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


    一條邐迤的山道自西而來,跨過繞城而過的青鹽河,直連入小城利昂的西門中去。


    艾正走過橫跨青鹽河的抱虎橋。


    可容雙馬並行的石橋修建得有些年頭了,橋麵石板上的花紋已經斑駁磨損,看不甚清楚。


    橋下的青鹽河嗚咽著流淌,水流頗是湍急。


    雖然名為青鹽,其實水質甘甜清澈,是周邊山間溪水匯聚而成;傳說,上遊深處有口青鹽井,其中出產上好的青鹽,但已經是很久前的事情了,百餘年下來,早該荒廢了吧。


    快步過橋後,艾左轉,走下山道,來到河邊,挑了塊青石立足;隨後俯下身,喝了幾口清冷中帶著絲絲甜意的河水,又抄起水,洗了洗臉上的塵土。


    冰冷的河水掠過臉龐,帶走了連日來來跋涉的疲憊和秋日裏最後一絲燥熱,感到神清氣爽後,艾才再起身,沿著山路繼續往東而去。


    山路狹窄,兩側山坡上,長滿了各種高高低低的灌木樹從,枝葉多已經變紅或黃色,層層疊疊;風一吹,便紛紛從枝頭飄落,或落在山道之上,或掉落到青鹽河裏,隨波逐流。


    一路走來,秋日的景色都頗為美麗。


    平日裏,這隻是條極少人行走的山路,便是這般的美麗景致也隻能空自寂寞:


    往西,是茫茫群山,隻有零星的小村落點綴在其中,到了冬日裏,通往雲奚腹地的迷霧漸漸散去,才偶爾會有大膽的冒險者或是小商隊來往,希望能收購到一些珍稀的草藥或是秘產之類的。


    這幾天,一路上,艾倒是碰上了不少的行人。


    說是行人,其實是行行色色的冒險者;或三五成群,或一人獨行,多披著輕質的皮甲,挾刀帶劍,行色匆匆。


    這些人另一個共同之處,都是和艾逆向而行,往西而去;和艾同向的,沿路就沒有遇上過。


    每個人遇上艾的時候,眼中都流露出詫異的神色;更有甚者,目光灼灼地在艾身上來回打量著,像是在估量著艾身上油水如何,身手怎樣的樣子。


    艾自然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自顧自的快步疾行。


    他的身上也沒有什麽包袱行李,隻是簡單的一襲黑色的鬥篷,背著兩口長劍,不象是肥羊的樣子。因此,沿途倒也沒有什麽人不開眼的來自找死路。


    又走了小半天的樣子,太陽已經斜斜掛在艾的身後,前方利昂西門的城關終於顯露在夕陽之下。


    與幾年前相比,這邊陲小城多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亞瑟率領帝國大軍西征之後,鐵壁關作為大軍的前進基地,駐紮著不下十萬的軍隊;而利昂作為扼守鐵壁關通往聖京和內陸要道的鎖鑰,地理位置也變得十分重要起來。


    帝國在這小城之中,留下了近一萬人左右的狂風軍團精銳;這些軍隊,人數雖然不多,可借地勢之利,足以在短時內應付南麵或是西麵的任何突變。


    遙遙望見利昂西城門的時候,艾將鬥篷後的帽子翻了上來,遮住頭臉,腳下不停,往城關走去。


    城樓上,擺放著十來架守城巨弩,烏沉沉的箭頭指著下方的路口;城關處也站立著一隊三十名全副武裝的重甲步兵,關口外麵也橫放著粗大的拒馬柵欄。


    看似防衛森嚴,但對出城的人盤查並不是很緊;倒是艾,甫一出現在守城步兵的視線之中,便引起了注意。


    “嘿,那個黑衣服的,走過來!”


    領頭的步兵隊長在艾靠近至十步時,便迎了上來,大聲喝令艾靠邊接受盤查。


    高抬著頭,步兵隊長掃視著緩步走過來的冒險者。


    這人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勁裝,沾滿塵土的皮靴,加上有些陳舊的灰黑色鬥篷,很通常的冒險者打扮;鬥篷下,露出的一張有些蒼白的臉,一眼看上去,也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


    隻有那雙眸子,或許是背光的原因,有些深邃難測。


    背後背著兩把長劍,劍柄自左肩出露了出來,纏繞在其上的布條已經破損發黃,顯然也不是什麽好貨色。


    步兵隊長接過來人遞上的冒險者手劄,低下頭,快速瞄了一眼:


    “怎麽?不是要往紮什去嗎?怎麽又回來了?”


    來人點頭輕笑道:


    “那裏這一段時間人實在太多了,怎麽看,有好機會也輪不到我,想想還是回來了。”


    “少來!”


    步兵隊長呸了一聲,大聲道:


    “明明你的手劄上沒有帝國的雲奚拓荒印。。。肯定是想省掉那十塊金幣,到了地頭,卻發現沒法蒙混過去,隻好灰頭土臉的滾回來了。像你這樣的家夥,我見得多了。”


    “是,軍爺高見。”


    來人訕訕地笑著,伸手取回冒險者手劄的同時,手中夾了兩枚銀胡子,塞到步兵隊長的手中,臉上表露出一絲不舍:


    “還請軍爺行個方便。”


    步兵隊長接過銀胡子,掂了掂,又估量著眼前這個小子也榨不出什麽更多的油水來,喝道:


    “進去吧,在城裏給我老實點!”


    眼見著來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門洞裏後,步兵隊長突地想起,那人的冒險者手劄上,記載去紮什的時間好像已是半年前了?那時的雲奚還沒有被帝國所光複,自然也沒有什麽雲奚拓荒印。


    猶豫了一下,步兵隊長還是放棄了追上去的念頭:


    “或許是倒黴的困在哪個山坳角落的家夥吧,一個小小的冒險者,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呢?”


    以他帝國軍小官兒的身份,自然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例如,雲奚早已被帝國完全占據,還派遣了精銳的帝國禁衛軍甚至聖騎士駐守在那裏;以前無法通行的幽蘭霧海也已掌控在帝國手裏。


    “雲奚那裏現在是隻進不出,土著的什麽反抗份子也早被消滅得七七八八的了;真不知道上麵的那群老爺是怎麽想的,這個方向還是要天天嚴加排查,真他娘的瞎折騰。”


    “有這個精力還不如放在南麵呢,那裏才是大麻煩。。。”


    低聲咒罵了幾句,將兩枚銀胡子順手揣到了懷裏,步兵隊長隨即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去了。


    艾熟門熟路地走在利昂的石板街道上。


    與半年前相比,街上的冒險者數目看上去少了不少,也都老老實實地自顧走路;沒什麽人當街縱馬,招搖過市,更沒人打架動手;城裏那一萬駐軍和街上不時經過的全副武裝的巡邏隊,讓最悍勇狂妄的冒險者也收斂了起來。


    話說回來,現在膽大的那批冒險者,已經都到了西邊的山裏麵的村子裏,越是往西,人越是多。


    象紮什這樣最靠近雲奚的村落都擠進了上千人,人人手裏晃著十個金幣買來的拓荒證,等著下一批霧海開放時,進入雲奚發財。


    在帝國的有意控製下,通往雲奚的密道現在是隻進不出;最大膽或是消息最靈通的那批人,早已進入雲奚,現在還沒有出來。


    這反而倒刺激到了後來的人,各式各樣的流言到處亂飛,內容無外乎雲奚裏麵到處是黃金美女。。。這不,第一批人撈了這麽久還不肯出來等等。


    每個人都紅著眼睛,焦急地等待帝國開放第二批的通道;更多人無所事事,就在村裏或是附近的山裏竄來竄去;每天都有賭鬥廝拚,見血傷人甚至失蹤或是死人也是尋常事,將這一帶弄得烏煙瘴氣。


    也因此,艾沒有在紮什停留,而是悄然越過。


    隻有他知道,霧海已經不在帝國的控製之下了,這裏的人,隻怕再也沒有機會進入雲奚裏做發財的夢了。


    這樣也好,發財夢破碎總比丟掉小命要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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