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王曆。


    二千三百六十一年春。


    封青岩告別了人間,也離開了人間。但是,有無數人失落,似乎失去了什麽珍貴的東西般。


    久久無法恢複過來。


    雖然他同樣十分不舍,但是他必須要離開。


    或許,正如他所說那般,即使人間沒有了他的身影,但他依舊無處不在……


    但是。


    從此不會有人看見他,更不會有人知道他。


    即使他來過。


    此刻,他站在鬼門關的石台上,似乎在回望著人間,眼中的不舍越來越濃了。


    這一走。


    或許再回不到人間了。


    雖然鬼門早已經打開,但是他久久沒有跨入,隻是靜靜地眺望著人間。


    似乎要把人間烙印在心中。


    石台上。


    左列的八大禁忌,此刻活過來了。


    它們看了看人間,又看了看封青岩,似乎十分不解。


    不明白府君為何如此留戀人間。


    人間有什麽好留戀的?


    府君掌鬼門,不是想回便回,想走便走嗎?雖然它們十分疑惑,但是此刻卻不敢出聲,隻能茫然看著……


    而在此時。


    封青岩驀然想起了天皇。


    他想起了,天皇的足跡踏遍九州每一處,卻沒有人知道他來過;天皇的長劍斬殺無數外敵,卻沒有人知道他存在過;天皇為九州嘔心瀝血,布局萬古,卻沒有人知道,他真的存在過……


    猶如不存在般。


    但是。


    天皇真的存在過。


    雖然天皇掌天意,洞悉天地萬物,看穿過去和未來。在漫長的孤獨時間裏,不斷地布局,以挽救九州的覆滅……


    但是他卻掌不了輪回,更掌不了命運。


    此刻封青岩閉上眼睛。


    不再去想人間。


    “你掌不了輪回,便由我來掌……”封青岩驀然睜開眼睜,帶著些微笑道:“你掌天意,我掌輪回。”


    “命運便由九州來掌!”


    說完。


    他最後看了一眼人間,便轉身跨入鬼門。


    當他跨入鬼門,來到黃泉路上時,身上的氣息驀然一變,迸發著滾滾的冥氣。


    灰暗的天空上。


    猛然浮現一條條黑色的法則鎖鏈。


    此刻幽冥的法則鎖鏈,猶如真實化般,所有陰兵、鬼民、亡魂皆可見。


    但是。


    在法則鎖鏈浮現出來時,所有的陰兵、鬼民都畏懼不已,眼裏露出驚恐的目光。


    “天空上,怎麽出現如此多古怪的鐵鏈?”


    豐都城的城牆上,有陰兵仰頭駭然道,心中害怕不已。在法則鎖鏈的氣息下,魂體在微微顫栗……


    天空上浮現出來的法則鎖鏈,越來越多,或大或小,或粗或細,多到數不清。


    不過數息間,就布滿了天空。


    “這……”


    此刻無數陰兵仰頭,臉色皆是駭然無比。


    因為灰暗的天空上,有些鐵鏈猶如山嶽般粗大,大到駭人,大到讓人無法想象……


    而且。


    從黑色鐵鏈迸發出來的氣息,猶如洶湧潮浪般,滾滾而下。


    無數鬼民、陰兵在滾滾潮浪下,一個個東倒西歪,或者幹脆癱軟在地上。


    即使是鬼伯、鬼王都駭然不已。


    目瞪口呆。


    “府老,天空上的黑色鐵鏈,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何散發著如此可怕的氣息,猶如天地般。”


    有鬼伯心頭震撼道。


    “從黑色鐵鏈散發下來的氣息,好像是天地法則。”有鬼王似乎想到什麽,就忍不住震驚道:“難道,這是傳說聽法則鎖鏈?這、這,法則鎖鏈怎麽顯示出來了?”


    “的確是天地法則,是我幽冥的天地法則鎖鏈……”


    豐都城的衙門前。


    圖央仰望著黑沉的天宇道,心中同樣震撼不已。


    “不錯,是幽冥天地的法則鎖鏈。”


    白帝凝視著天宇道。


    “那它,怎麽顯示出來了呢?”


    圖央蹙著眉頭自問。


    白帝搖搖頭。


    此刻,幾乎所有的陰兵、鬼民,都在仰頭看著黑沉而壓製,以及可怕的天宇。隻見法則鎖鏈密密麻麻,猶如層層疊疊的黑雲,幾乎完全封死了天空。


    所有的陰兵、鬼民,都惶恐不安。


    靈魂在顫栗。


    但在此時。


    似乎所有的恐怖氣息,都被收走,朝一個方向掠去。


    圖央和白帝等鬼王,看到是朝黃泉路的方向掠去,皆有些驚訝起來。


    “這是?”


    圖央好奇不已,立即往奈何橋掠去。


    他有鬼門令,不僅可進出鬼門關,也可通過忘川河的黑白之霧。在他剛剛掠出豐都城,就見到天宇上法則鎖鏈,一根根垂落下來,猶如倒掛著的鏈子般。


    “鐵鏈掉下來了?”


    有鬼將驚呼,十分擔心被砸到了。


    這可不是一兩根鐵鏈,而是無數根,多到嚇人,也會重到嚇人。砸下來了,鬼王都得死,整個幽冥大地都會下沉數十丈……


    “不好,鐵鏈快要掉下來了。”


    有陰兵惶恐道。


    “完了完了。”


    “快躲!”


    豐都城裏立即騷亂起來,陰兵和鬼民皆驚慌無比,到處尋找地方躲避。


    “躲有何用?”此刻有鬼將喝斥,“若是真砸下來,豐都城都會被夷為平地。”


    有鬼將聞言,不由滿臉的苦笑。


    先不說天空上的鐵鏈,不是普通的鐵鏈。即使真是普通的鐵鏈,如此多,如此重,鬼王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幸好的是。


    鐵鏈隻是一端垂落下來,並不是砸下來。


    這倒是讓驚恐的陰兵、鬼民鬆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見垂落的鐵鏈突然歪了。


    朝東邊歪去了。


    或者說。


    好像被什麽力量拉去了。


    黃泉路上。


    封青岩邊看著天空上法則鎖鏈,邊朝奈何橋走去。


    而垂落的法則鎖鏈,則是朝他迅速探來,猶如一根根針般,沒入他的體內。


    “陰陽之道,陰之極是為生,陽之極又為死……”


    他並沒有停下,邊走邊道。


    在他的話音落下時,沒入他體內的法則鎖鏈,驀然迸發出耀眼的黑光。


    但是。


    他的身影卻淡了一分。


    他一步步踏空而起,朝天空上的法則鎖鏈走去。


    這時,豐都城內外鬼伯、鬼王,都看到了踏空而去的封青岩,皆是愕然無比。


    “府君在幹什麽?”


    有鬼將疑惑無比道,脖子都忍不住伸長了,“好像是在吞噬法則鎖鏈?”


    “看起來,的確像。”


    有鬼將點頭。


    在那灰暗,又顯得黑沉壓抑的天空上。


    封青岩朝天宇上的法則鎖鏈踏空而去,之前垂落下來的法則鎖鏈,則迅速沒入他體內,遠遠看去就像吞噬了一樣。


    這讓眾陰兵驚訝不已。


    “府主是在吞噬法則鎖鏈?”


    有鬼王震驚道。


    “應該是與法則鎖鏈融為一體。”大統領搖搖頭,不認為是吞噬,而是融合,“這,怎麽會是吞噬?肯定是府主與法則鎖鏈融為一體……”


    “應該是融合。”


    城外,圖央點點頭,但是他又覺得哪裏不對,似乎不是融合那麽簡單。


    “不僅僅是融合……”


    白帝蹙著眉頭。


    隨著時間的過去,封青岩的身影越來越淡,越走越高,已經來到層層疊疊的法則鎖鏈上。


    大地上的陰兵、鬼民看到,似乎府主融入了法則鎖鏈中。


    白衣身影越來越淡了。


    數息間。


    那道白衣身影徹底消失。


    “這、這是合道?”圖央看到封青岩的身影消失後,心神猛然一顫道,“府主與幽冥天地法則合道了。”


    “好像的確是合道。”


    白帝道。


    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失落……


    圖央亦如此。


    呆呆看著天空上的法則鎖鏈。


    而在此時。


    他們仿佛感應到,府君徹底消失於幽冥天地,但是於幽冥天地中,處處皆在……


    無處不在。


    封青岩走入法則鎖鏈後,便沒有了軀體,隻剩下意識。


    在法則鎖鏈中,他隻看到無盡的黑暗。


    在他徹底融入幽冥天地,與幽冥天地渾然一體後,似乎眼中的黑暗,驀然亮起來了。


    但是。


    十分朦朧,看不清,猶如霧裏看花般。


    他在努力看著,終於在朦朧中,隱隱約約看到了崩裂的天空,破碎的大地。


    看到了萬物在泣血。


    英傑在怒吼。


    還看到了,無數人在前赴後繼地死去……


    那是九州!


    漸漸地,他終於知道自己是誰。


    於是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心中有著一股堵住的悲愴,如刀如劍在絞著五髒六腑。


    讓他痛苦無比。


    “啊——”


    他仰天悲吼。


    此刻幽冥大地上的生靈,仿佛聽到了一聲泣血的悲吼。


    一股莫名的悲哀,驀然湧上心頭。


    “是誰在悲吼?”


    “是誰在泣血?”


    有鬼將在問,滿臉的悲哀之色,猶如心都要碎了。


    “是誰在悲吼?”


    “是誰在泣血?”


    似乎大地上有聲音在不斷地發問,不斷地回蕩於生靈的靈魂上。


    “是府主在悲吼!”


    “是府主在泣血。”


    圖央閉上流著淚的眼睛輕道,似乎聽出悲吼聲是何人所發,“但府主乃是幽冥之主宰,為何要悲吼?為何在泣血?這,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不知。”


    白帝輕聲道,眼睛緊緊閉著。


    此刻幽冥的天地,似乎亦在悲吼,亦在泣血,彌漫著濃濃的哀傷。


    不知何時,封青岩終於清醒過來,但是“臉上”一直掛著兩行淚水,凝視著朦朧的光影,輕輕道:“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裏兮,傷春心。魂去歸來兮,哀我九州……”


    吾乃九州地皇!


    在他與幽冥天地合道時,他終於知道了,他是誰。


    他就是傳說中的九州地皇,諸天萬界最為恐怖的三皇之一,曾經君臨天下的無上皇者……


    但是他死了。


    正因為他死了,才有現在的他,現在的封青岩。


    “天道之主?!”


    “哈哈——”


    此刻封青岩仰天大笑。


    雖然他並沒有想起地皇的記憶,但他卻知道是何人殺了他。


    乃是天道之主!


    天道之主乃是超越至高的存在。


    或者說,天道之主才是真正的至高存在,於幕後掌控著諸天萬界的生死……


    “天道之主又如何,我於死者生界降生!”


    “我即將降生死者生界!”


    “我將掌輪回!”


    此刻他“眼裏”迸發著濃烈的殺氣。


    猶如實質般。


    而他與幽冥天地合道,他便是幽冥天地,便是幽冥法則……


    或者說。


    幽冥便是他的軀體。


    “待我降臨死者生界之時,便是爾等惡夢之始。”


    封青岩冷冷道,迸發著無比可怕的殺氣,猶如衝破了輪回之夢世界,出現在死者生界般。


    不過此時。


    他還無法降臨死者生界。


    他雖然與幽冥天地合道了,但是輪回還不算成功。所以,他的意識進入輪回潭,來到磨碎麵,來到磨槽壁上。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


    “孰能有餘以奉天下?”


    “其唯有道者。”


    封青岩默默說著,但每一個字都化為金文,似乎觸動著天地萬物,觸動諸天萬界……


    此刻輪回石磨微微震動起來,迸發著說不清的氣息。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之不足!”


    “吾願化身輪回!”


    “以補天之足!”


    當他說完。


    他的意識便化為金色光芒,如煙如霧般,灑落在輪回石磨上。而輪回石磨立即金光綻放,迸發出濃烈的輪回氣息,竟然緩緩轉動起來。


    在輪回石磨的磨碎麵裏。


    當金光光芒融入來後,似乎點亮著反刻著的符文般。


    於是符文相繼亮起來,迸發著金光的光芒,而金光的光芒交替演繹,演化出如絲如縷的光霧。


    光霧化為時空通道般。


    漸漸地。


    磨碎麵上的每一縷金光之霧,都化為一處神秘的時光通道……


    時光通道從磨碎麵流出,落在磨槽上。


    但是此刻。


    一處磨槽壁驀然破碎,似乎是被一縷縷時光之霧擊穿了。


    於是,時光之霧從破損處流出,流向輪回石磨外的混沌,以及混沌之外的諸天萬界。


    不過這時。


    時光之霧隻能流向周天下、巫山界、昆墟界、山海界、百萬大山、苦陀天、苦磨天……


    以及還有神秘未知的武界。


    ……


    ……


    於是,時光之霧從破損處流出,流向輪回石磨外的混沌,以及混沌之外的諸天萬界。


    不過這時。


    時光之霧隻能流向周天下、巫山界、昆墟界、山海界、百萬大山、苦陀天、苦磨天……


    以及還有神秘未知的武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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