被莊衣衣下的封印已經解掉,實力恢複的她隻覺一身輕鬆。


    “暗瞳!”她快速奔上前,“我們可以出去了。”


    這裏是血淚森林,是他們的目的地。


    原本幾人的計劃是經過幾個城池,感受一下民風,甚至是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支持。殊不知在經過幾個之後,所感受到的是一片和平,昌盛的景象。雖說其中有部分動亂,影響不大。


    民間,不少人熱烈擁護祭司,這讓頃洛驚訝。可見到民眾們衣食無憂的場景,卻是佩服。再加上玉青顏的鐵血手腕,處處都有其眼線。


    連續數個城池,所有城主都是她的人,效忠於她。


    嚐試過幾次,努力了幾次,在連續失敗之後,她果斷放棄。這一世的她,無名無份,是一個自下等世界上來的人,沒有惹得別人的白眼,已然不錯。


    生平第一次,她懷疑:如果是她,會不會比玉青顏做的更好。


    答案很模糊,讓人傻傻分不清。


    距離最初進入血淚森林,已經一個月有餘。


    在休整一段時間之後,幾人輕鬆了不少。


    現在她們所在的地方是血淚森林外圍,不見任何人或者魔獸的蹤跡。


    她問:“這裏怎麽會沒人?那些被懲罰的人呢?”


    不管是魔域,還是聖域,隻要是有大罪的人,便會被流放到這裏。


    “這裏是可隨意進出的外圍,那些人被困在森林深處。”他抬眸,看向天空的那漆黑烏雲密布之處,指了指,“那烏雲之下,便是他們的棲息之地。”


    順著暗瞳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見一團漆黑無比的烏雲盤踞在半空之中,不動分毫,“那裏被下了陣法!”


    暗瞳輕笑,“是啊,是你所為!”


    頃洛了然。


    定是她不記得的那一世所為了,隻不過……


    蹲下身,一手撿起飄落在地的鮮紅葉子,這一幕和曾經腦海中出現的一幕漸漸吻合在一起。


    噬魂劍的出現,讓她亂了陣腳。


    慌亂之中,在強烈不甘情緒的驅使之下,她好像看到自己走過一片荒地,流下淚水,濺落血液,自此之後,那裏出現了一片森林。


    那裏曾是一處風水寶地,在她的淚和血液的傾注之下,靈氣逼人,是上好的修煉場所。可惜,人的野心是巨大的。


    當越來越多的人知曉這片土地,隨之而來的便是爭執。


    爭執不下,便是殺戮,殺戮之後,終成罪孽。


    這裏埋葬著無數英魂,困著無數惡鬼,曾經的寶地成為眾人眼中的罪孽深淵。


    如今,所有人望而生懼,止步不前。


    即便如此,她們卻是要逆流而行,進入這裏。


    “那時候的我怎麽了?”


    她好奇,究竟要流多少淚,多少血才能創造這麽一片森林。


    暗瞳聽之不答,一手輕輕撫上女人白色的發。


    “沒什麽,不過是一些往事罷了。不記得也是一樣的,過幾天,我們再進去。”


    “好。”


    遠在千裏之外,莊城,莊府。


    智將老二跪在正堂之下,頭低垂著,周身散發著死一般的氣息。


    站在一邊的莊氏兄弟不忍見之,紛紛扭過頭。


    上首之位,莊衣衣一臉冷色地看著下首之,身上釋放出無法阻擋的戾氣。


    隻聽她幽幽出口:“諒你是我的二哥,不殺你,不驅逐你。以後,你就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別出來了!”


    “妹妹!”其他四人驚呼,想要阻止。


    白衣女人置若罔聞,身上釋放的氣勢更加強大,小手一揮,智將老二被拉了下去。


    莊府還是那個莊府,家主卻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性情大變,極易發怒。


    以往還會窺探其中隱秘的其他莊家人,見識到家主詭異手段以及不留情麵的態度之後,都歇了心思,生怕會遭到飛來橫禍。


    所有人都清楚地認識到:現在的家主再也不是之前,他們印象中的女人。


    以前的她,:有原則,有底線,會思考得失,是一個可以預測的女人。


    現在的她:沒了原則和底線,隻會在乎自己的想法。若是有人敢招惹,隻會落得一個身死下場。


    被控製的莊家人,敢怒不敢言,紛紛夾起尾巴做人。誰也想不到,表麵風光無限的他們,會麵對如今日場麵。


    如果可以,他們倒是寧願回到過去,徹底斬殺了莊衣衣。


    所有人被嗬斥退下,白衣女人揉了揉發酸的眉眼,心中的怒氣依然鼎盛。


    皇女殿下走了,甚至不屑殺了她,就這麽走了?


    這是徹底放棄她了嗎?拋棄她了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皇女殿下不會拋棄她的,一定不會!她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空氣開始凝滯,一道譏諷地嘲笑聲回蕩在諾大的正廳之內。


    莊衣衣聞言,趕忙從高位之上下來,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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