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狂吼。


    “你們這就是耍流氓,就是不講道理!就是無法無天!就是恃強淩弱的叢林法則!”


    曹縣令繼續安撫。


    “革新,總會有困難的,我們天衍國也不是沒有輝煌過,你們要相信朝廷啊!”


    “天衍鼎盛的時候連那個什麽金麟國都要退避三舍的!大家再接再厲,一定會好起來的!”


    “隻要我們堅持下去!以後一定會富裕的!”


    全天下的騙子都是一個伎倆,那就是瘋狂編纂輝煌的曾經,還要給你許諾美好的未來,目的就是要你犧牲現在。


    刀疤臉磕了磕煙袋鍋子。


    “嗬,這個曹縣令啊,也是個好官,隻不過他也沒辦法,每次就隻能這樣安撫這些人。”


    “這幾年每年向朝廷申請的補助,一層又一層的下發到曹縣令的手裏,都少的可憐。”


    雲水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能啥意思,比如說朝廷下發每家補十兩銀子,這塊‘豬肉’經過無數人的手,最後到百姓這裏,隻剩下每家一兩。”


    “曹縣令每年都會拿自己的錢來補,可是隻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三川縣本就是天衍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關於‘棄田種桑’這個革新,洛眠也有所耳聞,隻不過……


    上朝時,都在誇讚這個革新的好。


    他從來不知道,在這個革新的下麵,堆積著如此多的白骨。


    你瞞,我瞞,他也瞞,最後呈現在皇帝麵前的樣子就是,三川百姓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革新這麽順利這麽成功,他們還不滿足。


    他們就是找茬,就是不識好歹,就是羨慕人家長樂國,就是要反他這個皇帝。


    “曹縣令!我們真的活不下去了!”阿曼說道:“我隔壁的王叔一家,除夕晚上用所有的錢買了二兩牛肉,混著老鼠藥包了一頓餃子,全家都死了!”


    曹縣令真的想做一個好縣令父母官,可他……太清廉了……


    曹縣令聲淚俱下。


    “我知道你們苦!可你們這樣根本改變不了什麽啊!甚至還會給你們帶來殺身之禍啊!”


    “是我沒有用!我……我人輕言微,我對不起你們啊……”


    那些遊行的百姓何嚐不知道曹縣令是個好官呢?何嚐不知道他用自己的銀子給他們貼補呢?


    可是……他們還是活不下去啊……


    洛眠在雲水耳邊輕輕說道:“你傳信回去,讓蒼艾把三川‘棄田種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好好查查,然後把具體的經過報告給我。”


    “是。”


    看到曹縣令這樣,遊行的百姓也哭了。


    善良的他們並不想為難曹縣令。


    最後,遊行在曹縣令‘立刻上報’的承諾中,結束了。


    他們知道‘立刻上報’是沒有用的,但是,他們強迫自己去相信‘萬一這次有用呢?’


    這一場遊行對於這條熱鬧的街道來說,仿佛是一場感冒,曹縣令拿來了退燒藥,吃下退燒藥後,一直飆升的溫度暫時穩定了下來。


    遊行的眾人散了……


    商販們再次開門做起了生意,仿佛無事發生一般。


    ……


    曹縣令在書房裏奮筆疾書。


    “臣曹名哲,恭奏聖聽,三川縣‘棄田種桑’之策,旨在增收國用,臣深知此乃為國為民之舉,心甚感激。然而臣駐守一方,親見百姓生活之艱,特鬥膽進言。


    轄多農民,習以耕田為生,世代賴以,若全麵棄田種桑,恐百姓因不諳蠶桑技藝,短期內難以獲益。田地荒廢,春耕錯失,恐一年顆粒無收,百姓頓陷饑荒,民生微困。


    臣鬥膽建議,皇上酌情考慮,若有不當,願領罪罰。


    臣,曹名哲,頓首。”


    掌管天衍國東南部分,比曹名哲大上好幾級的方道員方府內。


    馬慶知府戰戰兢兢的站在方震方道員身前。(方震方道員大於馬慶知府大於曹名哲縣令)


    “方大人,這……這曹縣令每天都會寫很多請求停止‘棄田種桑’的奏折,有時截都截不住啊!”馬慶知府彎著腰,大氣不敢喘。


    方震看著桌子上那一摞的奏折,頓生怒意。


    而後揮手把奏折推翻。


    “‘棄田種桑’是我主張的!他曹名哲這是什麽意思!是在說我不行嗎!”


    “他年年都是如此,他好大的膽子!”


    “有人餓死嗎?我怎麽不知道?就知道在那裏無病呻吟!小地方待久了還真以為他是父母官了?”


    “屁!他什麽都不是!”


    馬慶連連點頭。


    “就是說啊,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方大人您這是深謀遠慮啊!他們那群目光短淺之人怎麽能理解呢?”


    “活該一輩子受窮!”


    方震喝了一口茶,壓了壓自己的怒氣。


    “全都截回來,他的奏折絕對不能出現在皇帝的麵前!”


    “要是被皇帝知道了,我這個道員還有什麽麵子?”


    馬慶跪地。


    “方大人放心,我一定不讓他的奏折從我手中出去!”


    方府廚房。


    “林娘啊,這最近怎麽這麽多這樣本子似的東西要我們燒火啊?”


    “這?這上麵寫的是啥字啊?”


    林娘搖頭:“我大字不識一個,我也不清楚。”


    “人家給了咱們就燒唄,估計也不是啥重要的東西。”


    燃燒著火焰的灶坑內,‘臣,曹名哲,頓首’幾個字被橘紅色的火焰無情的吞噬。


    這邊曹名哲‘咬字嚼句’寫出來的‘救命之物’,隻不過是方府做飯燒菜的柴火罷了。


    曹名哲在這裏做了十年縣令了,他怎麽可能對這片土地沒有感情呢?


    曹名哲不是傻子,他知道他的奏折大概被截了,但他仍然抱有一個僥幸的念頭,這麽多年了,他們總會有疏忽的時候吧?萬一,萬一這奏折就真的到了皇帝麵前呢?


    那樣,百姓們不就都有救了嗎!


    曹名哲反複斟酌閱讀自己剛剛寫完的奏折,沒有紕漏後便小心翼翼的合上。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希望這次陛下可以看到,”


    突然,破舊的木門被人推開,一抹高大窈窕的紫色身影出現在曹名哲的眼前。


    曹名哲這樣的小官並沒有見到過汝陽王,因為他沒有資格。


    “你是?你是誰?”


    “你怎麽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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