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雷。”雷諾公爵輕聲喝了一聲。


    一個老者從亭旁的那株古樹下站起來。


    老者身材十分高大,上身隻穿了一件灰色的粗布背心,頭臉和臂膊等裸露出來的皮膚粗糙無比,布滿傷痕,看上去猶如皸裂的老樹皮。


    老者的眼神灰暗,不似活人,剛才坐在古樹陰影之下時,仿佛完全就是一截樹根,沒人能注意到園內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主人,您有什麽吩咐?”


    聲音沙啞晦澀,仿佛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


    “斐迪南.宋把那個杜蘭特當做賀禮送了過來,連帶著還有這張卷軸。”


    老公爵晃了晃手中的銀質卷軸,淡淡笑道:


    “看來他是想以此低頭求和;或者,也不能排除他暗藏禍心,以退為進?雖然我很懷疑,那個胖子有沒有這種決斷。”


    “韋雷,你的人閑了太久了,也該動一下了,明天把八隊死衛召回來,安置在宅院周圍,以防萬一。”


    “是,主人。”


    “宋隻是癩芥之蘚,相比起此人,我還是更擔心另有人趁機欲收漁翁之利。。。”


    “韋雷,這兩天,宮裏的情形如何?”


    “主人請放心,宮裏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據內線來報,秋狩回來之後,那些小輩們都安分得很,沒有什麽異動。”


    “韋雷,我知道你一向不服氣;不過,聖騎士團號稱世上最強大的力量,絕不是虛言。”


    “當年的‘帝國血夜’,你在邊塞,我可是親身經曆的;要不是得到聖騎士團的支持,當今的那位攝政王,憑什麽能突破一位大陸傳奇把守的內殿,最後奪取帝國的權柄?”


    雷諾站起身,雙手反剪,眉頭深鎖,像是思索著什麽似地來回踱了幾步,繼續說道:


    “聖騎士團,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殺器,如沒有將其完全掌控的把握,持之隻會自傷。”


    “所以攝政王上位後,對其多加掣肘,又刻意造成其分裂,導致黃金之虎脫離聖騎士團,遠遁東方,而黃金之鷹則半隱居於聖山;不過,這也導致了那個亞瑟小子趁勢而起。”


    “此人心機深沉,絕不是甘居人下之輩。若是攝政王在位時,我倒並不是太擔心,但是安米達這個婦人,見識短淺,隻怕為人所惑,被人輕易擺布。”


    “韋雷,馬上安排我進宮,我要再和那個女人談一次,以安其心;順帶提醒她一下。”


    “是,主人。”


    “另外,那個人,安排得如何了?”


    “主人放心,那個人的下落,隻有我和我的手下幾人知道,其他知情的人,都已經死了。”


    老者一笑,但這笑容在他古樹般滄桑的臉上看來,顯得猙獰可怖。


    “好,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那個人是我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如何處理就交給你了,甚至不必向我回報。”


    “如事有變,寧可滅口,也絕不能走漏消息,亦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可明白?”


    時間緩慢但又堅定地前行著。


    已是深夜,城郊外艾爾默特侯爵夫人的莊園裏,豪華大堂裏的紫晶燈逐漸黯淡下來。莊園最深處,那幢有些陰森森的偏殿今晚這時候卻仍然是燈火輝煌。


    艾爾默特夫人一身鮮紅色的絲質長袍,走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


    她修長高挺的身影倒映在鏡麵般的大理石地磚上,仿佛一朵紅蓮劃過水麵。


    整個偏殿裏,隻有水晶鞋敲擊在地麵上發出咚咚地回響。


    大殿裏燈火通明,無數盞水晶燈將整座殿內照得纖毫畢現;除了艾爾默特夫人外,殿內卻是空無一人。


    莊園裏所有人都知道,這裏是夫人的禁地,即使是最受寵幸的貼身女侍,也不敢踏入這座偏殿半步。


    偏殿的盡頭,是一座用整塊巨大的大理石砌成的浴池,池中已經放滿了水,在燈光的照耀下,池水卻異地呈現出淡淡的紅色。


    殿中處處,點燃著上等的沉香,卻仍然遮蓋不住這殿裏,那股濃濃的血腥氣。


    艾爾默特夫人走到池前,解開腰帶,身上的絲袍悄然滑落在地上,露出夫人修長動人的身體,以及那宛如雪白絲綢,遠勝任何一位花季少女的完美無瑕的肌膚。


    沿著階梯走入池中,直至池水淹沒自己肩下每一寸肌膚,艾爾默特夫人方才開口說話,聲音低沉清冷:


    “杜爾大師,你可以開始施法了。”


    浴池後的陰影後,走出個一身黑色鬥篷的人,這人沒有戴上鬥篷的帽子,露出一張蒼白幹枯的老臉,赫然是曾在弗裏曼家中出現過的杜爾大法師。


    “夫人,我再問您一次,您確實想繼續嗎?”


    艾爾默特夫人並未看過來,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半點的變化:


    “您不是第一次為我施法了,有問題嗎?”


    “這一次不同,雖然三年來,我每隔幾月,就為您施法一次,也已耗費了數百名純潔處女;但這一次,您用的是未滿三歲的女嬰。”


    “有區別嗎?她們都隻不過是我買來的奴隸,生死由我;而且,法師大人,買賣奴隸是否合法,應該是檢察官管轄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杜爾大法師來管吧?”


    杜爾歎了口氣,盡最後的努力道:


    “夫人,這次的法術是獻祭女嬰的生命,為您換取短暫的青春;這樣的逆天秘法,即使是在上古時代也沒有多少應用的先例,據說可能會有不可知的後果,您不需要再三思一下嗎?”


    艾爾默特夫人轉過臉來,絕美的容顏沉靜依舊,隻有眼中閃著些許懾人的狂熱光芒:


    “處女的鮮血,隻能讓我的肌膚不再衰老;隻有未成年女嬰最純粹的生命力,才能真正挽回我的青春。”


    “青春是一個女人的一切,是女人最渴望的愛情的基石,為此我願意承擔一切的後果。”


    杜爾低下白發蒼蒼的頭,低聲說道:


    “青春和愛情,父神在上!多少殺戮以這樣正義而美麗的名義進行!”


    水池中傳來的眼光變得如同冰雪般寒冷:


    “大法師閣下,請施法吧,停止假惺惺的感歎吧!不要忘記,如果不是我的幫助,魔法師協會隻怕隻能靠沿街乞討才能進行魔法試驗?”


    “如你所願,夫人。”


    杜爾佝僂起身子,朝水池中的女子行了個禮。


    轉身,按動了不知哪裏的機關,光滑平整的地麵裂開了九個深洞,從其中,先後升起了九根一人多高的石柱。


    石柱通體呈一種奇特的深褐色,仿佛是長年浸染在鮮血之中而形成的。


    每根石柱的上方,都有一個幼年女童,被連在石柱上的鐵鏈緊鎖著,渾身赤裸,看上去倒還都是白白胖胖的。


    或許是被關在黑暗的地下久了,甫升到明亮的大殿內,短暫的閉眼沉默後,每個幼童眼中都流露出恐懼害怕的神色,掙紮哭鬧起來,卻奇怪地,隻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


    “父神在上,為了恢複您賜下的魔法的光輝,我不得不違背您的意旨,使用這種邪惡的法術。。。我甘願承受您的處罰。”


    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出上述話語後,杜爾不再猶豫,從袍袖中取出法杖,口中吐出連串晦澀難懂的咒語,每告一個段落,便有拳頭大的一小團深碧色的光團,從法杖頭部飛出,隨後滲沒入一名幼童赤裸的體內。


    那名幼童隨即停止了掙紮,像是入睡了似地,隻是片刻後,有鮮血漸漸地從她的眼睛,耳朵和嘴角中流出,流下石柱,沿著地麵上刻好的紋路,一路流進浴池之中。


    直至鮮血流盡;直至所有幼童的身體枯萎下來,變成幹屍一樣的存在;直至池中的水,再次被染成至深紅的顏色。


    站在深紅的池水中央,閉著眼的艾爾默特夫人,猶如化身成為血海中的女魔,通過地麵上那細細的紋路,吸取著九名幼童的鮮血和,生命。


    隻是,專心體會身體重新煥發青春的奇妙感覺中的艾爾默特夫人,並沒有發現,施法者杜爾大師在她不知情下,從袍中取出一片畫滿詭異符號的薄薄紙片,悄悄地擲入了深紅的池水之中。


    這張薄薄的紙片進入水中後,仿佛變成活物似地,幻化成一條淡淡的黑影,貼著池底,無聲無息地滲透到夫人美麗的嬌軀裏去,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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