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箏在邊上一味探頭探腦地看著,問,“護法,這個當真可以治好梅姑娘的眼睛?”


    顧璞將紗布纏了幾圈,最後,在梅燃腦後打了個結,道,“有八成的把握,至於剩下的兩成,看命。”


    “八成?”屈箏用手比了比,不可置信,雖然他是見過瘧疾那會顧璞是如何將大夥從鬼門關那裏拉回來的,不過,現下,他居然還能治眼睛,真的太厲害了。“那你教教我可好?”


    “你喜歡看書嗎?”顧璞不答反問。


    “我也不識得幾個字,怎麽看?”


    “那你可曾聽過一句話叫醫者不自醫?”顧璞將東西收進夾子中,問。


    “像是聽過的。所以,這句話是真的,並不隻是傳言?”


    “不止不自醫,有的時候,就連你想醫的人,你也醫不了,這般,你還想學嗎?”


    “唔唔唔……”屈箏搖的撥浪鼓似的,“無事,護法會不就結了?”


    “那你好生照顧她,我找將軍商議些事情。”顧璞撥開門簾前,又看了眼坐在榻上的梅燃,半晌,才扭頭出去。


    ……


    帳中,孟石正在為接下來的硬仗頭痛。


    聽到外麵的侍衛說顧璞求見,立刻就傳進來。


    “顧璞,你可是有想到什麽辦法?”


    “回將軍,先前你說的,北蜀三麵環水,蠻夷在裏麵種菜畜牧,自給自足。但屬下認為,沒有哪個村子或者是地方,是真正可以實現獨立存在的。若是糧草他們不缺,可衣料,或者其他的生存物資呢?當真一塊小小的地方都隨隨便便可以封閉起來?隻怕,這北蜀,是有什麽暗道,秘密與外界連通著,我們隻要把那個地方找到,然後守在外頭,不怕耗不死他們。”


    這話簡直醍醐灌頂,孟石一拍腦袋,大喜道,“我當真是著了他們的道,看來,他們是故意提前將風聲透露出來,可好讓我苦惱啊!”


    “那此番,我們先在北蜀境外紮營,讓他們暫且放鬆些警惕,再派探子前去一探究竟,等知曉結果,我們再帶兵一舉消滅也不遲。”


    “如此甚好!”


    ……


    有了應對之策,孟石將隊伍盡快地拉到北蜀外的一村子,暫且安營紮寨下來。


    蠻夷的首領收到消息說孟石的軍伍停在了境外三裏處的村子,果然,登時亂了馬腳。


    一時之間,也暫且關閉了與外界溝通的暗道。


    可是,不從外界進購物資,僅存的物資,並不允許北蜀境內的人生存多久。


    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見孟石沒什麽大動靜,暗道便逐漸由原來的每天開放三個時辰到後來的恢複白日開放。


    而孟石蹲守在境外的探子,也總算是逮著機會。


    不出顧璞所料,蠻夷果然是留了條暗道,隻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能將從一座大山中間挖出一條可容三人並排通過的通道,並且,山的兩頭出口,都是極具偽裝性的鐵門,若是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於是,孟石又連夜將隊伍遷到了北蜀外不足一裏的地方,同時,又分了一小部分將士駐守在山門外。


    翌日,瞭台上的蠻夷慣例勘查鐵門外的情況,當看清楚山門外駐守的將士,頓時嚇得白了臉。


    一窩子的蠻夷,這才徹底被逼了出來。


    隻是,孟石他們還是疏忽了,這蠻夷,在境內除了種菜畜牧,還學會了不少用毒物害人的法子。


    結果,首戰,孟石便折損了幾乎一半的兵力。


    眼下,看來是要向朝廷請求支援了。


    “這蠻夷之人,果然都是小人,正麵敵不過,便使陰招。隻是可憐了那些與我一同來的兄弟,還未建功立業,便已命歸西天。”孟石悶頭灌了一大碗酒,沉痛道。


    對於白日的慘狀,顧璞也是知曉的,好在,他及時讓後麵的將士捂住了口鼻,才減少了些傷亡。可惜,顧璞從前從未使過毒,能通曉的解毒之法更是少之又少。更何況,毒粉散在空中,他就是連想要嚐試配製解藥的機會都沒有。


    那些所幸活到回軍營的將士,脈相也是奇之又奇。


    “將軍,那我們可是要撤出這北蜀之境?”


    孟石又吃了一碗酒,道,“援兵到此處,少說要七日。若是我們不撤,怕是無一生還。”


    顧璞點點頭,沒再說話。


    他拍拍孟石的肩膀,正準備回帳中,空中卻突然飛過一隻烏鴉。


    顧璞頓時闊然開朗,回頭激動地對孟石說,“將軍,我有辦法了!”


    “說來聽聽!”


    “這蠻夷使毒,那我們便用火。我們雖然無法進入北蜀,但紙鳶可以,我們將火球係於紙鳶之上,等紙鳶飛入北蜀的境地,我們就用弓箭將它們射落,那火球便可掉入北蜀之中。隻要我們的火球足夠多,又趁他們不備之時,不愁不能將他們覆滅!”


    “好計謀!”孟石放下酒碗,看了眼天色,急忙把將士召集過來,製備了大量的草球。


    醜時,眾多帶火紙鳶紛紛墜落至北蜀境內。


    ……


    由於北蜀的蠻夷在白日那場仗占了上風,當日晚上,蠻夷首領便準備了不少酒食。醜時,蠻夷幾乎已全部睡下,除了一兩個守夜的。


    所以當火球墜入之時,大部分的人都在睡眠之中,毫無防備。等意識到天上墜火,都爭先恐後地去取水,也管不上帶上兵器。城門一開,還活著的人就魚躍似湧出去。


    誰料,孟石早早帶人守在門口,這些赤手空拳的蠻夷,就都成了刀下亡魂。


    ……


    天明,境內騷亂的局麵已經平息,孟石帶兵進入境內之時,隻剩下零星的幸存者。鑒於先前嚐過他們毒粉的厲害,這會進來的將士,都是提前綁了紗布蓋住口鼻的。


    孟石本意在於收複北蜀,所以,凡投降者,不殺。


    徐勝與顧璞一同隨著孟石入境,一路過去,裏麵的房屋幾乎全部燒毀,地麵上,橫陳著死狀不一的屍體。


    才短短半年的時間,顧璞從一個曾經雙手從未沾過鮮血的大夫,變成現在的,劍下不知奪了多少人性命的將士。


    他如願在境內找到了蠻夷使用的毒粉,或許過段時間,他就能分析出其中所謂何物,並找到解決之法。


    此番,總算是能功成名就而歸,隻是,不知葉箋一切,還是否安好?


    帳中,梅燃眼睛已是換了三次的藥,顧璞臨行前吩咐屈箏,今日,便可幫她拆了紗布。若是他所配之藥對她有效,那今日,她應該就能模糊看到些東西。


    “你慢慢睜開眼睛試試。”屈箏幫她拆了紗布,就湊到她麵前,攤平手,在她眼前揮舞,“能看見我的手嗎?”


    許久未睜眼,梅燃似乎使了很大勁,才把眼皮撐開。


    此刻,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紗,她隱約看見了麵前的手,還有人……


    她激動地伸手握住屈箏揮舞的手。


    是真的,她真的看見了……頓時,熱淚就蓄滿眼眶,她往前一步,直接就抱住了屈箏,泣不成聲,“箏兒,我又看見了,真的太好了,多謝你,還有公子……”


    屈箏拍拍她的後背,跟著笑了,心想,這些天和護法總算是沒白忙活。


    過了初時的激動,梅燃開始慢慢地平靜下來,她將帳中四處的景致看了一遍,才握著屈箏的手問,“公子還沒回來嗎?”她很想見見,那個平常話不多,但又觀察細致入微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應該是快回來的,”屈箏扶她坐下,又詢問,“你眼睛如今瞧東西可還清楚?”


    梅燃點點頭,剛習慣性地想摸摸眼睛,就想起之前顧璞提醒她的,暫時不要用手去摸眼睛,遂又放下來,說,“睜眼那會有點模糊,我想大約是還未適應,如今,隱約還有酸脹。”


    “無事,護法說了,這是正常反應,你莫要細用眼,且先多放鬆放鬆。”屈箏遞給她一杯茶,就在她一旁坐下,與她聊天。


    不多時,外麵馬蹄聲和人聲逐漸大起來,屈箏猛地站起來,欣喜地和梅燃道,“阿燃,是護法回來了!”


    “真的?”梅燃急忙放下茶杯,與屈箏一同,迫不及待地撩開門簾出去。


    不遠處,果然看見一小支隊伍搖搖晃晃地往營帳這邊過來。


    最前頭中間的,自然是孟石。隻是這兩邊一左一右的……


    梅燃先看看右邊那人,又看看左邊那人,猜想,哪個才會是真的顧璞呢……


    一旁抱臂看熱鬧的屈箏揚嘴一笑,一眼猜中她的心事,問,“阿燃你猜猜哪個是護法?”


    屈箏這麽一說,梅燃倒是想起顧璞是左護法,那麽……應當是在孟石左邊之人。


    遂她將目光集中在孟石左邊的人身上。


    雖然著著鎧甲,但顧璞的長相,並不似孟石哪般粗曠,硬朗之中又隱約透著些許柔情,和他平常說話的聲音,有幾分相像之處,於是,梅燃就更加肯定,左邊之人,應當是顧璞。


    “可是左邊之人?”梅燃想要向前迎接,卻又怕認錯人,畢竟這些,都隻是她猜測的,故向一旁的屈箏問。


    屈箏挑挑眉,不告訴她,“你說左邊那便是左邊,走吧,咱們去迎接護法。”


    到了地方,孟石便停下了軍伍,身後的將士接二連三地下馬,然後牽到後頭去喂水喂草。


    “眼睛還有什麽不適嗎?”顧璞的馬被其餘的將士牽去喂養,兩人剛一出來,他就留意到梅燃眼上的紗布拆了。


    就是這個聲音,梅燃登時往下一跪,磕了個頭,感激道,“多謝公子,我的眼睛,已經好多了。”


    顧璞扶她起來,周圍人多嘴雜,他也不好仔細盤問,便引著兩人進去。


    “護法先喝口茶。”屈箏機靈地倒了杯水給顧璞。


    顧璞道了聲謝,飲完,就一手給梅燃把脈,一邊詢問她的情況。


    “嗯,是好的兆頭,這幾日,還是要注意飲食,等過幾日到了鎮上,再給你換些調理的方子。”


    “護法,我們這是勝了?”屈箏一把抓住了顧璞話裏的重點。


    他笑著點頭,“這會,可是能回去,讓你父親另眼相看了。”他還記著屈箏當時說的話。


    “可是,我並沒有做什麽,也就隻能幫護法跑跑腿……這般,哪怕是賞,也輪不到我。”屈箏話裏有些喪氣。


    “為何輪不到你,當日將士身染瘧疾,都是你帶人去買藥,煎藥,若是沒有你,他們便活不到北蜀,又哪裏來勝仗這一說,這般,你還說你功勞不大嗎?”


    “當真?”


    “真的,無論如何,你當是應該受到封賞的。”


    “多謝護法!”屈箏說完,便興奮地奔到外頭。


    帳中,隻剩下梅燃和顧璞兩人。


    眼睛好了,梅燃自然是高興的,可一想到,這一仗勝了,回到京城領完賞,她便不知還能不能跟著顧璞。想到這個,又有那麽一瞬間,她情願自己的眼睛一輩子就那樣,至少,還能繼續留在他身邊,哪怕是一個下人,她也心甘情願。


    “你日後有和打算?”人走了,顧璞也不繞彎子。


    “公子,你莫要趕我走。”梅燃一聽他的話,鼻子一酸,就又跪下來。


    “哎,你先起來,莫要動不動就給別人下跪。”


    “公子,我當真無處可去。隻希望能留在公子身邊,一輩子端茶倒水,為公子做牛做馬。”


    “可你難道一輩子不嫁,跟著我麽,那我豈不是造孽?”顧璞看她快哭出來,忙調侃著調節氣氛。


    “不會的,若是遇到心儀之人,我會告知公子的,隻是,在尚未遇到命中注定之人前,我希望能暫且留在公子身邊,也當是報答你的收留和救治之恩。”


    顧璞拗不過,隻能先應下,想著到了京城,才好生勸勸,“那你便先暫時與我一同,若是日後遇到心儀之人,隻管向我請示,我定當為你好生看看。”


    “謝公子!”


    ……


    當晚,孟石買了不少好酒好菜為將士們慶功,隻是這北蜀條件有限,孟石許諾,等日後到了京城,定辦好生辦一場慶功宴。


    酒足飯飽,將士們便紛紛回營中休息,天一亮,一行人就會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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