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或明或弱的燈光自街邊的房屋裏透射過來,落在街道上,將街上行人匆匆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轉過幾個稍嫌冷清的街角,艾走到城西的一個酒吧門前。


    酒吧門楣上,釘著一個銅牌,牌上是見慣的劍盾圖案。


    推開厚重的木門,迎麵而來的,是濃濃的汗臭,粗劣的麥酒香和剛烤好的羊肉氣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熱氣,耳中也一下子充斥著各種喧嘩吵鬧的聲響,就仿佛來到了菜市場一樣。


    一兩百名相貌裝束各異但看上去都十分彪悍的男人,將本來十分寬敞的店堂擠得滿滿騰騰的;七八個穿著短裙的年輕女侍正穿花蝴蝶般在各桌旁來回忙碌著,不時因為被不知道誰順手吃了豆腐而發出嬌嗔。


    艾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裏的冒險者工會倒還是熟悉的樣子,街上少掉的冒險者好像都集中到了這裏來了;在這裏也多少回複了粗豪的本性,不像在外麵那麽束手束腳的。


    快速掃了一眼,發現就吧台前還有幾個空位子,艾毫不客氣地擠了過去,坐下,招呼台後站著的那個漂亮金發女侍道:


    “給我來一大杯冰麥酒,一客新出爐的羊奶麵包配煎蛋,再加雙份最頂級的雪穀牛排!”


    從雲奚出來,一直到利昂,沿途都是荒無人煙的雪山荒野;艾一路獨自跋涉,吃的不過是隨身帶的一些幹糧和路上采摘的野果,好不容易到了這裏,確實已經是又累又餓,迫不及待地要好好吃一頓,回複體力。


    金發女侍有些好奇地看了這個新出現的冒險者,甜美地一笑:


    “好的,這位先生,一共三枚銀幣;不好意思,今天人多,招呼不過來,請您把錢先付一下。”


    “不必找了,要快!”


    艾信手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幣,拋給了女侍。女子驚喜地接過金幣,臉上更是堆滿了笑容,忙不迭地下去準備了。


    直到此時,艾才注意到身旁傳來的兩道殺氣騰騰的眼光。


    那是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光頭,赤身穿著銅釘皮甲,背著沉重巨大的戰刀;擱在吧台上的雙臂粗壯無比,肌肉虯結;身材極高,坐在那裏也幾乎和艾站著差不太多了。


    令人印象最深刻地,是他臉上有一道恐怖的傷疤,從耳際直至額頭,讓此人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怕。


    艾想起來,自己走過來的時候,此人正和那個金發女侍談得火熱,想來是要打這個女人的主意,不想別的男人來此打攪摻和。


    此人應該實力不錯,在這裏的冒險者裏有些凶名,從吧台這裏還有空位沒人坐就可看出來。


    剛才艾隨手仍出一枚金幣的時候,也依稀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幾道不善的目光。


    不過,除了出入城時,為了省麻煩要低調些外,艾現在可真不在乎什麽人,不用說周圍這幾個連大劍師都還沒到的家夥。


    瞥了一眼身側的凶蠻壯漢,便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艾舉起先端上來的酒杯,大口喝了一口。


    清涼而帶些苦澀芬芳的麥酒下肚,長途跋涉的勞累頓時掃去了不少;馬上,剛烤好的奶酪麵包和牛排也端了上來,艾低著頭,隻顧吃喝著。


    或許是為艾毫不在乎的神色所懾,又或許顧忌街上的巡邏隊,那個壯漢最終並未發作,而是轉過頭去,繼續和吧台後的女子調笑著。倒是讓艾可以不受打擾地享受著麵前的美餐。


    片刻後,酒足飯飽,艾滿意地打了個飽嗝;抿了口麥酒,在口中慢慢回味著,這時才分出心神,聆聽著四周冒險者們吵鬧談笑。


    在雲奚待了半年了,大陸上的形勢究竟如何?或可探知一二。


    冒險者工會裏,和往常一樣,非常喧囂吵鬧。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從各個角落傳來,夾雜在一起,傳到人的耳朵裏,便匯聚成了一片嗡嗡的雜音,幾乎無法分辨。


    艾卻不同。


    他隻是隨意地坐在那裏,便可以自然地將傳至耳中的不同的聲音篩選和分辨出來;如有需要,他可以隨時專注於一個甚至幾個聲音,將其他的雜音完全屏蔽。


    最特異的是,艾完全沒有去刻意聆聽;隻是自然而然的,在喝著麥酒放鬆身心的同時,本能地就做到了這點。


    這房間裏,大多數人談論得最熱烈的話題,依然是和雲奚相關的事情。


    各種荒誕無聊,以訛傳訛的故事和消息在冒險者口中傳來傳去,最多的,便是誰誰誰走了天大的狗屎運,睡覺醒來就在身邊發現了什麽天財地寶;或是那個誰走到一個沒人去過的密林裏,和什麽從未見過的怪獸苦鬥三百回合,隨後獲取了上古寶藏或是秘笈之類的。


    不過,現在還留在利昂,沒有西行的冒險者,要麽是囊中羞澀,湊不夠那十枚金幣的拓荒證的錢;要麽就是不夠自信,實力偏弱,要等第一批去雲奚的人出來看看情況,才決定是否要去冒一下風險的家夥;所以大多無所事事,靠喝酒吹牛,打發時間。


    不少人仍在吹噓半年前亞瑟和雲洛的那一戰,說得天昏地暗,口水四濺,好像就在現場親眼所見一樣。


    有些意外的,艾還聽到了幾句關於他自己的談論:


    “聽說那一戰,黃金聖騎士天狼都折在裏麵了?真的假的?”


    “哪有假的?你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可不是嗎,那一戰除了自然之子隕落外,天狼大人也戰死了。這可是這幾十年來,大陸唯一的同時戰死兩名傳奇級別高手的大戰了。。。據說天狼不是折在自然之子手上,而是被一個黑衣劍手殺死的。”


    “說起這個黑衣劍手,據說,他也是冒險者出身,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跟隨了自然之子;說起來,這次大戰之後,這個黑衣劍手就頂上了自然之子的傳奇頭銜了,這也是我們冒險者除了幻之光劍大人之後,第二個大陸傳奇了。”


    “啊?已經是大陸傳奇了?亞瑟大人沒有當場把他也殺了嗎?要我是亞瑟大人,就絕不會放過他的?”


    “所以你不是亞瑟大人。大人的想法,豈是你這種家夥猜的到的?據說大人是起了憐才之意,不忍心將這麽好的對手過早扼殺;所以當場放了那個黑衣劍手一馬,要他進一步修煉提升劍術,日後大人自會找他了結今日天狼被殺之仇。”


    “是這樣啊?那現在那個黑衣劍手到哪裏去了?”


    “這可沒人知道。現在聖騎士團大舉殺入了雲奚,完全控製了那裏;好虎也架不住群狼,我要是那個黑衣劍手,早就逃離雲奚了。畢竟以他傳奇的實力,隻要避開亞瑟大人和聖騎士團,天下又那裏去不得!”


    “哦,這倒也是。不過,這黑衣劍手到底是什麽來曆?長得啥樣子,我怎麽之前從來沒聽說過呢?”


    “嘿,天下冒險者這麽多,你哪裏知道得了。。。這黑衣劍手說來也怪,就像是突然從石頭裏蹦出來一樣的,沒什麽人知道他的根底。”


    “老哥我倒是知道一點,據說,此人是南方一個神秘上古宗派的秘密傳人,嗜殺成性,成天戴著麵具,沒有人見過真麵目,從來隻穿黑衣,手下從無活口,連號稱天煞星的天狼也最終死在了這人手裏。。。”


    “嘿嘿,那場大戰之後,這冒險者裏,一身黑衣的可是越來越多了,這不,這裏就有十來個呢。”


    聽到這裏,艾不由得啞然失笑。


    雖無法隱瞞天狼死於他手的事實,聖騎士團果然不願他的根底被天下所知,依然嚴格控製自己的消息;否則讓人知道自己和聖騎士團的糾葛如此之久之深,在天狼之前,就有好幾個成名的聖騎士長死在自己手中的話,堂堂聖騎士團一日不殺死自己,一日就顏麵掃地。


    這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否則他或就得麵對天下的公開通緝;雖然艾不怕,可勢必多出無數的麻煩來。


    公會內也有好幾撥人在談論著正在北方進行的那場決定大陸命運的大戰,但出乎艾的意料的是,談論中有用或是可靠的信息少得可憐,多是些一聽就知道不著邊際的胡亂臆測和想象。


    稍微想了想,艾也就明白過來。


    利昂雖然靠近北方,可唯一的消息來源,鐵壁關那裏,必然會對任何牽涉到這場影響帝國命運大戰的信息嚴加封鎖,以防謠言流傳;要有什麽消息也必然是對帝國有利的。


    另外,真正的大戰發生在草原深處;長途漫漫,一來一回,到鐵壁關也要幾個月的時間。


    這樣看來,在大局定下之前,要從民間途徑得到確切的消息是難上又難;冒險者們也隻有道聽途說,靠猜測和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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