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起今日白興昌的神情,阿執依舊難掩憂慮。


    “沒啊,怎麽了?”


    白夫人嘴上說著沒事,但也細細回想了一番。


    “沒事就好。娘,那爹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何不去東溪鎮啊?”


    “你爹的那些事,娘不願意過問,反倒是你今日回來與往日大不相同,怎麽?你姑姑告訴你了?”


    白夫人心思透亮,不願意多說,反倒是最後一句反問將阿執內心的疑問給解答了。


    阿執眉頭終於舒展,“原來娘知道啊,我還以為娘什麽都不知道呢。”


    “傻孩子,這麽多年了,我與你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會不知,更何況你外祖父當年也是清羽幫的人。”


    白夫人輕言道,可這一句話卻波動了阿執早些年前的疑問。


    “娘,我聽莊叔說過,外祖父當年也算得上一號人物。我的字,便是爹從外祖父的家訓中所取。”


    阿執倚靠著白夫人,忽閃著自己的大眼睛,一邊玩弄著發絲一邊從容道,此情此景甚是溫馨。


    “恭、執、恪、顧,你可知是為何意?”


    白夫人柔眸似水,溫聲問道。


    阿執最怕母親突然提及此類枯燥的學識問題,求繞著蒙頭躲進被子裏。


    “娘,求你了,莫要跟我講那些文人學問。”


    白夫人眼角露出一絲笑意,她也算書香門第出身,可她生的女兒卻唯有嘴角眉梢之間與她頗為相似,脾性上無半分像她,可阿執越是這樣,她心中越是有一份欣喜,她多希望自己的女兒永遠如現在般童稚。


    翌日一早,阿執在正事上從不賴床,身著白夫人準備好的鵝黃色絲繡裙,頭戴一支金色梅花簪,立在鏡前怎麽都照不夠。小橘安捺不住激動的表情,努力將自己的丹鳳眼睜到最大,她從來沒有見過阿執穿的如此正統,而且這麽一看她們家小姐就如披星戴月天女下凡一般,烏黑的頭發,閃爍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膚,除了站姿不太好看,其餘簡直美到了邊界。


    “小橘,擦擦口水吧。”阿執滿臉無奈地指著小橘嘴角幾滴即將流下的口水。


    小橘拭了口水依然目光專注的望著阿執,“小姐,你若是能像夫人那般姿態,我保證天上的神仙都會忍不住多看你幾眼。”


    “你若是能正常的看我,我說不定會考慮帶你一起去東溪鎮。”阿執拍了拍小橘的腦瓜,自身走出門去。


    白興昌和白夫人親自送阿執上了馬,目送阿執離開。可阿執尚未走遠,白興昌的眉梢又自然而然的攏在了一起,心中的事,無法讓他不去細細想,一旁的白夫人見到白興昌一臉愁然,也忍不住歎氣。


    阿執出了尚河鎮隨著梧河的水一路往南,為了能趕得上最後一日的吊唁,她終於趕在第二日黃昏前到了東溪鎮。


    阿執並未騎過幾次馬,可越是對這種熟能生巧的事情,她越能夠很快掌握,白興昌也正是看透了阿執與生俱來的這一點,大膽的選擇讓阿執獨身前來。


    沿著主街拉著馬一路走著,太陽西斜,天也微微暗了下去,可是街上依然足夠熱鬧,擺攤賣小吃食的,賣玩物的,賣胭脂水粉的數不勝數,阿執隨已經及??,卻也不改往日愛湊熱鬧的性子,東湊湊西瞧瞧。直到天已經全黑,她已經走到主街盡頭,阿執才想起來自己的正事。


    白興昌告訴過她,張府祖上是文人雅士,府邸處於偏僻位置,卻不會失了風雅。阿執依舊向著最偏僻地方走去,直到看見一位裹著披風,行色匆匆的一位姑娘。


    “哎,姑娘,我想請問張府怎麽走?”


    阿執急忙攔住那位姑娘,朗聲問道。


    那姑娘低著頭,未曾說話,手向身後指了指,低聲道:“就在這個方向,不出百步必能看見。”


    說完又急身離開。


    阿執還未曾道謝,人卻走遠了,她也並未留意那女子的麵容,隻管朝著那女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主街之後除了坐落在四周的農戶,毫無方才的熱鬧,地上還有亂走的流浪狗叼著個不明物從阿執麵前一閃而過。阿執不自覺得發冷,直到抬頭望見那一塊用金色粉末塗寫著“張府”的黑色匾額,阿執輕聲一歎,終於到了。


    張府附近甚是死寂,阿執看著張府匾額上的白布,心中浮現出當年那位青年的麵容,雖已五年未見,但那人清駿的麵容卻依舊清晰。阿執上前摳門,開門的是位小廝,聽到阿執是尚河鎮人便直接帶著阿執走進了府內。


    阿執看著府中的一花一木,張夫人病逝這府中景象亦像是臨近枯萎一般,萬般寂寥,甚至連其餘人的影子都未曾看見,阿執稍有些慌亂。小廝將阿執帶進一個庭院之中,張遠柏身板挺拔,身著一身玄色布衣正立在院內等她,兩人雖未曾謀過麵卻似老熟人一般。


    阿執在上路前白興昌多次叮囑她,要行女子禮儀,思及此處,阿執收回已經在半空的雙手,僵硬地欠了欠身子。


    “阿執拜見叔父,家父有要事在身不便前來吊唁,望叔父心生豁然,不要過於悲傷,身體安康方為晚輩所願。”


    聽了阿執此言,張遠柏嘴角微微一笑,眉頭舒展,抬了抬手示意阿執免禮。


    “孩子,你我未曾謀麵過,但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點醒了我。”


    張遠柏麵容甚是憔悴,平和的語氣中依然讓阿執聽出了些許病態。


    “阿執不善言語,還望叔父莫要見怪。”


    阿執瞧見張遠柏臉色很是難看,也無心思去聽他話裏的意思,眼睛不停看向張遠柏的麵色。


    “心生豁然,人生在世誰能做到一生皆豁然?你不過十幾歲的娃娃,卻能說出這四個字,不愧是白子清教的。”


    張遠柏走到阿執麵前,擠出一絲親和的笑意,近日為了打理家中的喪事,又要等候阿執,他是真的太累了。


    “時候不早了,你先去歇息,明日我再與你暢談。”


    張遠柏弓著腰硬撐著身體,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揮了揮手示意阿執離開。


    “叔父,阿執也希望叔父能夠好好歇息,畢竟斯人已矣,叔父還是要顧好自己的身子,兩位兄長想必也不願再失去自己的父親,活著的人終將是為活著的人而活著的。阿執,告辭。”


    說完,行禮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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