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一時為難,隻好朝尚宮問道:“你意下如何?”


    溫尚宮勉強地擠出絲笑,說道:“大將軍辦事自然穩妥。”


    “那就沒問題了!”魯一見尚宮應允,轉而對伶兒道:“你先回掖庭侯旨。待陛下同意,立刻就能出宮!”


    “那要等多久?”伶兒問。


    於母親而言,時間極為重要。


    魯一不禁皺了眉。


    陛下在外禮佛,眼下不在宮中。


    此事除了幾位近臣和皇後知道,再無人知曉。


    一來傳書耗時頗久,二來因為一個掖庭宮婢的小事打攪陛下也實在不妥。


    原想等陛下回宮再做打算,不想這丫頭竟然這般著急,這可讓魯一犯了難。


    伶兒見魯一不答,已能猜出一二。


    宮中機密數不勝數,伶兒自知規避之理,因而也不細問。


    隻是她想了想,反倒主動說:“伶兒想現在就出宮!”


    “簡直得寸進尺!”溫尚宮喝到,登時又怒了。


    一眾人皆嚇得不輕,魯一將軍答應她出宮,已是萬幸了,她竟還敢提要求,真是不要命。


    雀瑤自伶兒身後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恐怕惹怒了將軍,連先前的允諾也沒有了。


    可對伶兒來說,隻有應與不應,沒有能與不能。


    她堅信事在人為。


    若不達目的,便不罷休。從無妥協。


    魯一是習武之人,天生性子粗獷些,因而也沒有眾人想得那般細。


    伶兒所言合情合理,魯一很想答應。


    隻是周圍這麽多雙眼睛盯著,自己濫用職權私放宮婢,總歸不好。若真是傳到皇後娘娘耳中,就更麻煩了。


    魯一也就是想想。


    片刻後,還是隻得嚴肅道:“若無聖意應允,不得出宮。”


    “可……”伶兒焦急萬分,剛想再辯,卻被魯一打斷了。


    “你若執意今日出宮,便是觸犯宮規,依律可是要交由司正司的。”


    “平日是平日。若是尋常小錯,莫說是去司正司受罰,便是將奴婢關起來,十日百日都好。可奴婢等得起,奴婢的母親卻等不起。人命關天,規矩不也是人定的?”伶兒昂著頭,毫不示弱。


    “你這是侮蔑王法!”溫尚宮指著伶兒,聲音漸漸哽住了。仿佛伶兒再多說一句,她便能急火攻心倒地不起。


    “將軍,尚宮,請三思,她出身掖庭,沒見過大世麵,不懂事的!”桂嬤嬤急著勸道,一邊使眼色讓伶兒說句好聽話。


    伶兒卻權當沒看到,依舊直直瞧著魯一。


    “你還是執意要今日出宮?”魯一不由得有些吃驚了。


    “是。”伶兒仍不退讓。


    “將軍,還有什麽可問的,這賤婢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早夠進司正司十餘次了!”溫尚宮一個眼色使給魯一。甚至讓魯一有些怕了。


    再怎麽說溫尚宮也是皇後娘娘的人,輕易不要惹為好。隻是可憐了這小丫頭,難免要受些委屈了。


    “抓人!”魯一閉上眼,再不猶豫地下了令。


    禁軍將士聽命上前,將雀瑤和伶兒雙手分開,分別挾至兩旁。


    “伶兒,救我!”雀瑤大喊。


    “雀瑤,別怕!”


    二人互相望去,皆是一般的狼狽模樣,雙手背後動彈不得。


    “喊什麽喊,還不老實點!”禁軍將士喝道。這一喝,雀瑤先老實了。


    溫尚宮複又神氣起來,一邊催促著禁軍聽令抓人,一邊對伶兒嘲道:“你以為你出了宮就救得了你娘了?且不說你要找的是什麽神仙藥草,就算是你找到了,這等名貴的藥是你一個宮婢要得起的。若你是真心為你娘好,該讓她快點死掉,不至被病痛折磨太久,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免得在掖庭受苦……”


    溫尚宮邊說,邊看向伶兒。


    她那雙眼裏帶著屈辱和憤怒,可溫尚宮早已見怪不怪了。


    溫尚宮說罷回過身,朝魯一行禮道:“今日多謝將軍相助。”


    “哎,”魯一擺擺手,“舉手之勞!”說罷,卻又低下頭。說來今日抓人,實非所願。


    “若說違背宮規理應處罰,我無話可說。但去司正司前,伶兒還有一事相求。”伶兒忽然開口道。


    魯一原本就覺得心中愧疚,聽到她問,急忙打斷尚宮,率先問道:“何事?”


    “此事機密,伶兒要親自與溫尚宮說。”伶兒說。


    魯一實在可憐這孩子,便勸著溫尚宮過去瞧瞧。


    溫尚宮推脫不過,隻好小心翼翼朝伶兒走近了。


    “何事?”溫尚宮狐疑盯著伶兒,沒好氣地問。


    伶兒狡黠一笑,並不說話,抬出一腳正朝溫尚宮臉上踢去。


    都說打人不打臉,她這一腳實在惡毒。


    溫尚宮登時仰倒在地,雙手捂著右眼,悶哼半晌,再也起不來。


    周圍頓時亂作一團,太監宮婢一起衝過去,直怕尚宮出了危險。


    魯一見狀也趕忙下馬跟過去查看,扒開溫尚宮的手,才見眼旁已現淤青。不想這丫頭看著不大,竟有這般身手。


    魯一大吃一驚,再起身,剛要訓斥伶兒,卻不見二人身影。


    再看一旁,剛剛挾住伶兒和雀瑤的幾位禁軍將士紛紛倒地不起,都捂著手腕,腕上出血,像是被什麽利器刺傷了。


    魯一走至近旁,才見地上點點血跡和兩根沾了血的銀簪。


    “將軍,朝那邊去了!”有人為魯一指道。


    魯一一望,隱約望見二人背影,正是朝崇華門而去。


    “還不快追?”魯一怒道。


    禁軍得令,這才朝伶兒二人追去。


    雀瑤有孕在身本就走不快。伶兒隨她的速度,隻是快走,並未真的跑起來。


    眼見身後就要有人追上,再朝前看,負責把守崇華門的禁軍看到這邊混亂,也紛紛拿起兵器對向她們二人。


    兩麵夾擊,已是無路可退。


    轉眼間禁軍已追至近旁。


    伶兒無奈,隻好停下。


    魯一將軍騎馬趕到,衝過眾人,提著長槍指向伶兒,“你這丫頭,竟然如此歹毒!”


    伶兒下意識護住雀瑤,挺身上前,脖頸距那槍尖不到一拳。


    “你不是自小長在掖庭嗎?這一身武功哪裏來的?”魯一半是好奇半是緊張。若宮中真藏有會武之人,還是在暗處,實在危險。


    “花拳繡腿,打架鬧著玩的,算不得真的練過武!”伶兒坦然答道。


    “一派胡言,單是你剛剛那一腳的力度,沒個三五年功夫根本達不到!你若老實交代,還能從輕處理!”


    “伶兒從不撒謊。”她堅定道,轉而微微一笑,平和地說:“我自小與他人不同,力氣是天生的。”


    “還有這等怪事?”魯一一時摸不著頭腦。


    伶兒知他不信,左手一把握住槍柄一端。如此一握,那槍尖不由得離她又近了些。


    魯一大驚。


    伶兒絲毫不懼,又道:“不如將軍刺刺看!”


    這是什麽打法?魯一還是第一次見這般要求。這長槍尖厲萬分,稍有不慎,便會真的刺中她。


    誰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呢?


    魯一將信將疑,將長槍朝前刺去,誰知那長槍橫在半空,紋絲不動。再一使勁,仍是如此。


    再看伶兒,雖是受了傷,但幾番較力下來,仍是麵色平靜,呼吸均勻,似乎一點不累。


    僵持片刻,魯一已是滿頭大汗,不得不運上幾分真氣才能保持長槍平穩不動。


    “將軍的力氣可是使完了?”伶兒自如地問。


    魯一鉚足了勁,也不答話,繼續朝前出槍。


    伶兒笑了笑,這下用上全力,使勁推出一槍。


    長槍朝魯一而去,槍柄正砸在魯一心口。


    魯一氣力消耗殆盡,斜斜跌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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