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年裏,衛宮切嗣都是和娜塔莉亞一起度過的。平心而論,娜塔莉亞並不會像普通的女人那樣撫養孤兒,雖然對待衛宮切嗣並不差,但更多的像是對待自己的助手一樣。


    娜塔莉亞不隸屬於任何組織,純粹隻為了報酬金追殺獵物,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傭兵,她的目標就是那些被封印指定的魔術師們,當然雇主也並不僅限於聖堂教會與魔術協會。


    通過她與魔術協會的協商,衛宮切嗣才勉強繼承了自己父親留下的遺產,家族代代傳承下來的魔術回路,雖然隻有完成魔術回路的倆成,質量也隻是“殘渣”而已,但足以讓他成為一名獨當一麵魔術師。


    但衛宮切嗣並沒有打算在魔道上繼續研究,他從娜塔莉亞的身上學習到了各種各樣的手段,所謂魔術,也隻不過是工具的一種罷了。


    隨著時光的飛逝,衛宮切嗣在血腥味與硝煙味中成長,他沒有多愁善感的青春期,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了磨煉名為“殺人”的技巧上。


    他的外貌已經完全沒有少年天真無邪的樣子,再加上東方人本來就不容易看出實際年齡,他的三本假護照全都登記為成年人,在使用的時候卻從來沒有人懷疑過。


    也許更多的沒人會想到那雙陰鬱、冷酷的眼神會來自於一個少年。


    這樣的日子直到那一天……


    “喂,能聽見嗎?小鬼頭,你應該沒有睡吧?”


    疲憊不堪,略顯失真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了出來。


    “收訊狀況很好,娜塔莉亞。今天早晨對我們這兩個整夜沒睡的人來說都不太好過啊。”


    衛宮切嗣站在隨著海麵的起伏而輕微搖晃的快艇上,東方的海麵上微微泛起了黎明,但夜幕與星辰依舊固執的留了下來。


    “如果你敢說昨天晚上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的話,之後我一定會掐死你……好,我有好消息與壞消息,你想先聽那一個?”


    娜塔莉亞發出一陣幹笑之後,沒好氣地問道。


    “那就按照老規矩,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我還活著,飛機也完好無損,雖然機長和副機長死翹翹了,但還好我會駕駛飛機,不至於一頭栽下去,哈哈哈。”


    又是一陣幹巴巴的笑聲,衛宮切嗣沉默著,然後輕聲問道,


    “和管製塔台聯絡了嗎?”


    “聯絡上了,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我在開什麽惡劣的玩笑,不過還是願意好心地幫我一把。”


    “……那壞消息呢?”


    “機上的三百人全部變成食屍鬼了,還有那些死徒蜂在外麵,但還好都被我隔在駕駛艙之外了,而且萬幸的是我也沒有被咬到。”


    “………”


    衛宮切嗣愈發沉默了,這已經是他所能設想到的最壞情況。


    “……還能活著回來嗎?”


    “當然,你還不了解我的本事,與其擔心被食屍鬼咬到,還不如擔心一下如何降落,畢竟我可沒有操作過這麽大的家夥啊。”


    “……你一定沒問題的。”


    “哈哈哈,小鬼你是在安慰我嗎?真不像你的性格呢。”


    伴隨著又一陣幹笑聲,娜塔莉亞忽然輕歎了口氣,


    “陪我聊一聊吧,距離飛機降落還有五十分鍾,用來禱告的話實在是太長了。”


    “……可以啊。”


    兩人就這樣開始閑聊了起來,一開始先交代剛才斷訊的兩個小時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對已死的死徒波劄克展開一連串沒完沒了的惡毒痛罵,接下來話題很自然地帶到過去兩人收拾掉的魔術師與死徒,回想他們共同闖過的修羅戰場。


    娜塔莉亞平常話不多,但是今天卻特別饒舌,似乎想要讓自己的注意力從客艙傳來的食屍鬼呻吟聲與不斷敲打駕駛艙門的聲音移開,像這樣不停說話應該是最好的辦法吧。


    “你還記得嗎,當時你對我說還和我一起做生意的時候,可讓我傷透了腦筋,磨破嘴皮子,你也還是那樣倔強。”


    “我看起來這麽沒有前途嗎……”


    “不,恰恰相反,你太有前途了,甚至可以是為了這一行而生的。”


    “………”


    衛宮切嗣沉默著,聽著娜塔莉亞絮絮叨叨的話。


    “可是啊小鬼,根據天賦來決定自己的職業,也許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不去想【自己想要做什麽】而隻是去想【自己應該做什麽】,那可不是人類的生活方式,那隻不過是單調枯燥的機器罷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更冷漠的人。”


    “喂,我哪裏不冷漠了,哪次我又對你客氣了?”


    “也對,你都是嚴厲的教導我,一點也不留情。”


    “……鍛煉男孩子一般來說是父親的工作嘛。”


    短暫的沉默後,娜塔莉亞支支吾吾的說道,


    “也許我奪走了這個機會,心裏難免會有些過意不去。”


    “……那麽你認為你是我的父親嘛?”


    “別開玩笑,性格都弄錯了,至少要改成母親。”


    “說的也是,抱歉……”


    衛宮切嗣聲音沙啞的說道,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隻是努力的抓著對講機。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是一個人過著血腥的生活,時間久到都忘了自己是孤單一人。


    所以說……嗬,也滿好笑的,這種和一個像是家人的人在一起的感覺……”


    “我也……”


    衛宮切嗣想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娜塔莉亞,即便無濟於事。


    “我也把娜塔莉亞當成母親一樣的人來看待。”


    “喂喂……小鬼不要說那麽讓人尷尬的話啊,下次還怎麽見麵啊……”


    娜塔莉亞的聲音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她可以麵不改色的殺掉哀嚎著的魔術師們,但真的不擅長應付麵對這種煽情的場景。


    “真是的,步調都亂掉了,再過二十分鍾就要著陸,如果在緊要關頭想起這件事笑出來,出了什麽差錯我可是會沒命的。”


    “抱歉……”


    衛宮切嗣輕聲說道,他抬頭看向東方的天空,太陽已經露出了半邊,隱約能看到黑色的點。


    那是娜塔莉亞所駕駛的飛機。


    有一件事衛宮切嗣沒有說,那就是娜塔莉亞已經沒有必要嚐試如何在跑道上降落。


    隻有他自己知道。


    死徒蜂沒有被幹掉,而且整架飛機都變成了食屍鬼的巢穴,如果讓其順利地降落,倫敦,這座有著數百萬人口的城市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衛宮切嗣無法想象。


    他的腦海裏不自覺的浮現出了那個燃燒的村莊。


    如果想要避免災禍更加擴大的話——絕對不能讓那架空中巴士a300降落。


    不論娜塔莉亞是生是死,這都是不變的事實。


    ……


    “說不定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


    娜塔莉亞頗為慵懶的說道,她以為衛宮切嗣還在旅館等待著她的歸來,也許會很狼狽。


    “之所以會出這種紕漏,可能就是因為辦家家酒的遊戲不知不覺讓我鬆懈了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該是時候考慮,是不是應該退休了呢……”


    “——如果退休不幹的話,今後你打算怎麽辦?”


    切嗣勉強還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聲音,另一方麵,他的雙臂將扛在肩上的吹管式飛彈準心對準飛機的機影。


    “怎麽辦……如果失業的話,恐怕真的隻能扮演母親的角色了。”


    衛宮切嗣的眼裏滿是淚水,不過他還是機械的瞄準了掠過的飛機,聲音嘶啞的說道,


    “你是我真正的家人……”


    飛彈掠過長空,如饑餓的鯊魚般咬在了飛機的側翼,短暫的沉默後,明亮的火光在天穹上炸開,扭曲的金屬骨架猶如盛開的花朵,帶著慘烈與決然的美,


    衛宮切嗣看著飛機的碎片落在海麵上,那是今天的第一縷曙光,可惜娜塔莉亞還是沒能看。


    眼淚不知不覺中流淌下來,他阻止了危機的爆發,拯救了數百萬人的生命,但是真的會有人把他當作英雄嗎?


    “夏蕾……你看到了嗎……這次我又殺了人了,就像殺死父親一樣,我又殺人了,我沒有再重蹈你那時候的覆轍。我,拯救了好多人……”


    他號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跪倒在甲板上,不停的捶打著,就連紅腫流血都沒有注意到。


    “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混帳!!”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隻是想要對娜塔莉亞麵對麵說一聲“母親”,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因為那所謂的“正義”。


    他的眼前再度浮現出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夏蕾坐在卡車的後麵,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明媚的笑容勝過一切美麗的事物。


    “凱利長大後想要成為什麽樣的大人呢?”


    ………


    那個時候衛宮切嗣想要回答她,認真的回答她,如果真的可以得到改變世界世界的力量,他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


    隻不過尚未年幼的他,並不知道這名為【正義】的酷刑會從他的身邊奪走什麽。


    心愛的女孩、父親、第二個母親,甚至懷念他們的權力都被奪走了,他不敢停下腳步,隻能沿著眼前的道路不停的向前走著,生怕稍微慢下來,那鋪天蓋地的悲傷就會追上自己,將他淹沒。


    這就是名為「正義」的苦刑,他所憧憬的理想必須付出的代價,這也是名為衛宮切嗣年少時光的終結。


    他已經一無所有,所能做的隻有踏上那條名為【正義】的苦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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