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不治難掩神色沉重,這讓阿執的心猛地被提到了空裏,若藥不治都沒有辦法,那她就真的隻能用“借命”了。


    “莫急,讓我一試便知,或許用不著令山當歸,更用不著你赴湯蹈火。”


    藥不治試著按壓白詹頭顱,按道理他每按一次穴位,白詹的眼睛或者手指都會有些許抽動,可幾次他用力的按壓竟都未讓白詹有絲毫動靜,這倒是有些奇怪。


    阿執細看著白詹的麵容和肢體,她知道藥不治這麽做是為何,更明白幾次按壓後藥不治為何又緊蹙著眉頭。


    “如何?”


    “銀針。”


    阿執不斷給藥不治遞去銀針,沒一會白詹的手指、膝蓋、胸腔等重要穴位都被紮滿了銀針,若按壓頭顱穴位沒有反應,那麽就有可能是身體哪裏被人做了手腳,藥不治紮了最後一針,神色越發黯淡,現在就隻能等,等哪一根針最先出現問題。


    時間轉逝,整整一日阿執和藥不治都沒有出過房門,門外曲昭亦不曾走開過,白子清雖然焦灼可她更相信藥不治的手段,等了沒多久就被丫鬟領著去休息了。


    曲昭坐在園中石桌旁,神色平靜看不出一分擔憂,既然阿執都有把握,那麽她又何必徒增煩惱,耐心等著即可,可時間太久,曲昭一日未進一口水,幹裂的紅唇,漸漸無光的麵容,就像是一朵即將凋落的芍藥,就差最後一陣北風將它吹落。


    房內,阿執和藥不治坐在一旁,等累了就靠著睡會,醒了就緊盯著白詹身上的銀針,夜色降臨,曲昭叩門詢問。


    “神醫?夜色臨近,可要掌燈?”


    “進來吧。”


    藥不治盯了正正一日細短的銀針,雙目已然匱乏,沒有多想就讓曲昭帶人走進點了蠟燭。打發了掌燈丫鬟,曲昭赤目看著依舊安然昏厥的白詹,最後一絲防線臨近崩潰,淚水奔湧落下,若是連神醫都束手無策,那她也隻好認了,哪怕白詹此生如此,那又如何,誰讓她心許呢。


    “老鬼!”


    藥不治正合眼揉著太陽穴,死靜的屋子被阿執陡然的一聲打破,曲昭亦聞聲瞧去。


    藥不治連忙順著阿執視線看去,白詹手指、膝蓋、眉心的銀針竟發黑了!


    “毒?是毒。”


    阿執難免激動,大聲問道。


    “不,不是毒,是毒蟲。”


    藥不治很是淡然,嘴角默默牽起一抹笑意,看著阿執不解的表情,那抹笑意更濃。


    “丫頭,拔針吧,且看為師的。”


    阿執與曲昭麵麵相依立在不遠處,看著藥不治一根根拔出那些發黑的銀針,每拔一根都似是在自己心上劃一刀子,那種感覺很是難受,曲昭掩麵抿了口茶才使自己冷靜了下來。


    沒過一會,銀針被拔了個幹淨,藥不治沒有收手,急忙從藥箱裏取出一個白瓷瓶塗抹在方才使銀針發黑的穴位上,惡心的一幕瞬間發生,那灑出的金黃藥粉被探出頭來的小黑蟲食了個幹淨,可不等小黑蟲再次竄進白詹體內就幹死在了白詹皮膚上,藥不治從容用小鑷子將那些黑蟲夾起放在另一個瓷瓶中。


    曲昭自小被府上的長輩們捧在手心裏長大,何曾見過如此場麵,加之整日未進食,捂著胸口幹嘔許久竟暈了過去,阿執連忙扶著曲昭回房,房內隻留下藥不治一人。


    藥不治很是專注於白詹被銀針刺過的地方,根本不曾感受到阿執和曲昭的離開,許久許久,夜已深,藥不治不停為白詹按壓頭顱穴位,一次又一次,直到白詹的手指可以稍稍抬起,藥不治終於展顏,又拿了跟稍長些的銀針刺入白詹頭頂,白詹眼睛猛然一睜......


    阿執親手給曲昭喂了些淡粥,滿含心疼,怕是今生再無一人比曲昭更會對白詹如此這般了。曲昭臉色很是難看,倚靠坐在自己的床上悶下阿執手裏的粥,急匆匆催促著阿執回去照看白詹,“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有些體虛,你快去給神醫打下手,快去啊。”


    阿執心裏惦念著白詹,毒蟲被引出或許他蘇醒的可能性更大,懷揣著一點僥幸,阿執囑咐丫鬟照顧好曲昭自己急忙又趕回了白詹房內。


    白子清已經在屋外候著,阿執走去沒有多問,她相信藥不治可以幫白詹蘇醒,至於她就還是不要留在房內給他添亂了。


    “姑姑,這麽晚了不歇息嗎?”


    阿執乖巧走到白子清身旁,關切問道。


    “不了,你兄長如今這般模樣,我無心去睡。你方才去了哪裏?”


    白子清眼睛無神,她知曉阿執和藥不治煎熬了一日,語氣也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平和。


    “曲姐姐為兄長擔憂了一日,熬不住了差點暈倒,我把她送回房裏這才過來。”


    “你也累了一日,該歇息了。”


    “不,姑姑,兄長被人下了毒蟲,老鬼已經將毒蟲引出,我有預感兄長很快就能夠醒來。”


    阿執回想著那細小的毒蟲隻覺毛骨悚然,可又想到白詹多了幾分蘇醒的可能,那掛在心裏的石頭都輕了許多,一日的勞累此刻都成了期盼。


    白子清聽到阿執此言,麵色柔和了些許,回眼看著阿執,感慨萬分,當年那個頑皮的孩子真的已經長大了,不再讓她過多操心,想著阿執也該去雲巔峰了,欣慰的神色又添了幾分凝重。


    “你們站在門外作甚,白詹已經醒了。”


    藥不治麵帶喜色立在門口大聲喊道,阿執和白子清頓時呆滯,醒了?


    “還愣著幹嘛,快來啊。”


    藥不治氣的跺腳,看來這倆人著實被他嚇到了。


    阿執這才掐了把自己,疼,是真的!白子清沒再多想,大步走進房內,昔日的冷顏從這一刻起滿是溫情。


    阿執滯在原地,呆呆的盯著白詹的房門,醒了?當真醒了?曾經每日都與自己大鬧,欺負自己的那個人就這麽醒了?


    算一算,自昔日離家而去,她與白詹已有八年未曾見過,他離家的時候,她不過到他腰處。阿執低眼打量了一番自己,如今這身高應該能到他肩膀了吧,可回過神來又一想,萬一他認不出自己該如何,想到這裏,阿執竟流出了一滴淚水,沒想到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在乎過的親兄長,現下看來未必不是那麽重要啊。


    “想什麽呢,人是你救回來的,不打算看一眼?”


    藥不治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阿執眼前,麵帶傲嬌的笑容,神色裏的喜悅盡在眼前。


    阿執抹了把淚水,強撐著自己一股不曾脆弱的倔強,朗聲回道:“看,那是我救回來的親兄長,我還等著他親口對我道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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