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看完,皺著眉頭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掙脫了生活的韁繩,我們就會自由嗎?不,我們隻是因為自己掙脫了,或許我們繞著一個更大的石磨在轉圈。我們可以做這樣的假設,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個循環,就像星球的運行軌道,我們不僅受到自身重力的牽製,我們還受到臨近星球的引力——我們的循環不僅是無意識的自我循環,而是受製於他人的循環。我們並不是孤立的——即使有人覺得自己是一座孤島。再者,即使我們離心而出,我們依舊會做圓周運動。這就好比客觀規律總是站在更高的邏輯層麵的。”


    “不,另一個循環正是我熱愛的領域。盡管人的一生要受到羈絆,那為何不選擇自己熱愛的呢?”


    荀昭走了,臨走前還瞪了我一眼,說道:“秦老師的貓真可愛。”我臉紅了起來,東東一溜煙跑過來死死地盯著我看,弘毅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喃喃道,“原來是老師的貓兒。”東東這個癡子,幾乎把所有的目光都陷在了我的身上。這些天,我又長個兒,我變得更高了,更漂亮了。我並不喜歡照鏡子,東東老拉著我在時光廣場的水池裏看我的倒影。老實說,我知道自己是一個漂亮的姑娘,要不然女主人也不會那麽喜歡我,但我絕不願意極端地自我欣賞。這份美,於我而言,倒沒有那麽多好處。我在圖書館裏,常常會被人捉去觀賞,叫道,這是一隻漂亮的、有靈性的貓。我討厭這樣的誇讚。主人影響了我,他隻在意精神上的東西。我也是一隻喜歡文學的貓。偷偷告訴你們,我腦袋裏的素材夠寫好幾本小說呢。愛情,哦,這個東西並不吸引我,我更願意去讀一個早晨的書,或者伏在台階上曬著太陽,思考貓生。東東說我這些高尚的追求都是裝的,因為這世間不可能有絕對純粹的貓。可是為什麽沒有呢。我每天的任務就是思考,去觀察人類,我把收集的素材全都儲存在記憶裏,並給他們歸類。可以說,我的漂亮的軀體隻是我高尚思想的寄居之所。東東堅持說,他隻愛我漂亮的軀體。我訓斥他,你真是一個庸俗的蠢貨。我聽他們說,東東以前是一隻凶狠的大肥貓,說話暴躁,走路大搖大擺,喜歡嗬斥貓。我馴服了他。芳芳傷心地告訴我,東東根本沒有真心喜歡過她。原來,芳芳竟然也喜歡東東。她整天趴在車底正是為了等東東經過。我把這個告訴了東東,東東哼了一聲,開玩笑地攤攤手,說道,“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他把我逗笑了。我告訴他,我可能永遠不會喜歡他。他聽了,鎮定自若地說,誰知道呢,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就行了。說罷,他把我推下了水池。可惡!


    有一天,我溜進了文珊的宿舍。我悄悄地趴在了她的桌前,等她回來後一把抓住了我,要給我洗澡。她和女主人好像啊,那麽善良、溫和、美麗,跟田木的冷靜、孤傲、獨立判若兩人。陶婷婷回來了,她們把我放在桌子上,四隻眼睛不停地看著我,我扭著頭一會兒看文珊,一會兒看陶婷婷。文珊嘴邊老是離不開雲心,而陶婷婷也聽得津津有味。我用小手拍了拍陶婷婷,瞧,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她也喜歡雲心。在她的記憶裏,我看到了很多痛苦和快樂,她壓抑自己的愛意,為雲心和文珊高唱讚歌。她的心裏竟然沒有妒忌,因為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雲心。真傻,我瞄了一聲,感歎道,這個世界誰又配不上誰呢。陶婷婷用手捏了我一下,說道,“珊珊,你看,這隻小貓好像能懂我的心事呢。”“那你有什麽心事呢?”文珊的無心之問倒讓陶婷婷臉紅了起來。自從陶婷婷和文珊第一次遇見雲心的時候,她就愛上了他,可是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預感,她會陪他走過人生的旅程,可是他明明不愛她。第一次見雲心的時候,他一直看著文珊,她知道,雲心的心兒已經被文珊勾走了。如今,聽文珊講雲心就仿佛她親眼見到了雲心,她覺得無比幸福。文珊彈起了吉他,陶婷婷開始輕輕地哼唱。我閉著眼睛欣賞著她們快樂的演繹。雲心告訴文珊,音樂是流動的詩歌——音樂和文學的一致性在於它們需要調動人的感情並被視為其之表達,兩者甚至可以說具有一一對應關係,一個詩人和一個音樂家總有太多相似之處。文珊想起了和雲心的談話,不覺心中一暖,嘴角露出了微笑。她又想起雲心對音樂的論斷,“音樂借助聽覺世界,並不依賴於‘深刻’與‘意義’。它完全借助於感性來發揮力量,隻是這份力量會達到理性領域。唯有在音樂象征占據了全部內心世界的時代,理智才會產生這樣的誤解,理智把這種意義置於聲音之中——正如建築學中,理智同樣把意義置於線條與度量之中,其實這種意義隻是感性的附加物。”說實話,文珊並不是十分理解,但他明白雲心追求絕對的感性(他自知此事絕無可能實現),他最近所做的一件事便是盡可能地驅除理智,僅用感性生活。正如雲心常常感歎,“啊,感情真如潮汐之變變幻莫測,潮漲時洶湧澎湃,放眼皆是驚濤駭浪,似萬馬奔騰,勢不可擋,感情之舟乘風破浪,駛向激情亢奮的彼岸;潮落之時,群波散去,汪洋若失去了力量般疲憊、麻木、懶散地蕩漾著波紋,感情之舟再也無法向前,除非禦者(即理智)奮力擊楫,不然微風已是不濟,小舟半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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